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淇慢慢睜開了眼睛,夢中的場景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盯着屋頂看了許久,安淇坐起身子,穿上牀邊疊放整齊的衣服。
來到廚房,安淇揭開米缸蓋子,看了看裡面剩下的米,大概也就一小勺多一點。她想了想,把所有的米放入鍋中,然後架起柴火煮起粥來。
盯着竈臺裡燃燒的火苗,安淇發起呆來。藉着溫暖的火光,安淇努力回想着剛纔夢中的場景,回憶着以前她和爹孃一起生活的快樂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鍋裡傳來了一陣清香,粥已經煮好了。
安淇緩緩站起身來,輕輕晃了晃頭,讓因爲長時間蹲坐有些暈眩的腦袋清醒了一點。然後她小心地將煮好的米粥盛到碗裡,剛好平平的一碗。
安淇輕輕的吹了吹氣,隨後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起來。她吃的很認真,每一口粥都是含在嘴細細咀嚼,然後嚥下。
不一會,一碗粥就被她吃的乾乾淨淨。
將碗筷洗完放好,安淇終於走出了屋子。
“小淇,你……你出來了。”
說話的正是王嬸。
那天回去後,王嬸想了很多。她那天因爲兒子的死非常傷心,腦子也非常混亂,所以纔對安淇說了讓她傷心的話。
但是王嬸的理智告訴她,自己兒子的死其實和安淇並沒有關係,她只是自己的一個發泄工具。因此王嬸心裡還是有些內疚的。
不過作爲一個母親,想到安淇身上的傳言,王嬸也無法完全說服自己兒子的死和安淇沒有關係。所以王嬸對安淇還是有些不滿和恐懼的。
兩種對立的情緒交織在王嬸心裡,讓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而王嬸今天出現在這裡,是來給安淇梳妝打扮的。安淇做爲祭祀的祭品,在祭祀前是需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但是因爲大家都害怕被安淇詛咒,不願意多和她接觸,所以沒有人願意做這個事情。王嬸聽說這個事情後,出於內疚,主動接下了這個任務。
“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就開始幫你梳妝打扮了。”
“嗯。”
安淇小聲地應了一聲。
要不是王嬸離安淇很近,她都可能聽不見這個聲音。
見安淇沒有意見,王嬸帶着安淇來到了化妝的地方。先讓安淇坐下,王嬸從旁邊拿出了爲安淇準備的祭服。
這是一件嶄新的大紅色衣服,衣服上有許多鮮花作爲裝飾。和安淇身上的衣服比起來,這件衣服不管是材質還是樣式都好的多。
“小淇,我們先把衣服換了吧。”
王嬸伸手去脫安淇身上的衣服,但是安淇卻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小淇,有什麼問題嗎?”
王嬸見安淇不願換衣服,輕聲問道。
“這身衣服是孃親手給我做的,不能脫。”
安淇淡淡說道,但是話中那堅決的態度誰都能夠聽出來。
“我明白,但是這件祭服你必須要穿上。要不這樣,反正這件衣服夠大,你直接把它套在外面,怎麼樣?”
“嗯。”
見安淇點頭,王嬸趕緊忙活起來。祭服穿好後,王嬸又給安淇梳妝打扮起來。
祭臺這裡,做爲賓客的張承道站在一旁,靜靜看着漁村的衆人爲祭祀做着各項準備。旁邊站着趙平和一衆神衛。
“陛下,我們要救安淇嗎?”
站在張承道身後的林寬壯着膽子問道。
“好了,林寬!我知道你很同情安淇。但成爲祭品是安淇自己主動要求的,我們根本沒有理由去救她。”
隊長對林寬的無禮大聲斥責道。
做爲發現漁村的隊伍,當趙平正式駐紮道漁村後,林寬他們隊伍就做爲趙平的手下一起駐守在漁村了。所以今天的祭祀林寬他們也在現場。
“好了,一切視情況而定,現在說什麼都太早了。”
張承道並沒有表露他的想法,而是繼續觀察起祭祀的狀況來。
因爲是祭祀河妖,所以祭臺也是搭建在靠近河邊的位置。河岸邊則停着一艘小船,船上放滿了鮮花和各種食物,都是獻給河妖的祭品。
時間慢慢到了中午,祭祀的各項準備工作都已完成,安淇做爲最關鍵的祭品也被帶了過來,坐到剛纔那艘船上。
見萬事俱備,祭司帶着大家正式開始祭祀。而在祭祀的同時,周圍的鬼霧也是越來越濃厚。
漁村本就脆弱的護罩抵擋不了如此濃厚的鬼霧,出現了一條條裂縫。通過裂縫,鬼霧慢慢在村子裡擴散開來,一直擴散到了祭臺這裡才停止。
這個時候,村民們除了祭臺,連身後村子的房屋都有些看不清了。
按照以前的慣例,雖然護罩抵擋不了如此濃厚的鬼霧,但是當漁村開始祭祀河妖時,河妖的妖氣會把進入村子的鬼霧給驅散了,並不會發生什麼危險。
但是今天的鬼霧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多,這種異常讓祭司心裡不由得擔心起來。不過他也搞不清楚原因,只能繼續進行祭祀。
“獻——祭——品——”
隨着祭司的話語,兩個男子走到安淇所在的小船旁邊,手裡拿着火把,準備將船點燃。
“等一下!”
