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起行事古怪的謀殺最終以沉寂多年後的復仇作爲結局收了尾,讓賀寧他們也感到唏噓不已。傅雨的境遇是值得同情,也十分可憐的,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她有權力剝奪莊文彬和刁念華兩個人的生命。她遭遇的那些痛苦和折磨都是來自於莊文彬和刁念華那一念之差的決定,這一舉動除了害死了傅雨的親生父母之外,更是徹底的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她想要有所訴求,要求公平和正義,要求莊文彬和刁念華受到法律的懲罰和制裁,這都是完全合理的,只是在那樣一個特殊的情況下,沒有物證,除了大病一場許久沒有好轉過來的她這麼個當時年僅十歲的小女孩兒之外,連其他的證人都再也找不到了,想要證明莊文彬和刁念華的所作所爲有一定的難度,並且經過的時間越久,這件事想要改變性質就越是難上加難,希望渺茫,換成任何人可能都會感到一樣的絕望,一樣的痛苦。
所以在這個案子了結了之後,賀寧一度感到心情十分的沉重,她可以很肯定的說,傅雨的報復是錯的,但是作爲一個並沒有承受那些痛苦的局外人來說,她又沒有權利和資格去要求傅雨必須選擇放下仇恨,不去計較,畢竟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沒有辦法切身的感受到那種痛苦和難過,只不過法不容情,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莊文彬和刁念華那一念之差的罪惡,他們是應該受到懲罰的,只不過能夠懲罰他們的只有法律,而不是某一個人。
莊文彬和刁念華的案子結束之後,a市迎來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寒流,氣溫驟然下降了將近十度,一下子就好像從秋天跳躍着準備衝向冬天了似的。賀寧沒有來得及增減衣服,再加上之前一段時間比較累,突然閒下來居然就病倒了,倒也不算多嚴重,發了低燒,這一場低燒來得有些纏綿,一連幾天都不見減退,別的倒是還好說,就是那持續低燒太消耗人,賀寧比平時顯得更加疲乏,感覺自己彷彿被放進了一隻鍋裡,小火慢燉,現在連骨頭都是酥的了。
生病期間,賀爸爸和賀媽媽找了個週末,又請了兩天假,過來a市照顧了她幾天,原本賀寧是想要瞞着他們的,結果居然被他們從方圓那裡打聽到了風聲,就直接大包小包的帶着各種吃的用的跑過來了,每天好吃好喝變這樣兒的做給賀寧吃,只可惜賀寧胃口不大好,吃的不多,即便是吃進去了,也好像都沒有很好的消化吸收似的,因爲生病消瘦下去的部分一絲一毫也沒看到補回來的跡象,倒是被賀爸爸、賀媽媽以“感謝幫忙照顧賀寧”爲由,拉來吃了好幾頓好飯好吃的方圓,眼見着臉頰就又圓潤了幾分,搞得她哭笑不得,直埋怨脂肪居然也欺負人,居然專門挑着她一個好欺負的來死纏爛打。
“不怕,我就喜歡飽滿的。”跟着方圓同來蹭飯的她的親親男友戴煦聽了這話後毫不在意的說,順便伸出手,充滿了寵溺的輕輕捏了捏方圓的臉蛋。
“哎呀,我的天……”坐在對面的賀寧故意誇張的低下頭,用手掩住了自己的雙眼,“不行,這一張桌子上面有四盞電燈泡,晃得我眼睛疼……”
一旁的賀媽媽起初還沒有明白賀寧的意思,一臉疑惑的擡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吸頂燈,隨後意識到大白天的,家裡邊並沒有開燈,然後才明白賀寧指的是什麼,她也笑了起來,伸手不輕不重的朝賀寧的背上拍了一下:“你這丫頭,就不能有點骨氣麼?要是嫌晃眼睛,你自己也找一個合心合意、兩情相悅的,也帶回來,親親熱熱的,把他們兩個給晃回去!捂眼睛算什麼能耐呀!”
