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你這麼大的官,找誰不行啊,沒事找我鬼才信。
不過後來趙志好像確實就來找我喝咖啡的,基本上沒聊工作,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着,還是我忍不住了,問他:“趙組長,問您件事行嗎,是關於工作上面的。”
趙志喝了口咖啡,簡單的說了句:“說。”
那刑期內探視的計劃書在我心裡一直癢癢的,而且好容易逮住這麼總重量級的人物,我想聽聽他的意見,只要是他點頭,這件事就好辦的多了。
我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計劃書說了一遍,期間趙志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臉一副撲克表情,一動不動。
我說完之後,有些忐忑,趙志忽的笑了笑說:“你不是提出這個計劃的第一人,在你之前很多人都提過這個,甚至,還有地方實行過,不過後來都是夭折了,其實你也清楚,爲什麼不這樣幹,怕出事啊,監獄怕出事,我也怕出事,要是萬一這犯人在外面跑了該怎麼辦?是吧。
在監獄裡面,隨便你們怎麼鬧騰,炸號暴亂了,還有你們這次監獄大火了,這都叫做事故,遮遮掩掩的就過去了,這些事別看我不下來,但是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你們把屁股擦乾淨了,我會主動給上面提麼,跟上面說了,那不是我馭下不嚴,自己打自己臉麼,我不光是不提,我還要幫你們擦屁股!
但是要在監獄外面,那可就不是小事了,那是越獄,那社會影響多大,要是真的發生了那種事,上到我,下到你們這些基層幹部,行了,收拾東西滾蛋吧!”
說道這裡,趙志那雙眼睛,冷不丁的看了我一眼,那寒光一閃,幾乎嚇了我一跳,我幾乎感覺自己完全被他給看透了,就那麼一小下,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趙志說完之後,或許是感覺自己的話太硬了,跟我說我的先進評定就快要下來了,估計先進評定下來,我就能轉正成爲正式輔導員了。要是真的那樣,我估計是這監獄歷史上最年輕的輔導員了。
趙志本來想着說這個話題讓我輕鬆一下,但是剛纔我的那個計劃被否定,也就是說段紅鯉出去無望,而且趙志連敲帶打的,告訴我越獄的危害,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什麼?
所以他說這話題我也沒有多高興。
趙志看我這樣,突兀的說了聲:“不過你要是真想試試,那我倒是可以幫你使把勁,最後成不成,也不是我敲定的。”我納悶的看着趙志,重複的說了一句:“您說的是那個計劃?”
趙志不顯山不漏水的點點頭。
這讓我很意外啊,趙志跟我關係算是那種萍水相逢的關係吧,爲什麼會這麼幫我,別說我是什麼一個好苗子,這是騙鬼的,他啥人沒見過,我又不是那種真的人中龍鳳,不過嘀咕歸嘀咕,我還是謝了謝他,他也沒說別的,就讓我回去好好準備計劃書,等着機會。
……
第二天,是國檢前的前一天,那施工地方今天停了下來,那些女囚開始最後的演排,鮮花字幅都上了真格的,副政委那些大領導帶頭檢查,這次可不能出一點紕漏了。
本來我以爲段紅鯉是不可能出現在這了,別管是站在她還是大長腿的角度想,可是她居然還在,而且是站在歡迎隊伍很顯眼的地方,我逮着機會過去,偷偷的問了一句:“你沒事吧,昨天小茹姐找你說什麼了?”
段紅鯉笑着說:“我當然沒事,男人,你是不是真的緊張我?”
說這話的時候,段紅鯉笑的很開心,很燦爛,讓我落荒而逃。
下午時候,門衛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說監獄門口有人找,我納悶,這會是誰,走出去一看,居然是開着輝騰的柳哥!他怎麼來了?
沒說具體的原因,直接把我拉上車,更搞笑的是門衛也沒有管我。
上了車之後,我問柳哥要去哪,但是柳哥沉默的像是石頭,又冷冰冰的,根本不鳥我,該不會是大長腿柳哥過來綁架我吧。
疑神疑鬼的,柳哥開了很長的路,後來我看的熟悉,車也停在了一個醫院門口,是上次大長腿帶我來去找白阿姨的那個醫院!
