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七想要掀開布簾的時候,卻突然覺得自己被誰扇了一巴掌,緊接着就聽見蘇唸的聲音:“田七,田七?”
“蘇小姐,我這是怎麼了?”沒等蘇念回答,田七嚇了一跳,自己站在一條小河裡,剛剛竟然渾然不覺。
“在這裡,你是魂,因爲真實的田七還存在着。”蘇唸的聲音冰冷,卻也有力,“你有一炷香,點燃可以改變一個決定,但記住,只有一次機會,也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田七伸手,發現自己根本抓不到任何東西,難怪剛剛站在河裡,不會覺得冷,甚至連衣服也沒溼。
可這裡是哪裡,怎麼會有這麼一條小河,又怎麼會有這麼泥濘的土路?
爲什麼會來到河邊,蘇念也不清楚,但既然來了,總歸有道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看見一個男人扶着媳婦向河邊走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捲髮女人。
這男的穿了一件土黃色半舊外套,走在泥濘的土路上,褲腿沾了些泥。被扶着的女人中長髮,套了件紅色棉襖,圍一條絲巾,看模樣,溫柔文靜。至於身後跟着的那個捲髮女人,搭了件小皮襖,塗着豔色口紅,蘇念一眼認出,這個就是當初去東覺酒吧鬧事的那個領頭女人。
“春梅,這兒路滑,你小心些。”男人一邊扶着女人,一邊叮囑。
“你太緊張了,這纔多大啊。”女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基本上看不出來什麼,溫柔地笑笑,“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
“孩子是還小,可是人家都說,這頭三個月,最重要。”男人堅持扶着自己妻子,“再說了,我給咱媽打電話說你懷了個大胖小子,可把她高興壞了,這時候可別出什麼意外,當心點好。”
春梅看到身後的捲髮女人往前加快了步子,趕緊問道:“誒,春萍,你幹啥去?”
春萍盯着田七的方向看了很久,才轉頭衝着春梅笑了笑:“姐,我瞧前面那個女的不像是咱們村的,我去問問。”
“那你當心點,”春梅似乎不放心,“問問人家有什麼事,看咱能幫人啥忙不。”
前面女的,可不就是蘇念嗎?這裡,田七是魂,以人的姿態站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人。
蘇唸了然,他們是回到了八個月前,回到了趙春梅剛剛懷孕的時候。人物關係很簡單,那個男人是趙春梅的丈夫,捲髮女人是趙春梅的妹妹趙春萍。
趙春萍走過來的時候,笑着問起來:“妹子,你爲啥一直盯着我看?”
“你不也盯着我嗎?”蘇念沒回答,反而拋出一個問句,“怎麼,我臉上有朵花?”
“那倒沒有,”趙春萍收回探索的目光,“看你不是咱們村的,我姐讓我來問問你,看有啥能幫忙的不。”
“你知道哪裡有車站嗎?我有點不認路,走得累了,在這裡歇歇腳。”蘇念難得客氣,擡頭看向趙春梅的方向,“對了,那個是你姐姐嗎?”
“嗯,是我姐姐和姐夫,快過年了,他們提前回來看看。”趙春萍笑得挺開心,“對了,妹子,你要是累了,可以去我家喝口水。”
田七一直搖頭,害怕地看着趙春萍,蘇念心中暗道一聲孬種。可說來也奇怪,他不害怕趙春梅,反倒怕這趙春萍,實在有點不合邏輯。
“我家就在村口,從家出去不遠,就有大巴車,一天兩趟。”趙春萍解釋道,“現在是三點多,下午七點會有一趟,到時候我姐姐和姐夫也會坐這趟車回去。”
這樣一說,蘇念似乎沒有理由不去他們家。
趙春梅見兩人還在交談,遠遠喊了句:“春萍,問了沒?”
“問了,人姑娘找車站,不認路。”趙春萍衝着趙春梅擺出一個ok的手勢,“沒事,一會送你們的時候帶上她就行。”
趙春梅沒再多問,轉頭對身邊的男人說起來:“張峰,我想着等年後,肚子再大些,那份工作就不幹了,人家說化學物質對身體不好,對娃也不好。”
“可你那工作確實還挺賺錢的,不幹了有點可惜。”張峰嘆了口氣,“算了,也是爲了孩子,不幹就不幹了吧,等回頭我再努力點,賺錢養家。”
趙春梅點點頭,兩人看起來一副和諧模樣。商量好了事情,趙春梅喚道:“春萍,咱們回吧。”
“來了。”
三人走在前面,蘇念和田七跟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距離,蘇念問起田七:“你知道趙春梅以前是幹什麼工作的?”
“不太清楚,”田七撓了撓頭,“好像是什麼美容美髮?還是美甲什麼的?之前她家人過來探望,提過一嘴,記不太清了。”
“那他丈夫張峰,是做什麼工作的?”
