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棋、鎧甲雕像、時鐘……全都是一些和古堡裡的元素一樣的解謎啊……”
看著面前的門隨著盔甲被擺放好位置再次亮起,柯南小聲嘟囔著,情緒緩緩平復下來。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在借著解謎平復心情,還是因爲心情激盪,所以頭腦反應格外的快,總之,他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湊上去觀察機關、破解謎題,一路走過了四五個房間,到了這個時候腦袋才總算開始運轉起來,思考這裡究竟是什麼情況。
這肯定不會是尋常的現實世界。
顏料組成的地面與階梯,雕塑一般的裝飾,完全違背現實規則的一切按照自己的固有邏輯構成了一個近乎抽象的油畫世界。
但這裡也並非完全脫離現實。儘管形態是抽象化的,但裝飾風格以及城堡內的許多裝飾品都與他們白天看的間宮家一模一樣,走過每個房間,他還能看見對應著間宮家先輩的油畫以及關於他們的生平介紹。
如果說,這就是怪盜們所“看見”的世界,那他大概就能理解心之怪盜到底是怎麼找到那些目標,如何獲悉他們的所作所爲,又是怎樣完成不可思議的改心之舉了。
“感覺怎樣,喜歡這個世界嗎?”看見柯南停在原地,不住打量周圍的一切,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後的唐澤上前兩步。
“怪不得你們行動無往不利。”柯南擡起頭,仰視著面前高大的油畫畫像,“就好像是一面能照出世界的鏡子。你們站在鏡子裡,隨意翻閱世界的倒影,鏡子外的人根本無法察覺也無從干涉。簡直是作弊啊。”
他這話一部分是感嘆,另一部分則是有點幽怨的抱怨。
心之怪盜活躍到今天,不乏借著他們的存在貶低警察和偵探的聲音。
可是看看這羣傢伙真正的做法吧,把他們相提並論真的公平嗎?有這樣的力量協助,只要找到了進入這裡的方法,這個世界對怪盜而言根本沒有秘密。
偵探想要與如此的力量競爭,簡直就好像是在與手拿參考答案的對手比賽一樣,根本不在一個起跑線上,被人跑套圈了都沒半點辦法。
“嗯,有我存在的怪盜團,確實是在作弊。”掛哥唐澤中肯地說,“不過這裡可不是想進就能進,想出去就能出去的,獲得這份力量的需要付出的代價更是不小。”
柯南張張嘴,正想要說點什麼吐槽兩句joker這多少有點自戀的口吻,油畫周圍的牆壁突然涌動了一下。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紅色的圍巾已經立刻纏繞住了他的腰,將他整個人向後扔了出去,被站在後方的淺井成實一把接在手中。
“啊,淺……”
“噓,叫我Lunar。”淺井成實指了指臉上的面具,纔將柯南放在腳邊,一步上前,將人護在後頭。
柯南向剛剛自己站立的地方看去,就看見一灘黑色的顏料潑在地面上,似乎具有腐蝕性一般,發出嘶嘶的細微聲響。
唐澤轉過身,看向那副繪製著面容精緻憔悴的女人的畫像,擡了擡手:“Trigger,借個火。”
聽見這個極爲地獄笑話的代號,柯南本能地扭過頭,看向站在後方身穿黑斗篷的男人。
在他無比震驚的視線裡,這個全身黑漆漆的傢伙身後升起了一尊白色的雕塑,隨著他擡手的動作,雕塑上捆縛的鎖鏈發出了兩聲清脆的碰撞聲。
一道雷霆般的火焰精準地打擊在了前方的油畫上,金色的火苗瞬間竄起,更多黑色的、淤泥般的顏料向外迸濺開來。
感覺自己像是看了什麼遊戲過場動畫的柯南顫巍巍地指了指松田陣平的方向:“那、那個是……”
沒等他將問題說完,隨著火焰的升起,淒厲刺耳的慘叫聲充斥了整個房間,幾乎在一瞬間擊穿了他的耳膜。
伴隨著耳膜的劇痛,又是一支試管塞進了他的嘴裡。
