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賀寧可真的有些受不了啦,剛剛一直努力壓制着的不適一下子就翻涌上來,她忍無可忍的捂住了嘴巴,悶着頭一聲不吭的快速衝出了庫房的大門,一口氣衝到了遠一點的地方,才蹲下身來噁心的開始嘔吐,還好晚飯到這個時候已經消化的差不多,胃裡面翻江倒海,吐出來的也不過是一些酸水而已。
其實如果單純只是血腥和殘忍的畫面,賀寧雖說會有不適,但是也不至於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住,只是方纔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於詭異,視覺衝擊力太強,一下子就擊垮了她進去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設,沒有當場就情緒崩潰都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她能夠做到的就是之前承諾的那樣,不污染現場。
過了好一會兒,賀寧翻騰的胃才稍微平復下去一點點,她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過去上學的時候,她也曾經跟同學一起打着練膽的旗號,一起看恐怖片,幾個女生大驚小怪的縮成一團,一部電影看下來,也不知道是被情節畫面嚇到的更多,還是被身邊的人嚇到的更多,那個時候她以爲自己對於這種重口味的畫面還是比較免疫的,沒有什麼特別大不了,直到方纔她才意識到,當你看着同樣的一個畫面,心裡面明知道這是假的,是道具,是特效技術,是演員,你可能會覺得有些恐怖,有些噁心,但過後並不會有什麼更大的反應,看完了也就過去了。而當你意識到這並不是演出來的,那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沒有一個是人工製成的道具,那種衝擊力是根本沒有辦法通過語言來表達的,會讓人有一種從骨子裡往外的戰慄,因爲這就意味着最恐怖的絕對不是眼前的這一幕,而是精心佈置了這一幕的那個躲藏在暗處的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
蹲了好一會兒,賀寧覺得自己的感覺稍微好了一些,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來,掏出面巾紙擦了擦嘴巴,轉過身去,正好看到湯力站在距離自己兩米開外的地方。
看到賀寧站起身來並且看見了自己,湯力這才迎上來,遞給賀寧一瓶水。
“我沒敢過來,怕嚇到你。”他幫賀寧把瓶蓋扭開了才遞過去,“還好吧?”
賀寧接過來喝了幾口,雖說外面很冷,常溫的礦泉水都變成了輕微的冰鎮效果,但是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喝一些冰涼冰涼的水反而是很舒服的事情,可以把胃裡面那種灼熱翻攪的感覺稍微壓一壓,至少可以好好的開口說話了。
“我沒事,剛纔是不是挺沒出息的?你可別笑話我啊。”她有些自嘲的說。
湯力搖搖頭:“不笑話,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賀寧苦笑了一下,這話聽起來像是安慰自己,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講,倒也是不爭的事實,這要是換成了別的姑娘,估計沒當場一聲尖叫然後兩眼一翻,不省人事,估計都算是不錯的了,自己乾嘔了半天,現在平復下來了不少,好歹也保持住了鎮定,站在遠處沒有兩腿打顫,渾身發軟,這也已經挺難得了。
“咱們現在去那邊幫唐弘業一起做筆錄吧?”她對湯力說,放在以往,可能她會和湯力聊幾句從現場得來的直觀感受,但是這一次算是例外,她暫時還不想去討論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至少等這種衝擊力沉澱一陣子然後再說吧。
湯力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感受,點點頭,兩個人一言不發的朝唐弘業和那些年輕人的方向走過去,行進的速度比平日裡要慢了許多,賀寧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人抽掉了一大半兒似的,這一次還真是把自己嚇得不輕。她偷偷的瞄了湯力幾眼,心裡面有些暗暗的佩服,湯力還真的是有膽色,和自己進去看過了那樣的現場出來,居然仍舊能夠做到面不改色,好像並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
具體的細節仍舊是不想提,但賀寧忍不住有些好奇:“你剛剛看過那裡面之後……都不會覺得有些不舒服之類的麼?”
