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林康第二次經過這條家到學校的路,談不上感慨,也說不上憂鬱,但是林康總覺得心裡有個什麼東西沉甸甸的,以至於坐了兩個小時的車,林康都沒有跟姜曉雪說點什麼。
倒是姜曉雪對林康這個決定頗爲滿意,一路上她都挽着林康的胳膊,微眯着眼睛跟上揚的嘴角彎出了和諧的彎度。姜曉雪還時不時跟林康搭個話,不過看林康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沒有繼續,把頭往林康的肩膀上一靠就慢慢睡了過去。
突然,汽車猛地一個急剎車,林康趕忙用手臂攔住了姜曉雪要往前甩過去的腦袋。姜曉雪暈暈乎乎地醒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臉茫然地看着林康,側臉上還有林康肩膀處衣服褶皺留下的紅印記。
林康溫柔地拍拍姜曉雪柔軟的手說:“沒事,急剎車了。”
“師傅們不好意思,你們稍等我一下,我下去看看,好像壓死了一隻貓。”司機師傅說完了就下了車。
車上的人一聽壓死了貓瞬間就議論開了。
坐在林康後座的一個大叔說:“壓死貓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大叔旁邊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阿姨趕忙接過話:“是啊是啊,聽說壓死貓會有災禍降臨的,不過也跟我們沒什麼關係吧,畢竟是司機開車,我們只是乘客而已。”
“會有什麼災禍啊?”
“怎麼說的那麼嚇人……”
車上七嘴八舌的議論讓林康心裡的沉重又增加了幾分,忽然之間,林康猛地回頭盯住了最後一排的連座,連座的兩邊也就是跟前面能夠對應起來的四個座位都有人坐着,中間那個對着過道的座位是空着的,但是林康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那個座,根本就沒有空着……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時間了。”司機師傅摘下了手上的皮手套,然後坐回了駕駛座重新啓動了汽車。
“師傅,壓死的是一隻什麼樣的貓啊?”坐在前排的一個小夥子突然問道。
司機師傅熟練的換着檔位。嘴裡隨意的回答道:“就是一直普通的貓,黑色的,看起來年齡不小了。”
“黑貓!”
車上又一次炸開了,林康實在是不想聽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從書包的外層掏出了一副耳機,然後戴上聽起歌來。
姜曉雪似乎也是真的困了,車上這麼吵,她也依然靠在林康的肩膀上安靜地睡着。
汽車是先到姜曉雪的村的,雖然離着林康家比較近。但是汽車是繞一圈,回來的時候才經過林康家,所以姜曉雪比林康先下車了。
下車的時候,姜曉雪收拾好東西然後慢慢挪到了後車門,汽車停下,姜曉雪回過頭來笑眯眯地看了林康一眼,卻又很快變了臉色往汽車最後一排的連座看去,當然,她看到的跟林康也沒什麼兩樣,而且對於姜曉雪來說。她只會覺得是自己的錯覺,並不會像林康一樣去仔細思考錯覺的來源。
“同學你還不下車?我要關車門啦!”司機師傅從後車門的監控中看着姜曉雪站在車門處欲下不下,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關門。
姜曉雪歉意地向司機點了點頭然後下了車,林康這才收起自己的笑容下意識又往後排看了看。
或許真的是想多了,但是就算真的有什麼坐在那裡,以這個時間點的林康來說,就算是把眼珠子瞪破了也是看不到的吧。
此時的林康簡直可以說是歸心似箭,所以當汽車停在了他家旁邊的時候,他簡直就像是一隻脫了繮的野狗一樣衝進了家裡門,只是在打開家門的時候。林康愣住了,這,還是他的家嗎?
院子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掃了,厚厚的塵土甚至已經快要把水泥地面全部蓋住了。柿子樹上的枯葉落了一地,被不知名的小旋風捲在了院子中央偏外的地方,一些熟透的柿子自己從樹上掉在地上炸成一團,一大羣螞蟻和小蟲子正品嚐着那汁液的甜味。
客廳的門大開着,門口也已經對了厚厚的塵土,林康拔腿就跑進屋裡。雯雯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着手裡的一張照片發呆,沒有發現林康的出現。
看到雯雯沒有什麼事,林康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他輕輕地靠近雯雯,目光落在了雯雯手裡的照片上面。
那是一張老式的黑白照片,找人抹上了各種顏色的塗料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古老的畫像,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當林康看到照片上人的容貌時,渾身突然電擊一樣劇烈地抖了起來,那人,竟然是曾經在這個沙發上坐着的男人,也就是林康在警局門口見過的那個男人!
林康一把搶過照片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還沒等放到眼前,雯雯突然像是瘋了一樣站起來,猛地撲向林康,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林康手裡的照片,根本就沒有在意來的人是誰。
林康沒有站穩,身體往後面仰了回去,手同時條件反射一樣鬆開,雯雯趕忙搶過照片然後重新坐回了沙發上恢復了之前的姿態。
林康倒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着雯雯,那張臉,已經不能算是一張臉了,那就是一張臉皮包裹住的骷髏!
雯雯的音容笑貌瞬間浮現在林康的腦海之中,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跟眼前的這個人對上號,可是林康知道,這就是雯雯,不會錯的,兒子站在母親旁邊時候的感覺是特別的,是任何人都僞造不出來的。
“媽……”林康輕輕地喚了一聲。
雯雯沒有反應
“媽?”
雯雯依舊沒有反應,但是似乎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在她枯皺的眼眶中打轉。
“媽!”林康突然把聲音提高了,他不知道雯雯爲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半個月,僅僅是半個月而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那張讓雯雯直到現在這個樣子都不能放開的照片裡的男人又是誰?!
“媽!你醒醒!”林康猛地爬起來衝到雯雯身邊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晃動着,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雯雯的肩膀,已經完全沒有了肉感,彷彿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