“別說話,小偵探。”宮野明美蹲下身,替他捂住了耳朵,聲音溫和地說,“有什麼問題可以晚一點再問。這個世界對普通人而言是很危險的。”
淺井成實搖了搖頭:“不止是對普通人危險而已。如果不是leader能最大限度地保持我們的生存,戰鬥到今天,我們能毫無減員就是一個奇蹟了。”
宮野明美贊同地輕輕笑了一聲。
嘴裡叼著飲料一般的試劑,緩過來了的柯南目視前方,震驚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隨著火光的侵襲,油畫中的女人迅速被灼燒成焦黑的色澤,整幅畫都開始扭曲、變形,表面的顏料和布料捲曲發黑,很快在火焰中剝落下來。
然而牆上的畫框當中展現的卻並非尋常畫作被點燃後殘破的姿態,而像是畫中的人真的被大火包裹了一般,憂鬱高雅的女人在火焰中漸漸變成一具焦黑的骷髏,森森的白骨從炭黑色的餘燼中暴露出來,場面瞬間變得瘮人可怖。
隨著火勢的擴大,畫周圍的牆壁又一次開始扭曲涌動,開裂出無數讓人頭皮發麻的細小裂縫,一隻隻眼睛、一張張脣舌,隨著裂隙一同張開。
淒厲的慘叫聲漸漸弱了下去,於是那些瘋狂轉動的眼珠,與不斷翕動的嘴脣,開始發出自己的聲音。
“……這麼多年,一回來就出事,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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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貞昭老爺去世,貴人少爺就帶走了。現在夫人又沒了,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貴人少爺……”
“……會不會是滿老爺的主意……”
“聽說,僕役裡有人是夫人的情夫……”
“……還不是惦記著老太太的遺產……”
那些白天在試探性的探聽當中聽見的種種陰謀論和小道消息,隨著這些脣舌的張合,潮水一般灌入所有人的耳中。
畫布依舊在焚燒,焦黑的屍骨高掛,無數眼睛、嘴巴、耳朵這樣的器官充斥了整個房間的牆面和天花板,場景令人毛骨悚然。
對此早有預料的怪盜團成員們雖然忍不住皺眉,但反應都還算平淡,只有不斷接收衝擊的柯南忍不住吞嚥了兩下口水,嘴裡最後一點冰涼的液體也被他吞下去了。
幾乎在喝光它的下一刻,微弱的刺痛就又與那些聲音一起轟炸他的耳朵,讓柯南剋制不住地激靈了幾下。
注意著他情況的宮野明美順手將試管拿回來,想了想,乾脆從包裡拿了一個大號的燒瓶出來,插上吸管,遞到了柯南手邊。
“接著喝吧,這裡的扭曲挺嚴重的。放心,這不是真的水,喝多了也沒事的。”宮野明美善解人意地表示。
站在後面一排的松田陣平看了看那燒瓶裡的液體,想起自己剛醒來那會兒無知無覺地喝下去的了那管東西,後來知道它的來歷之後的感受,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看見前方頭都沒回的唐澤,好歹是把到嘴邊的話憋了下去。
算了,反正人家也不是怪盜團的,沒機會喝幾次的,看他嘬的也挺開心的,被矇在鼓裡反倒是件好事……
唐澤觀察著這些吵鬧的玩意兒,眯了眯眼睛,在第三隻眼的視覺輔助下,很快找到了需要攻擊的本體,反手抽出了刀。
“Lunar,鎖定閉著的嘴,Shade,跟上。Spy,做好攻擊準備。”
怪盜團的所有人已經很習慣在戰鬥當中遵循唐澤的命令,差不多都快形成肌肉記憶了,絲毫停頓都沒有的各自做起了準備。
於是,在柯南無比震撼的視線當中,一場畫風完全不符合他預期的激烈戰鬥拉開了序幕。
許多複雜的、震驚的思緒在大腦裡翻飛,柯南腦中組織出的第一句話卻是——
“所以到底爲什麼你們要叫怪盜團啊?!這根本是故意讓人誤解吧?!”
