雖然這次射擊訓練從射擊開始到射擊結束總共進行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但是一百多人持續不停的射出上千發子彈,這樣火爆的場面對於從未見過步槍射擊的鐘家父子來說其震撼力卻是相當大的。以至於射擊結束之後過了好一會兒,鍾家父子纔回過神來。
鍾世文放下捂着耳朵的雙手,癡癡的看着“飛龍軍”兵士們手中那件他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兵器,連連說道:“神器,神器,真乃神器也。在此等神器面前,那些被歷代武人吹噓的所謂強弓硬弩完全不值一提。無論是發身的速度還是威力,都相去甚遠。”
說完,他忘形的拍了拍王峰的肩膀道:“怪不得妹婿和妹婿的那些兄弟們對反遼有如此信心,原來是有如此神器在手。以愚兄看來,漫說汝等欲反遼歸周,就算是爭霸天下也並非不可能呀。”
聽自己的兒子說話如此肆無忌憚,鐘有朋不由得心中着惱,輕喝道:“大庭廣衆之下,休得胡言亂語、狂妄無形,還不退到一邊去。”
被自己老爹斥責了兩句,鍾世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過於孟浪,一邊向自己父親認錯,一邊小心的退到了一旁,不敢再多嘴說話。
王峰見狀,忙上前解圍道:“岳父大人請息怒。大哥他也是因爲看到‘飛龍軍’的實力,知道小婿和小婿的那班兄弟們大業必成,心中高興,這纔有感而發。”
說完,他一邊引着鍾家父子往車隊的方向走,一邊用手指了指已經重新排列成方隊,正在對剛纔的射擊訓練進行點評的那一連“飛龍軍”官兵,繼續寬慰道:“岳父大人只管放心。‘飛龍軍’乃吾等兄弟親自調教出來的體己親軍,對吾等兄弟絕對忠心耿耿。‘驅逐契丹蠻夷,復我漢家江山’也早成爲了‘飛龍軍’所有官兵的信念,大家都願意爲之奉獻出自己的一切。無論他們在這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會說與外人得知的。”
聽了王峰的勸慰,鐘有朋心中的怒氣終於消散了些。他瞪了自己兒子一眼,這纔對王峰說道:“今日‘翔龍堡’一觀,實在是令老夫大開眼界。賢婿之前對老夫說‘飛龍軍’實力如何強悍,對反遼大業如何信心十足,老夫原本還有些懷疑,怕是賢婿爲了請老夫出山而故意誇大其辭。今日一見,賢婿和賢婿的兄弟們果然都是有大能爲的人,不但打造出瞭如此犀利的兵器,而且還操練出瞭如此彪悍忠心的士兵。現在看來,賢婿不但沒有誇大其辭,反而說得有些謙虛、保守了。倒是老夫小看了汝等兄弟的本事,做了那井底之蛙。”
王峰聞言連邊擺手,說道:“岳父大人言重了。吾等兄弟不過是因爲在海外生活多年,學了些奇技淫巧的學問和手藝,這纔在花了數年時間、經歷了無數失敗之後,勉強打造出了這些火器。
只是,火器雖然犀利、兵士雖然悍勇,但正如小婿前幾日所講,‘飛龍軍’武力再強盛、兵士再悍勇,離開了幽雲士紳百姓的擁戴與支持,吾等兄弟要想實現反遼大業並在幽雲十六州建起自己的根基勢必會困難重重。岳父大人的學識和閱歷自是不用說,在幽雲之地、特別是幽都府境內的人脈更是絕非吾等兄弟可比。環顧整個幽雲之地,也只有岳父大人能擔此重任,幫吾等兄弟做這聯絡四方、籠絡民心之事。”
雖說鐘有朋向來老成持重、沉穩鎮定,但被王峰如此一番恭維,心裡還是多少有些小得意的。在鐘有朋看來,既然自己的女婿和他那班兄弟會來找自己幫忙,做這聯絡四方、籠絡民心之人,那麼一方面說明對方認爲自己有這個才能,另一方面也說明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是高於自己的那位內兄韓德義的。
雖說大家是親戚,但自古“文人相輕”的思想使得鐘有朋很早以前就有了與韓德義一較短長的心思。此前,鐘有朋無論是在官職上還是在仕途的順利程度上,都遠不如韓德義。特別是經歷了蕭思溫所炮製的“范陽盧氏謀逆案”後,鐘有朋不但丟掉了官職,而且連姓名都不得不改掉。這對像鐘有朋這樣非常注重宗族傳承的讀書人來說,那絕對是辱沒祖宗、極爲不孝的行爲。雖然嘴上沒說,但自從改名之後,鐘有朋見到韓德義的時候,心裡總有一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這一次雖然是王峰登門相請,但鐘有朋卻很清楚,自己的女婿是絕對做不了這個主的,拿主意的一定是他那幾位說話管用的兄長,特別是他的堂兄王崤峻。儘管鐘有朋並不清楚王崤峻作爲韓德義的女婿,不選自己的岳父,而是選他這個隔着一層的親戚的原因所在——就在幽雲十六州的人脈來說,韓德義並不比他鐘有朋差。但是,這樣的結果還是令他一直以來憋在胸中的鬱郁之氣消散了不少——這也是他同意去見王崤峻的原因之一。
如果說,在離開范陽鍾宅的時候,鐘有朋對爲“清園“兄弟當說客的事情只是有七八分的意願,那麼在觀看過了“保安隊”、特別是“飛龍軍”老兵的操演後,這當說客的意願卻已經變得十足了。現在,鐘有朋心裡想的已經不再是該不該幫對方這個忙,而是如何在把這件事情辦好的同時,爲自己、爲自己的家人、爲自己的女兒女婿爭取到最大的好處。
離開“飛龍軍”老兵訓練場後,王峰、鐘有朋一行人重新登車上路,出了“翔龍堡”徑直往涼園而去。由於心裡有事,鐘有朋甚至都忘記了向王峰詢問在抵達“翔龍堡”之前,遠遠看到的那座與“翔龍堡”相距並不算遠,有着巨大建築的“村鎮”到底是個什麼去處——鍾世文雖有心詢問,但因爲剛纔說錯話被父親訓斥了一頓,怕自己多嘴再惹父親不高興,也沒敢開口相問,只能把這個疑問埋在心裡,等時機合適的時候再向自己的妹夫請教。
車隊離開“翔龍堡”後一路西行。自打上了馬車開始,鐘有朋便沒有再和自己的兒子說任何話,而是專心致志的在思索着爭取“好處”的問題。鍾世文雖然覺得車廂裡的氣氛有些壓抑,但面對皺着眉頭的父親,他卻是絲毫都不敢打擾的,只能鬱悶的在那裡苦熬着,期盼着馬車能走得快點,儘早抵達“涼園”。
馬車就這樣沉悶的走了一個來時辰,隨着車把式拉動四輪馬車的制動閘而發出的刺耳剎車聲,以及車停下來時產生的晃動,鐘有朋被從深思中驚醒。他略微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而後纔在王峰的相請聲中走下馬車。
當他的雙腳步在護衛着“涼園”大門的棱堡之前站定時,一個能夠爲自己、爲自己的家人、爲自己的女兒女婿爭取到最大利益的辦法已經在他的腦海之中形成,只等着與正滿面含笑向他走來的王崤峻好好的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