“就是,這一點我贊同阿姨的觀點!”方圓毫不留情的趁機落井下石。
“真是腹背受敵啊,這頓飯吃的真是太艱難了!”賀寧誇張的發出哀嚎。
一旁的電燈泡三號和電燈泡四號——賀爸爸還有同樣因爲是搭檔所以一起被邀請來吃飯的湯力都被她逗得忍俊不禁,默默的笑着。
賀爸爸和賀媽媽畢竟也還有工作,所以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儘管還是不大放心,也仍舊沒有辦法,臨走的那天,湯力主動開車過來,幫賀爸爸他們載着行李送去車站,賀爸爸和賀媽媽拜託湯力幫忙監督賀寧,不要讓她忙起工作來就忽略了身體,順便也叮囑了湯力一些關於勞逸結合之類的事情,賀媽媽臨走前還特意做了一些容易存放的食物給賀寧留下,並且也帶了湯力一份。
“這小夥子人挺好,踏踏實實,感覺挺厚道,你工作當中有這麼一個穩重可靠的同事幫忙照應着,我和你爸也比較放心。”賀媽媽如是說,說完之後她又忍不住咕噥着補充了一句,“可惜啊,太悶了,跟他聊個天兒可是真夠費勁兒的。”
賀寧對此忍俊不禁,當然了,她並沒有把這句評價和賀媽媽做的吃的一起傳遞到湯力那裡去,湯力收到賀寧捎給他的食物,也沒有說什麼客氣話,只是道了謝,在那之後倒是又給賀寧買過幾次小點心、小零食之類的,估計是想要還人情,只不過後來的這幾次,他選東西的水準比起先前的那一次可是有了一點差別,第一次買的東西一看就是女孩子會喜歡的那一類,後來這幾次可就雜了,不過賀寧倒是還好,別看她長得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實際上性格里面卻或多或少的帶着幾分男孩子氣,所以不管湯力買了什麼,她都是樂呵呵的照單全收,兩個人算是禮尚往來。她把那些零食都放在了單位裡面,留着值班的時候,或者什麼時候需要加班的時候用來當做夜宵,餓了的時候稍微墊墊肚子之類的。
這樣按部就班的平靜生活一過就是一個多月,眼見着天就越來越冷了,a市也從下雨變成了幾場寒流來襲時下的幾場冰雹,再後來甚至還飄了一次雪花,只不過還沒等落到地上就已經融化了,連個水點兒都瞧不見,賀寧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感冒讓她的腸胃有些不大對勁兒,在一連掉了幾斤的體重之後,那幾斤肉似乎就打定主意不肯再回來了,雖然這件事對於身邊的其他女同事來說是讓人羨慕的,但賀寧自己卻並不怎麼欣喜,原因很簡單——她怕冷。
氣溫一降再降之後,她在辦公室裡的時候,都不得不懷裡抱着一個電熱寶,否則冷起來手腳冰涼還是其次,主要是臉色也不大好看,冷得發青,看起來就好像帶着幾分病容,氣色也顯得不那麼好,這一點讓賀寧十分的懊惱。
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讓她非常舒心如意的事情,那就是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面,她一次關昕的聲音也沒有聽到,更沒有和關昕碰過面,不知道是不是湯力刻意的把與關昕有關的事情給隔離掉了,總之賀寧覺得她的生活和工作都處於一片安寧祥和當中,這輩子她還真的是第一次對哪一個人,尤其還是個沒有什麼交情的同性,感到如此的困擾過,一想到那個小姑娘,她就腦仁兒疼。
之前她對湯力說過,如果關昕再招惹自己,自己不會客氣,一定會回擊,湯力對此並沒有任何的異議,表現得非常幫理不幫親,但賀寧還是希望能避免衝突就儘量避免,畢竟自己也不是那種以與人衝突爲樂的人,關昕歸根結底又是和湯力有牽扯,淵源不淺的老鄰居,看在湯力平日裡對自己十分照顧的份上,賀寧也不想讓他有什麼爲難的,所以像現在這樣的狀態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刑警隊裡面相對清閒的日子總是非常有限的,在初冬的一個夜晚,深夜十一點多,賀寧洗漱之後已經準備睡了,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聽見手機鈴聲響起來,賀寧的心就往下一沉,做這一行的,在這個時間聽到手機鈴聲響,本能的就會在第一時間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局裡面有什麼需要急着處理的突發事件。即便是私事,也同樣是凶多吉少,都快要到半夜了,家裡的親友如果來電話,恐怕也是家裡面有誰得了急症,必須要讓自己趕回去之類的,總之就不可能有什麼好事。