張承道突然出聲打斷祭祀,向河岸邊走去。
對於張承道這個天帝的代言人,漁村的村民都很尊敬他。所以聽到張承道的話後,那兩個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祭司。
祭司自然也是認識張承道的,他走到張承道面前說道:“張神使,你有什麼事嗎?”
“祭司大人,不好意思,我想和安淇姑娘說幾句話,希望祭祀能夠暫停一下。”
“這……”
“祭司你放心,不會耽擱你們太久。這件事情也是天帝吩咐的,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請見諒。”
見張承道只是想和安淇說一下話,祭司考慮了一下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
畢竟張承道是天帝的代言人,按照漁村現在的情況來看,祭司以後說不定會有求於張承道,所以他也不想太過得罪張承道。
“好吧,不過你說話的時間不能太久。而且你要特別注意,不能讓祭品下船,不然河妖會發怒的。”
“謝謝。”
張承道走到小船邊,對着兩個男子說道:“兩位大哥能否迴避一下。”
兩名男子回頭看了看祭司,見祭司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安淇姑娘,你好。”
張承道蹲下身子,目光平視,主動向安淇問好。
安淇似乎沒有發現有人過來,直到聽見有人叫她,她才慢慢擡起頭來。
見船邊蹲着一個年輕的男子,安淇有些奇怪。不過她現在對這些也不太關心,於是漠然的問道:“你是誰?”
雖然張承道來過幾次漁村,不過安淇很少出門,所以並不認識張承道。
“我叫張承道,是來幫你的人。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我不用你幫,你也幫不了我。”
張承道不置可否,接着說道:“你爲什麼要來當祭品?”
安淇低着頭沒有回答。
“珍惜自己生命是每個生靈的本能,所以你放棄自己的生命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能告訴我你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嗎?”
安淇沉默。
“你要是就這樣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那些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一定會非常傷心的,比如你的父母,你有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嗎?”
“已經沒有人關心我了,大家都不想我活着。”
安淇輕聲說出這句話後,又陷入了沉默。
看到安淇盯着水面發呆,張承道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了。本來他就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面對如此情況,他也只有沉默以對。
不過這時王嬸突然走了上來,她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彷彿下定決心似得對坐在船裡的安淇大聲說道:“小淇,對不起。”
“那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你,我知道大家的死和你沒關係,希望你能原諒我。”
在安淇就要被獻祭給河妖的最後時刻,內心飽受折磨的王嬸終於認清了自己,然後鼓起勇氣來向安淇道歉。
聽到王嬸的道歉,安淇全身一緊,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隨後安淇突然笑了起來,這樣的笑容是她以前從沒有過的,配合她那一身大紅衣服,讓她顯得分外美麗,把一旁的王嬸都看呆了。
“我從來沒有看見安淇笑得這麼好看過。”
王嬸有些出神的說道。
在這燦爛的笑容中,安淇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雖然安淇是笑着說出這句話的,但是張承道卻覺得她的話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完全不像是一個開心的人說出來的。
不過王嬸卻沒有覺察到這些,在聽到安淇的回答後,王嬸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
看到安淇有了改變,張承道還想上去問話,不過這時祭司卻走了過來。
“張神使,你的事辦完了嗎?時間快要來不及了。”
看着安淇絲毫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張承道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靜觀其變。
“可以了,繼續祭祀吧,打擾你們了。”
看着衆人離開岸邊返回祭臺,安淇對着天空輕聲說道:“愛我的人都不在了,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怪不怪你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