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沒有見過一個人剛纔還活蹦亂跳的人在你身邊,你沒有經歷過剛纔還跟你一起砍人的人突然一下子就沒了,你是不可能理解我現在的惶恐害怕的。
真的,害怕了,不是我慫,而是對於生命消逝的畏懼,今天這一天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的事,先是劫囚,後來又見到一個人自己抹了脖子,而現在又看見一個人活生生的被砍死,而我又知道,那被砍死人的下場就是我自己的下場,恐懼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瞬間讓我無可是從。
而我這次發呆的代價就是自己的背被狠狠的砍了一刀,這一刀疼的我差點跪下,要是我跪下,就真的跟那人一樣了,關鍵時候我面前出現了一個偉岸的影子,噹噹幾下幫我隔開那砍過來的刀子,伸手直接把我拽住,一隻手拉着我,另一隻手拼命的揮舞着手裡的刀,一言不發,但偏偏如狼似虎,如同萬軍叢中的趙子龍。
左麟,那個揹着屍體的人。
人有時候就那麼奇怪,剛纔我還怕的要命,可是又見到左麟幾乎是很簡單的砍傷了衝過來的幾個人後,我心裡就立馬有底了,剛好有人往左麟拉着我的那手砍過來,我手裡一揮,刀子從下往上,從他肚皮上劃開一大道口子,我清晰的聽見按肉皮被割開的聲音,這動靜,讓我莫名的衝動起來,殺,殺!
對於砍人或者殺人,人都有一個接觸的心裡過程,左麟還有他的那些死忠都是經歷過的人,幸好我在經歷的時候見到左麟,給我在心裡樹了一個榜樣,這纔是讓我沒有鑽牛角尖。
一開始左麟是想自己突圍,然後牽扯火力,讓我們四個往外跑的,但是現在我和兩個死忠都靠在他身邊了,四個人聚在一起,在左麟的帶頭下,居然形成了一個像是坦克一樣緩慢推進的陣型。
四個人背靠背,左麟在前面開路,我們三個在旁邊和後面照應,居然一點點的往距離我們最近的窗戶靠去,那裡人少,而且有一點,在那地方那些人不好攔截我們,當時我甚至天真的以爲,這次我們四個能夠活着出去。
雖然現在不管是左麟還是我,都掛了彩,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人注意到身上的是傷了。
我模糊的聽見趙鑫或者是誰的說了一句話,我心裡一驚,感覺到有點不妙,但是最前面的左麟越戰越勇,砍到酣處,居然一下子將面前那臉手帶刀一下砍了下來,那圍着我們的人羣中像是炸開鍋一樣,雖然沒有散開,但不少人心裡已經打鼓了。
左麟哈哈一笑,手裡的刀不停,嘴裡罵道:“老子就在這,人頭四斤重,有本事來拿啊,來啊!你們他媽的誰敢阻我,誰能阻我?誰能阻我!?”
這一聲帶着西楚霸王火燒阿房的囂張霸道,又像是當年張飛怒喝長阪坡的捨我其誰,他一個人居然嚇的面前的白虎衆人往後退了一步,出現在了短暫的空白區。
生機,這他媽的就是生機!
左麟見到那空白區,一個箭步往前,手裡的砍刀高高舉起,衝着前面那人就砍去,他知道一鼓作氣勢如虎,一切都照着好的方式發展,可就這時候,不知道哪裡鑽進出來的一直銀色的金屬冷箭,帶着尖銳的嘯聲,噗嗤一聲,從左麟的前胸插入,那三棱箭頭在身子後面都冒了出來。
左麟的身子一怔,我們後面三個人跟着呆了一下,直到周圍的人瘋了一樣再度砍上來,我們才驚恐的拿着刀反抗。
剛纔差點被左麟砍到的那人臉色慘白,但見到左麟這樣,喊了一聲草泥馬,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膽拎着刀朝着左麟肚子上捅去,啊!左麟叫了一聲,身子晃了晃但那刀威勢不減的從上面劈下,從那人面門到肚子,直接劃了個通透。
“是不是這種有了希望,但眼看着希望在面前消失的感覺非常痛苦,是不是,哈哈,是不是啊!?”帶着面具的男人衝我們喊道,這狗孃養的!這天殺的!
