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在樓梯上,感受着風一般後退的牆壁,即便是這樣,我仍然好像可以感覺到老媽那接近瘋狂的哭泣聲,老爸在身後謾罵一般的聲音。
不管發生什麼,老爸總是選擇幫着老媽,就算是自己的女兒,自己從小到大最爲關愛的女兒就這樣離開了,就算他再也無法快樂了,他也仍然,會幫着,念着這個可能關係到女兒死去的真相的我的老媽。
回到房間,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關上房門,並且上了鎖。
即使隔了一塊門板,我仍然可以聽到那急匆匆的跑上來的老爸的腳步聲,那氣呼呼的,彷彿無論如何都必須讓我對老媽道歉的聲音。道歉?也是呢!又一次,明明老媽什麼都沒做,我卻再一次用這種口吻對待她了。簡直就好像仇人一般,而非母子。
爲什麼我非要這樣對老媽不可?曾經的老媽,不,就算是現在,她也一如以往。對我的好,好到甚至忽略了老姐。所有的這一切我都記在心裡,但是,正是因爲記着,我纔會感覺到,那表面上公平的老媽,對老姐造成的是怎樣的傷害。也正是因爲這樣,當那張彷彿一點都不知道難過是什麼的臉擺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纔會覺得,那樣一張臉是多麼的面目可憎!
門板處傳來瘋狂的拍打聲,是老爸!
“開門!葉越!”
外面傳來的是老爸氣憤的聲音。
“是誰讓你跟你媽這樣說話的?你媽對你還不夠好嗎?葉越!”
我沒有回答,門已經鎖了,所以根本就不用在乎老爸會進來,只有在這裡,就算我什麼都不說,只要呆在這裡,不管外面是怎樣的世界,我的世界,始終會是一片平靜。
“從小到大,你媽從來不捨得打你一下,甚至於多罵你幾句。你自己看看你現在穿的衣服,穿的鞋子,就連拖鞋,都是媽媽在閒暇之餘親手做的。因爲你心裡還有心結,你媽什麼都由着你,就算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出這樣的話,她也一句抱怨都沒有。可是爲什麼你會變成這樣?難道真的是從小把你寵壞了嗎?什麼時候我把你養的這麼沒教養了!”
沒教養?是呢!反正我就是沒教養就是了,就算曾經還有那麼一絲教養,在那天,從看着老姐從樓頂上飛馳下來的那一刻開始,我的教養,我的心,我的一切,就已經跟着她一起離開了。
不知不覺之間,甚至於到底是哪一句話刺痛了我,我都已經不知道了,嗓子好酸,眼睛好難受。明明不過是隔着門板說了這麼幾句,爲什麼,我會突然覺得那麼難受?
我轉而將目光留在了放在一邊辦公桌上的一架電子琴上面。
那一年,是我上大學半年之後,第一次回到家。明明老姐也可以跟我一起上學的,但是,她卻考慮着這個家的經濟負擔,放棄了上學,轉而去工作。
有一段時間,我瘋狂的迷戀上了鋼琴,從網上訂購了不少關於自學鋼琴的書籍。原本以爲,我這點心思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知道的,只要我不講。
但是在那天,老姐那難得的休息天,她逛街回來的時候,她卻順手帶回了這架電子琴。說是爲了給我練手。明明什麼都沒有說過,對誰都沒有說過的……
我伸手觸碰那電子琴的琴鍵,抱歉了,老姐,你買給我的東西,直到現在爲止,我都沒能用上。只有一瞬間的幹勁的我,早就已經把你爲我做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真的很抱歉……
門口傳來的仍然是老爸不斷的敲門聲和謾罵聲。但是,不管想要說什麼,都去說吧!不管發生什麼,不管爲什麼,只有老姐的這一點,我絕對,絕對不能忘記。
老姐說了,她想要活着,就算不存在於世,她也想要活着。可是,如果連我都放棄了老姐的話,那麼,她就真的,再也活不下去了。
門口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老爸的聲音停止了,門口,雖然很輕的,但是,我聽到了,老媽的聲音……
“算了,由他去吧!不要管他了……”
不要管?不管完老姐,這一次終於換成我了嗎?好啊!不管就不管,誰稀罕啊!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爲什麼?眼淚,停不下來……
“僕じゃない僕じゃない僕じゃない……”
被我放在包裡的手機一如此時的我一般傳來一聲聲的悲鳴。明明白天已經見過了,這種纏人的程度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我想都沒想的走向手機的方向,連號碼都沒看的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舉動讓對面的那個傢伙察覺到了什麼,畢竟,這兩年來,我從來都沒有掛斷過他的電話。只見那手機沒過一會兒,再一次吵了起來。
“啊——”
簡直就彷彿是將所有的氣都發泄在手機上一般的,我隨手抓過手機扔向牆壁。直到看着手機撞擊到牆壁之後又掉落到地上,電池手機分離成三塊。卡二的插槽中,那張老姐的手機卡暴露在我的面前。
面對這隻被我摔的支離破碎的手機。我沒有伸出手。這個世界總算清靜了,不是嗎?這樣一來,只要我就這樣放棄了,老姐的號碼,就會這樣停止,再也不會響。我可以做我自己,再也不用在乎那個傢伙。但是,這樣一來,簡直就好像,我親自殺了老姐,抹殺了她的存在似的。
那一刻的我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呆呆的看着那邊半天,總覺得好累,這樣的生活,不管是扮作老姐也好,這樣緊抓着她不放手也好,都覺得很累,累的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一點都不想動了。
但是爲什麼?即使這麼累,我卻仍然沒有辦法放手?爲什麼,這隻手,此時的,我自己的這雙手,仍然向那個,自己親自破壞掉的,讓我覺得無比厭惡的方向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