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還打算在外面呆多久?”
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這邊,就算背對着光芒的他們於我而言只是一片黑暗,我卻仍然沒辦法無視。那彷彿無論如何,今天都必須帶我回去一般的,他的命令,總覺得從小到大,我都從來沒有違背過似的……
“回……我回去的話……你們想要怎麼樣?”
雖然我能夠感覺到自己口中的顫抖,卻仍然想要這樣問。如果說什麼都不會變,什麼都不會發生的話,包括騰際,那麼,就算回去了,於我而言,當然也無關緊要……
“您是巫女,我們怎麼會對巫女做什麼呢?”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些!”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村長,這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反抗他,但是,如果他無法妥協的話,這將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就算我已經沒有了雙腿,就算我沒有能夠反抗他的能力,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如願以償,此時的我,簡直就彷彿打算如此威脅一般的,死死的,盯住了他。
“那您想要知道什麼?”
張口一句您閉口一句您,總覺得這一切都是爲了諷刺我而說出來的似的。在別人的面前,裝出一副尊敬我的模樣,同時,那卻是在警告我,我和我的母親,能夠有一如祖上那樣的,在村子裡的地位和此時那衣食無憂的局面,其一切原因,都是有他在背後支撐一般……
“如果我現在跟你們回去了,你們……會怎麼對騰際?”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跟騰際提起過他們會對他不利的事情,但是此時,明明是在他的面前,我卻仍然問出了口,並不是爲了讓他知道或者怎麼樣的,只是單純的,覺得現在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似的。一旦我跟騰際分開,說不定,聽到耳朵裡的承諾,面前這位彷彿仍然都還很和藹的村長嘴巴里的話,彷彿都會變的狗屁不值。
“您想要聽到什麼樣的回答?”村長反問我道。
“我?”我說:“我希望他能夠離開村子,一輩子,都沒辦法回來。”
“希穗!”
彷彿是對於我的回答太過吃驚似的,腦袋上方突然傳達過來的是騰際那熱切希望知道原因的目光,但是,此時的我,卻只能選擇無視。只要他跟我的關係,是乾淨的沒有多餘的雜質的,現在的一切,都還可以說只是一場鬧劇……
“對於突然離開村子的這一點,我感到很抱歉,在那之後的日子裡,我也願意更加盡心的爲村子工作,不管那是怎樣的工作。只要您願意,我的工作可以不只是出席一些祭祀儀式和紅白喜事,更多的,只要是您期盼的工作,我都可以做。同時,對於這個人的野蠻行徑,這樣成天拉着我東遊西走的日子,我也已經厭倦了,我希望他,能夠離開村子,不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這樣可以嗎?”
聽到這裡,村長臉上一臉的沉重,彷彿有所考量似的。而這一切,在騰際的眼中,應該只是我打算回家之後,對他作出的拋棄之舉吧!
“希穗……”
那輕聲呼喚着我的聲音,就算想要躲藏,就算不想要聽下去了,也仍然會不斷的流進耳朵裡,讓人覺得刺耳,刺耳的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拜託了,就當我拜託你,難道,就不能閉上嘴巴嗎?如果再聽下去的話,總覺得,原本已經終於好像可以放棄了的心,都要崩壞了似的……
“如果我說,不行呢?”
過了許久,村長的嘴巴里才終於做出了回答。
“私自拐帶巫女離開村子,那麼多天都沒有聯繫過村子裡的任何人,這種事情如果是村子裡的任何一個人做的話,現在早就不可能站在這裡了!”
“他不是村子裡的人!你知道的。”我如此提醒道。
“但是我卻不能相信,他能夠就這樣放下您自己離開。”村長說:“以我的年紀,足已以巫女的父親自稱,我沒辦法一輩子盯着巫女,直到巫女死亡。我不相信這個人會願意就這樣離開,說不定什麼時候,同樣的事情就會故技重施,我無法相信這個人。”
“我向你保證!”
“您的保證無效!”村長再一次說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只有自己親手做的善後工作,纔是最放心的。”
終於將心中想說的話說出了口的村長,原本嚴肅的表情此時也掉下了很多,彷彿突然變輕鬆了不少似的。
“而相比您身後的這位,他的那個兄弟,反而讓我覺得,更加具有安全感。”
突然從村長口中說出來的話語讓我怔了一下。
我從來不相信那個陳嘉遠,所以當一進門看到他們在裡面的時候,我的心裡就已經開始犯嘀咕了,但是這一點,卻是絕對不可以讓騰際聽到的,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他是那麼的信任他,信任他猶如信任自己一般,此時,讓他聽到這句話,簡直就彷彿是在告訴他,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似的。而村長,也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才故意說出口的吧!
“誒?”
騰際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村長身後,即使什麼都不說,那眼神也儼然一副想要知道真相的模樣。
“誒?你不知道嗎?看來我對你的估量,彷彿是高了一點兒的樣子。”
“什……什麼意思?”
如此開口的騰際,彷彿連喉嚨深處都在顫抖一樣,但是即使如此,卻仍然迫切的希望知道……
“你們覺得,如果沒有人告訴我們這裡的情況,我們要找多久才能到這裡來?說起來也真是可笑呢!呵呵!”
突然,村長的臉上露出一臉諷刺的模樣說道:“說起來,巫女您剛纔,說的那一切其實都是爲了讓我留他一條命吧!可是您覺得,當我知道,我們神聖高潔的巫女,已經被這個人……玷污了的這件事,您覺得,我還有放他離開的可能嗎?”
區區幾句話,甚至於根本沒有直接針對騰際,此時騰際的內心,卻彷彿已經崩潰了似的。
這些事情應該是隻有我和騰際知道的,如果說一定還有誰可能知道的話,也就只有身爲騰際的好兄弟的陳嘉遠知道了纔對,此時的村長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他的好兄弟,已經出賣他了嗎?
可是對於這些,騰際卻並沒有大吼反駁,這一點連我也覺得吃驚。但是,正是這安靜,卻讓我莫名的,覺得可怕和不安。
那漸漸的低垂下來的腦袋,簡直就彷彿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完全沒有了原來的生氣。
“抓緊扶手。”
突然,耳邊,低聲的,彷彿是騰際在對我說話一般的聲音傳達過來,讓我甚至在一瞬間都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然後,緊接着,只覺得身體猛然一陣後退。我下意識的抓緊了輪椅兩邊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