左麟現在身上插着那箭,讓我們幾個目眥盡裂,可是偏偏沒了辦法,現在我知道,我們已經完全沒有希望逃出去了,我靠着左麟最近的那人,左麟突然回頭看了一下我,衝我詭異一笑,這笑容有些滄桑有些解脫,像是臨行前的死囚,又像是那戰場上即將戰敗看着死亡敵人圍來的將軍。
左麟喊了一聲:“順子,阿萊,跟我死在一起,後悔嗎?”“不!”“不後悔!”我身後的那倆人像是瘋子一樣喊着,現在我們每個人身上不下五處刀傷,在這樣下去,流血也會流死。
我聽着他們的對話,感覺事情有點不妙,心裡甚至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可是等我太多的反應,前面的左麟對我說了聲:“跑,記住,頭也不回的跑!是爺們,就給老子活下去,初一十五,給老子還有爲你死的兄弟們澆點好酒,要是你死了,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頭皮一下子炸開了,他想要幹什麼,他想要幹嘛?
前面黑影一閃,一個巨大的人形影子往前砸了過去,左麟前面圍着的那些人措不及防,被砸到了一些。左麟虎吼醫一聲:“兄弟,一起上路了,陳凱,你他孃的,給老子好好活,替兄弟們好好活啊!一定要活啊!”
“攔住他們!”那戴着面具的人跟趙鑫同時喊了起來,剛纔那金屬弓拉滿,又朝着我們身邊射過來,左麟剛纔扔出去的是小六的屍體,在我還沒反應的時候,他一手拉着我,往那窗戶奔去,因爲左麟在前面拼,順子跟阿萊後面形成了一個空擋,再加上剛纔小六的屍體砸倒了一些人,所以我們現在離着那窗戶近了很多。
“順子!”左麟喊了一聲,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那一幕,我甚至都來不及知道這人的全名是什麼,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跟這過命的兄弟喝口酒。
順子像是人頭炮彈一樣,啊啊尖叫着,手裡砍刀會揮舞,凌空撲起,張開雙手往前面撲去,嘩啦一聲,前面又是一批人摔倒,可是順子瞬間被淹沒在砍刀中,他慘叫了一聲:“哥!!”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順子往前撲倒的時候,左麟拽着我踩着順子還有被順子撲倒的人羣過去,順子叫他的時候,他根本頭都沒回,但是拉着我的手已經瘋狂的顫抖起來,順子剛倒下,左麟又喊了一聲:“阿萊!”
還是同樣的劇情,還是那如同輓歌一樣的跳躍,兩個忠肝義膽的漢子,就這樣被砍死在刀下,就這麼,沒了。
現在我和左麟已經到了窗戶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左麟啊啊啊尖叫着,往旁邊瘋狂的砍了幾下,然後往背後一插,掄圓了胳膊,居然把手裡的砍刀脫手扔了出去,那砍刀嗚嗚作響,前面攔着我們的那些人趕緊閃開,也就是這一丁點的當口,左麟使勁往前一推我,幾乎是把我扔了上去,讓我整個人從屋裡面,摔倒了外面暴雨傾盆的院子裡。
“跑!給老子好好活着!”這是我這一輩子記得最牢的一句話,哪怕後來好幾次差點死了,都是這句話讓我挺了過來,活着,活着!
有人想從窗戶裡爬出來,但左麟伸手一拽,把人家給拉了下來,他現在離着窗戶也很近,不過他現在手裡沒刀,身子被後面的那些人砍的一顫一動,後來左麟不知道怎麼爬上了那窗戶,肩膀扛着上面,腿分開,兩個胳膊狠狠的掰着窗戶欄杆,像是那頂天立地的盤古一樣,把那窗戶給堵了起來。
大雨磅礴,但是我看見那刀子比雨滴更密集的砍在左麟的身上,一下下,像是刀子插入我的心中,“哥!!!”我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個神經都在顫抖,每個細胞都在抽搐,但除了這聲撕心裂肺的哥,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左麟笑了,笑的有點安詳,笑的更是落寞。
其他窗戶跟門口已經有人追了出來,雖然現在我悲痛欲絕,恨不得跟這些狗孃養的同歸於盡,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左麟跟那幾個兄弟就完全白死了!
我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在這雨天,在這殺人夜,嚎啕大哭的往前跑,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身後的人追的很緊,幸虧是這是在農村,路上很滑,我打小就是從泥巴堆里長大的,知道該在哪裡走,知道怎麼樣才能不摔到,雖然身上有傷,但是一時半會的他們根本追不上我。
現在這些人追的很緊,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根本不可能實現,可是我看見前面有條小路,依稀記得是剛纔從玉米地鑽出來的那小路,我趕緊往前衝去,知道自己這是要得救了。
可是等我衝過去的時候,身子一下挺住了,因我面前,黑壓壓全部都是人,放眼過去,將近一百多個!
“哈哈……哈哈!”我癲狂的笑了起來,看來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