“心裡面會不舒服,其他還好。”湯力回答的很簡單。
“以前遇到過類似的麼?”
“沒有這麼嚴重,不過本質沒有太大區別。”湯力說完之後,扭頭看了看賀寧,然後又對她說,“再嚇人的現場也是兇手虛張聲勢的表現,不要被唬住了。”
賀寧愣了一下,之後想一想,也覺得湯力這麼說起來其實也是有道理的,沒有哪個犯罪分子敢在自己的犯罪現場留下自己的大名,他們連承擔自己犯罪行爲所應該付出的代價都不敢,還要千方百計的掩飾痕跡,試圖逃避法律的制裁,所以再怎麼兇殘變【hx】態的現場,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的伎倆,不管他們的犯罪手法有多麼的血腥殘忍,從骨子裡他們仍舊是懼怕暴露出自己本來面目的,只敢在暗中嚇唬那些膽小的無辜的人,偷偷摸摸的彰顯自己的所謂“本事”。
這麼一想,賀寧倒真的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鬆開了一些似的,至少沒有之前那麼不舒服了,呼吸也更加暢快了一點,原本她還擔心自己這一次受到了刺激,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能不能調整得過來,沒想到居然在湯力的三言兩語之後,就這麼奇蹟一般的減輕了一大半,這可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沒看出來啊,”她故意有些略顯誇張的打量了湯力一番,“平時不聲不響的,話也不多,關鍵時刻講話這麼精闢,一陣見血,切中要害。”
“沒有的事,個人感受而已。”湯力被賀寧誇獎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略顯靦腆的對她笑了笑,看賀寧的情緒和狀態確實好了不少,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兩個人過去和唐弘業匯合,唐弘業剛剛做完一對情侶的筆錄,那個女孩子冷得瑟瑟發抖,男孩子也面色不大好看,嘴裡一直嘟嘟囔囔的說着什麼受騙上當之類的話,似乎是該做的筆錄都差不多了,只不過是拉着唐弘業在發牢騷,唐弘業原本脫不開身,也是有一點煩惱,正好看到湯力他們過來了,便向他們示意了一下,交代那兩個人一會兒等通知再走,不要擅自離開,這才朝他們倆迎了過來。
“賀寧,可以啊!我還以爲你現在都得被嚇得渾身上下提不起力氣來了呢!”唐弘業看到賀寧面色基本正常的看完現場出來了,有些驚訝,連忙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賀寧一番,“這可真是不可小覷啊!以後你就是我心目當中的女英雄!”
“不敢當,不敢當,我是多虧了有個好‘心理醫生’。”賀寧指了指湯力,原本湯力說完那番話她就淡定了不少,現在再有唐弘業幾乎可以算是刻意的插科打諢,她的心情也自然就放鬆了很多,整個人的狀態都穩定下來了。
“啊?老湯?心理醫生?你不是嚇傻了說胡話吧?”唐弘業當然是不相信少言寡語的湯力會是什麼心理醫生的材料,不過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那邊還有一大堆需要做的事情,於是他就簡單的把還有誰沒有做過筆錄給賀寧和湯力介紹了一遍,三個人做了一下分工就準備繼續筆錄工作,畢竟現在天寒地凍,有已經是午夜時分,儘快處理完,沒有問題的話才能讓這些人回去,再拖下去的話,保不齊會不會有人嫌冷或者嫌煩,挑頭要強行離開,到時候再有幾個隨聲附和的,一下子成了羊羣效應,那可就連阻攔都很難攔得住了。
爲了加快速度,三個人分頭行動,每個人負責做幾個人的筆錄。賀寧負責的是一個男青年和兩個看起來二十剛出頭的姑娘,這三個人是認識的,站在一起,正好可以一起詢問清楚,不需要一個一個的浪費更多時間。
賀寧朝他們走過去的時候,三個人正在小聲的說這話,看樣子好像是起了什麼爭執,賀寧走到他們面前,拿出證件來示意了一下:“這裡有什麼問題麼?”