柳哥終於開口跟我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上去幫白阿姨搬東西。”
我當然知道這是啥意思,屁顛屁顛的往上跑,到了白阿姨病房門口,聽見大長腿已經在裡面跟白阿姨說着話,我敲門進去,白阿姨和大長腿同時看我,白阿姨明顯是驚喜了一下,招呼着我是說:“來來,是小陳過來了啊,這麼有心,過來讓我看看。”
白阿姨還問我頭上的傷怎麼回事,我找了個藉口,搪塞了過去。
大長腿看見我,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還正常的衝我微笑了一下,說:“來了啊。”正常的沒法在正常,但越是這樣,我感覺越發自心底的恐慌,大長腿的心思我一直都琢磨不透,但我知道,她絕對不會是跟我和好,我倆也不可能像是之前一樣了,但爲什麼她有要做出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白阿姨帶的東西不多,我提着往下走,大長腿摻着白阿姨走的時候,被白阿姨輕輕的推開拒絕,說自己還能走,大長腿笑着說白阿姨這是好了,可是一扭頭,她的眼圈就紅了。
我們三個沒有先回去,柳哥帶着我們去了吃飯的地方,是個很普通又很嘈雜的小飯館,很有人氣,來這吃飯的基本上都是一對對或者一家家的,溫馨的感覺撲面而來,要不是我跟大長腿之前那點事,我敢說,這肯定是我這一輩子吃過最溫馨的一頓飯。
都快吃完了,大長腿說了句:“白阿姨,明天要不你就別去了,她也回來了,你這身體不適,上面的領導也會體諒的。”
白阿姨輕輕的搖搖頭,說:“去吧,或許這是這一輩子最後一次在監獄裡參與國檢了。”我聽的一頭霧水,大長腿聽見白阿姨這麼說,不依了,撒嬌說白阿姨剛出醫院,就說那麼晦氣的話,趕緊呸呸呸。
白阿姨拗不過大長腿,笑着跟小孩一樣呸呸起來。
大長腿拿着自己的包包,說去趟洗手間,她扭頭拿包的時候,淚珠子直接從眼裡砸出來,哭的很厲害,那給我心疼的,我趕緊追上去,問這究竟是咋的了,到了洗手間的時候,大長腿趴在臺子上用涼水往臉上潑,身子抽的厲害,那水嘩啦啦的打在她臉上,溼了,分不清那眼淚,那是水了。
我伸過手去,想要拍拍大長腿的肩膀,可是一碰到她,她身子猛的一抖,擡頭看我,頭髮沾了水黏在白皙的臉上,眼圈紅的像兔子一樣,淚還是一個勁的往下流,我想伸手給她抹淚,她身子往後退去,轉頭鑽進廁所裡面,我在外面低聲喊:“小茹姐,出來!”
進到那廁所裡面,大長腿終於壓抑不住了,直接嚎啕大哭起來,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悽慘的哭聲,像是杜鵑啼血一樣,又像是母狼哭仔,“你們都不要我了,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不要我了!”大長腿哭着說了一句話,讓我如遭雷劈,那哭聲透着的絕望讓我心都碎了。
大長腿是個可憐的人,是一個值得讓人用一輩子來心疼的人,是一個受了委屈,寧願躲在廁所裡自己哭的人,是那更表面上硬氣冷峻,但心裡十分敏感的小女孩,我怎麼捨得,我怎麼捨得不要你啊!
外面不少人都聽見了大長腿的哭聲,想過來看看,但是我橫眉冷眼的在這站着,沒有一個人敢過來,不到一分鐘後,我聽見大長腿在廁所裡出來,在洗手間臺子上整理好自己,補好妝,扭過頭來,看着我,微微一笑,禮貌而遙遠,像是帶了一張面具:“還能看出來嗎?”
那笑容越逼真,我心裡的血越往下滴,這張面具是面對操蛋世界的無聲吶喊,還是對自己假裝堅強的無力妥協。
我願像撒旦獻祭,獻祭我心,獻祭我血,獻祭我的一切,換你真實的眼淚,我多想跟你說一切都有我,一切都還有我!哪怕是世界都拋棄了你,還有我的不離不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