————
“阿嚏——” “小哀,怎麼了?”高高興興拉著同伴下樓的步美一下子緊張起來,“昨天晚上沒蓋好被子,感冒了嗎?”
“唔,沒有……”灰原哀若有所思地順著走廊的窗戶,看了眼外頭霧濛濛的天色,“可能是,味道有點不習慣吧。”
“確實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嗯,畢竟是上了年頭的古堡嘛……”步美不疑有他,很快接受了這個解釋。
灰原哀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一步步走過階梯,走向一樓的餐廳,眼角餘光悄悄注意著怪盜團的房車所停靠的方向。
一晚上過去了,那幫傢伙折騰完了嗎?
很快,空蕩蕩的早餐餐桌回答了她的問題。
“其他幾個人?哦,他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面對間宮滿的疑問,唐澤面不改色地胡扯道,“只有我和諸伏前輩作息相對穩定,所以只有我們兩個。”
“這樣啊……”間宮滿看了看慢條斯理咀嚼麪包的唐澤和諸伏景光,又把狐疑的視線投向了窗外的房車。
怪盜團的房車是考慮到了人員和工作需要專程製作的,改裝自中型大巴車,差不多就是當初神仙巴士的車輛那個大小,簡單製作了內部的軟裝之後,又由精通機械喜愛鑽研的松田陣平在諾亞的協助下完成,光看外表,體積已經很有震懾力了,說裡頭現在住著好些個人十分合乎情理。
人家晚上都沒住在城堡裡,這會兒他們總不可能因爲覺得對方可能在家裡瞎跑,就闖進人家的車子裡查看,間宮滿雖然心裡有一些類似他們會不會已經發現了什麼線索,但出於私心隱瞞了,自己悄悄調查的擔憂,此時也只能嚥進肚子裡。
“現在的年輕人,作息真是不健康啊。”間宮滿只好這樣勉強感嘆。
“我們大學生是這樣的。”唐澤點了點頭,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樣子,“只要沒有早八那早起就毫無意義。”
間宮滿嘴角抽搐,對上了他無比坦然清澈的藍眼睛,憋氣了兩秒鐘,只好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
算了,短短半天時間而已,一羣小輩應該也不至於破解的這麼快……
“話說,柯南也不見了。”總算等他們說完話的圓谷光彥趕緊開口,“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沒看見他了。我以爲他去洗手間洗漱了,可是,博士和元太也沒看見他……”
“其實,我半夜起來上廁所,柯南的牀上就是空的。”小島元太撓了撓頭,不無擔憂地表示,“那會兒可能才,凌晨兩三點吧……”
“該不會他半夜起來去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迷路了吧?”間宮貴人皺起眉,猜測起情況,“這座城堡構造挺複雜的,相對城堡面積,我們和傭人居住的地方並不大,很多地方都是沒有使用的狀態,很容易迷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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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一個小孩子,黑燈瞎火的亂跑,指不定就從哪個空隙裡摔落,或者被困在了某個未啓用的房間當中,那樣的話就麻煩了……
“這樣嗎,那試試看……”
步美剛準備表示可以用偵探徽章聯繫一下柯南試試看,坐在她身邊的灰原哀立刻拉了拉她的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柯南不會迷路的。他身上有指南針,而且他很聰明的。”灰原哀揚起笑臉,故作天真可愛的樣子,“他是個厲害的推理狂呢,說不定,是發現了棋盤謎題的線索,忍不住追查去了吧。”
“你這麼一說,感覺像是柯南能幹出來的事……”小島元太思考了幾秒鐘,抱起胳膊肯定地點了點頭。
“居然不叫我們一起,這傢伙,有時候也太孩子氣了。”圓谷光彥哼了一聲。
你們幾個自己還是小孩呢……