“有問題!他!他是個大騙子!趕緊抓他!”其中一個披散着一頭長髮的姑娘滿面怒容,被賀寧這麼一問,立刻伸手一指旁邊的那個男青年,“就是他!”
“菲菲你能不能別胡鬧?!”那個男青年頓時臉紅脖子粗的,“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人家警察在這兒處理事情呢,你可不能胡說亂說啊!”
“本來就是,你本來就是個大騙子,我什麼時候胡說亂說了!”那個叫菲菲的長髮女孩兒絲毫不買賬,“要不是你騙我們,我們會這個時間了,不在寢室裡頭暖融融的睡覺,大半夜的跑到這荒郊野外的地方吹冷風?我們有毛病啊?!”
“那也不是我的本意啊!我自己不也是受騙上當了麼!”男青年委屈的辯解。
“我不管我不管,主意是你出的,當初也是你一再保證肯定會有意思我們纔來的,結果什麼啊!大半夜的在這兒挨凍被警察盤問很有意思麼?!你就是個大騙子!警察,你趕緊抓他,不會錯的!他大半夜一個男的把我們倆女的給帶這種地方來,肯定沒安好心眼兒,趕緊抓他!”菲菲仍舊是一副氣憤難平的樣子。
“菲菲,你就別賭氣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站在她旁邊的那個短頭髮姑娘比這個叫菲菲的似乎要理智一些,連忙在一旁拉了拉菲菲的手臂,“你說說氣話無所謂,但是別在警察面前說那種沒有邊兒的話,真的給小彭惹了麻煩就不好了,到時候你也是要跟着負責任的,你負責得起麼?”
菲菲扁了扁嘴,雖然還是不解氣,倒也確實收斂了下來,不再繼續說氣話了。一旁那個叫小彭的男青年這才鬆了一口氣,順便對賀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們幾個爲什麼這大冷天的,大半夜跑到這裡來?其他這些人你們都認識麼?”賀寧問,她已經看出來了這邊的形勢,所以一開口就是直接問那個小彭。
小彭面露尷尬,有些支支吾吾的說:“我真的不是故意騙她們兩個來的,我也是被騙了,以爲這裡有什麼好玩刺激的派對呢,所以就邀請了她們一起過來,想着平時大家都挺好這一口兒的,愛看個恐怖片什麼的,應該能挺好玩兒,來了之後,哦,還有那些人,我們也不怎麼認識,而且我們三個人來得晚,大家摸着黑也就能用手機的手電功能照一照,結果我們仨跟在後面,剛進了大門口,什麼都還沒等看清楚呢,就聽前面的人嗷嗷叫,叫的特別滲人,一開始我以爲是音效呢,還跟菲菲她們說,你看這搞得多像!太帶氣氛了!然後我這邊話還沒等說完呢,那邊前面的人就開始往回跑了,我們仨怕被人給擠着踩着,就趕緊往外跑,基本上等同於什麼都沒看見,就知道前頭的人好像嚇得不輕,說是裡頭出事兒了,然後亂糟糟的打電話報警,我們仨是跟一個哥們兒做順風車過來的,他好奇,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沒走,我們仨就走不了,等後來你們警察來了,就誰都不讓走了,然後就一直等到現在。”
“你說派對?什麼派對?”賀寧皺了皺眉頭,如果不是這一次的案子發生在這裡,自己恐怕都不一定會到這種地方來,又有誰會選擇在這種地方開什麼派對呢,“你們幾個是幹什麼的?學生,還是上班族?”
“學生,今年大三了,我們三個都是同學。”小彭回答說,“就是這個派對。”
說着,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來一張有些皺巴巴的傳單,傳單是用普通的a4紙印出來的,估計在他口袋裡已經呆了不止一天兩天,所以纔會皺成這樣。
賀寧接過來,用手電照着看了看,上面最醒目的地方用紅色印着四個大字——“驚悚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