她趕忙從牀上爬起來,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光着腳幾步跑到書桌旁,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局裡面的電話,賀寧趕忙接聽,得到通知讓她立刻到一個地址去,那邊接到報案,有人發現了一具死屍。
賀寧連忙答應着,掛斷了電話,緊接着湯力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得知賀寧已經接到了通知之後,便讓她等着自己的電話,一會兒他就開車過來接上賀寧,然後再一起到現場去,末了,他還不忘提醒賀寧一句,讓她記得帶一件厚衣服,這個時間出現場,估計後半夜就要在公安局的刑警隊辦公室裡呆着了,辦公室裡面原本就冷,更不要說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
這樣的合理化建議,賀寧還是樂於採納的,她趕忙換上衣服,又翻出一件薄棉衣來穿在身上,沒過多久湯力就來了電話,她趕忙下樓去與湯力匯合。
賀寧以爲自己穿的已經夠厚了,沒想到走出單元門的那一瞬間,一陣風吹過來,她還是立刻感覺到自己的體溫被那一陣寒風帶走了一大半似的。
湯力的車子就停在樓前的小馬路邊上,賀寧一路小跑的上了車,車子裡開了暖風,那種溫暖的感覺讓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隨後便聞到了一陣咖啡香。
湯力遞過來一個保溫杯,“太晚了沒有地方買,我從家裡衝了兩杯,提提神。”
賀寧道了謝,接過來喝了幾口,這個時間她還真是已經有那麼一點睏倦了,正需要這樣的東西來幫自己打起精神來呢。
“那邊什麼情況你瞭解麼?我沒來得及問。”喝過咖啡之後,賀寧覺得自己剛剛身上的寒氣都已經被驅散了,渾身上下暖融融的,於是開口和湯力聊起來。
湯力點點頭:“瞭解了一點。”
他說完這句話,並沒有立刻講下去,而是停頓了一下,然後纔對賀寧說:“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聽說報案人被嚇得不輕,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好,放心吧,我膽子還可以,不算特別大,但是應該還夠用。”賀寧半開玩笑似的回答說。她的膽子原本並不算是很大,只是普普通通而已,不過在選擇了做外勤一線之後,她意識到如果膽量不夠,在工作上面會非常的礙手礙腳,沒有辦法成爲一名合格的刑警,就更別說優秀了,於是在業餘時間裡,她沒少去查看各種重口味的案例和現場圖片,爲的就是磨練自己的膽量。還別說,這種方法居然有用,她的膽量比起最初的時候已經有了很明顯的提升,至少在出現場的時候都不需要安心自己露怯的問題了。
湯力已經提醒過了她,就沒有再多說什麼,畢竟自己也只是得到了通知而已,現場是個什麼樣子,他也同樣沒有看到過,所以說太多也都是沒有價值的廢話,自然就是能省則省。
這一次的案發現場是在a市近郊的一個工廠裡頭,這個工廠原本是a市一個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國有企業,之後經過了改革,承包,私有化,幾次轉手和幾次轉向經營,最終還是因爲不景氣而徹底的停產倒閉,設備變賣了之後,廠房就一直空着,廠子佔着不小的一塊地,隨着前幾年a市的房價開始擡頭,很多人都猜測這塊地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賣掉,建起商品房之類的。
這大半夜的,在一個廢棄那麼久的廠房裡面會發生什麼事呢?
賀寧和湯力都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