阿笠博士哭笑不得地看看幾個孩子,想了想,還是委婉地詢問:“這裡有什麼特別容易迷路的地方嗎,吃完飯我們去找一找。”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那間塔樓吧。”間宮滿摸摸下巴,試探著說,“就是城堡左手邊,四年前起火過的那座塔。那邊一直鎖著門,但是,兩年前有一個新來的傭人,說是要去塔裡找什麼東西,我們立刻趕過去找,發現雖然確實有進入的痕跡,但人不見蹤影。”
“後來呢?”阿笠博士聽著這個開場白,有種不妙的預感。
“後來啊,我們報了警,大肆搜尋了城堡和周圍的森林,四五天後纔在森林裡找到了他。”間宮滿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找到的時候,他已經被餓死了,胃部空空,整個人瘦成皮包骨頭。還是挺嚇人的。”
“這,怎麼會這樣……”
“總之,因爲這個事故,我們把塔樓徹底封鎖了,不過傭人們之間還是開始有了奇怪的流言,說可能是塔裡當初死的人太多,怨氣太重,他是被鬼迷惑了心智後害死了。”間宮滿擺了擺手,“無稽之談,不過那邊確實有可能出事的。”
聽見這麼恐怖的傳言,幾個孩子徹底坐不住了。
“那我們快點去找柯南吧,萬一,他也被餓死了……”
“太、太可憐了吧,那,我的麪包先裝起來……”
“需要我們幫忙嗎?”唐澤適時開口,“我們也分頭去幫忙找找人。”
“好,最好是在午飯之前找到他,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在餓肚子了……”
餐桌上鬧哄哄的,一時間很是熱鬧,坐在主位上,雕塑一般不言不語的間宮增代掀起眼皮,陰沉沉地看了看唐澤和諸伏景光,心中滿是忌憚。
這些預料之外的年輕人的出現,會不會對她造成什麼阻礙呢?
那個不知所蹤的小鬼,該不會是觸動了哪裡的機關,跑進了城堡的密道里去了吧?
不行,她得抓緊時間檢查一下,城堡的密道里,可還裝著不能被其他人發現的秘密呢……
感覺到她的注視,唐澤低下頭,用餘光觀察著明顯有點焦慮的假老太太,嘴角含著微微的笑意。
失蹤一個小朋友被你找到,是小朋友倒黴,失蹤一個小朋友和一羣年輕男女,你敢找到嗎?
那你最好是真的敢。
在牆面的背後,在另一個不同於城堡表面的世界當中,可還有在火災中喪生的冤魂,隨時準備把你這個惡鬼拖下去感受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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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
被抱著跑出房門的柯南嗆咳了好半天,纔將彷彿已經充斥滿肺葉的焦糊與詭異的惡臭吐了出去,直起腰,狼狽萬分地擦了擦沾滿黑灰的臉。
“油畫世界裡,爲什麼這麼容易起火。”柯南忍不住吐槽起來,“就算是這裡發生過火災,那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因爲你也說了,這裡是油畫世界嘛。”踮著腳提著他出來的島袋君惠輕輕巧巧地躍過數級臺階,把他放在了通往下個區域的門前,“這可是造成了十幾人死亡的大火,傷痛和恐懼的記憶會在這裡一直存留。偏偏這還是個‘與世隔絕’的城堡,一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要被惦記很久很久。這場真相未明的火災自然就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雖然這裡看著很像是某個人的殿堂,但島袋君惠可沒忘記,他們進入這裡沒有使用任何關鍵詞,可以說是真正靠著物理的手段闖進來的。
所以這個世界的性質自然很明確,這裡,就和她的島一樣,是間宮家城堡區域的“局部公共空間”。
也就是說,這是一塊存在共性的區域。
“好吧,所以你們帶著我一起跑來查看這個油畫,是想要調查當年火災的真相嗎?”柯南將這個自己十分困惑的問題問出了口,“從這些雜亂的輿論當中,找到指向真相的答案?”
“確實是希望能調查火災的事情。不過原因的話,你也知道的,我們比起過往的真相,更在意現在發生的罪惡。”島袋君惠笑了笑,指了指柯南面前的門扉,“猜猜看,它通向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