“這個很重要嗎?”田七有點納悶,怎麼生孩子還和人家丈夫的工作有關,蘇念聳了聳肩,“就是好奇。”
“聽人說是送快遞的。”田七其實並不在意這些,醫院來來往往會接收多少病人,但出奇,對趙春梅的情況,他確實瞭解不少,“之前趙春梅住院的時候,就很少見他丈夫來,在一邊伺候的多數是她媽,她妹,有時候她婆婆也會來看看。”
蘇唸的聲音清冷:“你倒記得還挺清楚。”
“產婦送來的時候已經快要生產了,她沒在醫院住幾天。”田七望着前路有些失神,“也就送來人的時候和生產當晚見到了她丈夫,至於她婆婆,帶個大金耳環,嗓門挺大,被護士說了兩次就沒見人了。”
再看看前面扶着妻子小心翼翼的男人,蘇念想不通,這樣呵護妻子的人,怎麼會在妻子生產臨近,只去過醫院兩次,甚至得知妻子難產,依舊拒絕剖腹產。
“蘇小姐,我們一定要去嗎?”田七還是有些後怕,不管是趙春梅還是趙春萍,甚至是那一家子蠻不講理的人,都讓他內心隱隱不安,而這不安在靠近屋子的時候逐漸加強,“我總覺得有些古怪,能不進去嗎?”
“不能!”蘇念翻了個白眼,“這事沒商量,事情解決不了,你就準備等死吧。”
田七吞了口口水,乖乖跟着進來了。
老趙家的房子是平房,一個小院,牆上貼着瓷磚,水泥地面乾淨整齊,比起剛剛路上見到的土房瓦房,還是好了不少,看來趙家姐妹的生活環境還不錯。
“爸,媽,我們回來了。”最先進門的是趙春梅,扶着她的張峰拍了拍袖子,提一袋子水果放在院子裡的小桌上。
只見廚房裡走出一個老婦人,身上圍着圍裙,手中的鍋鏟還沒放下。
“媽,我把我姐接回來了。”趙春萍心情似乎很好,躍到趙母身邊說起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姐姐她懷孕了。”
“懷孕了?”趙母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這是好事啊,老頭子,快出來,你要當姥爺了。”
“什麼當姥爺?”另一間屋子的門被推開,裡面走出一個披着軍大衣,叼着菸袋的老頭,這個應該就是趙父。老爺子看女婿,怎麼看怎麼不喜歡,他看了眼張峰,沒理會,對着趙春梅說:“外面涼,進屋裡說話,都要當媽的人了,還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趙春萍在一旁嘟囔道:“口是心非。”
“還不去廚房幫你媽看看?”老爺子脾氣大,嗓門也大,屋子裡一吼,沒人敢說話了,趙春萍吐了吐舌頭:“我這就去,您上裡屋看電視去吧。”
這時候,蘇念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還好老爺子沒瞎,一轉頭看過來,問道:“門口那閨女是誰?”
“啊,那是今天回來路上碰到的,她說要去車站。”趙春萍替蘇念解了圍,“我想着咱們家離車站近,等下午那趟車還得幾個小時,就讓她先到咱家來坐會。”
老爺子沒說話,不知何時,叼着的菸袋也滅了。他拎了拎大衣,往屋裡走去。
“妹子,你別介意,我爸這人就這脾氣。”趙春萍抱歉地笑了笑,又走向一間屋子,“你上我那屋坐會,屋裡有電視,還有wifi,總不至於太無聊,等會我媽做好飯我去叫你。”
其實蘇念很想知道老爺子和張峰說了些啥,這老爺子的脾氣,一看就是個護犢子的。雖然面上不顯,但單從他滅煙,讓閨女進屋來看,也一清二楚。
老爺子的指甲蓋都是黃色,很顯然是常年抽菸,聽到女兒懷孕,先把煙滅掉,再讓女兒去屋裡,別受涼。這一點,就連站在趙春梅身邊的丈夫這時候都沒意識到。
不過蘇念也清楚,這是在人家家裡,主人沒發話,她也不能舔着臉跟着進屋,只能衝趙春萍笑笑:“多謝。”
“蘇小姐?真要進去?”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蘇念瞪了田七一眼,壓低聲音,“難怪是婦產科的。”
“……”
婦產科醫生有錯嗎?
蘇念走近屋子,只見周圍的一切擺的整整齊齊,牀單鋪的平平整整,牀頭櫃上還放了張照片,是趙家姐妹的合照。照片上趙春梅笑得很靦腆,而趙春萍畫着口紅,咧嘴大笑,背景是一家海洋館的正門,兩姐妹看起來心情不錯。
蘇念走兩步坐在椅子邊,只聽門被推開,趙春萍進來的剎那,有一瞬間,蘇唸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可怕,再一眨眼,卻覺得是看錯了。
“妹子,你先喝口茶,我去廚房幫我媽的忙。”趙春萍有些不好意思,“過會留下來吃個飯,下午的時候,車來了,你可以和我姐他們一起走。”
“嗯,謝謝。”蘇念接過茶杯放在桌上,“等涼點我再喝。”
趙春萍也沒管,端了茶盤就出去了。這茶蘇念自然不會喝,且不說這裡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單就出門在外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這一點,蘇念也不會碰。只是,茶雖沒喝,卻隱隱有了睏意。
“丫頭,小心!”
蘇念是被一聲提醒驚醒的,醒來的時候正看見趙春萍舉着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