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雨夜
丫鬟壓低了聲音，支支吾吾地道：“劉婆子還說太太有主意能讓老爺重得大國師重用……”
這話她本不該講，可萬一是真的，被她私自瞞下了，日後老爺追究起來，她便也沒有活路了。
果然，鄧常恩神情頓變。
薛姨娘臉上也閃過訝然，更多是卻是困惑。
具氏當真有這頭腦能耐？
鄧常恩自然也有這份質疑，可重得大國師重用，這個可能對他的誘惑力實在太大——甚至這幾日來，比起兒子被處罰關押，他心中更爲在意的還是此事。
“叫她進來！”
鄧常恩負起雙手。
她深更半夜來找他，說不定是爲了救兒子，真想到了什麼他沒想到的法子——
而此時，具氏眼中忽然現出極濃的諷刺來，脣角亦不住抽搐着。
她的聲音低且含糊，鄧常恩只勉強聽清了幾個字，遂看向她問道：“找誰？你說清楚些——”
劇烈的疼痛讓薛姨娘奮力反抗起來，她咬着牙，反握住具氏的手——具氏的力氣到底不敵她，二人爭奪匕首間，撞到了仕女圖屏風，齊齊摔倒在地。
“快……快去請郎中來！”
具氏看着倒在地上，臉色已如紙白的鄧常恩，忽而怪笑出聲。
薛姨娘聲音顫慄地吩咐道。
具氏眼神微動。
轉而又奪了具氏手中匕首。
具氏看着他，微微仰起下頜，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個字。
每次這婦人開口，他都覺得她要麼在罵他，要麼在咒他。
見她忽然轉過身來，被驚得通身冷汗的薛姨娘盯着她手中沾着血的匕首，下意識地擡手摸向自己耳後。
薛姨娘忍着劇痛追上前去，邊大聲道：“抱着二公子快走！”
見他在堂中坐了下來，薛姨娘只好返回內間去穿外衣。
她緩緩摸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向了鄧常恩的脖頸！
其實她也是靠着習慣半聽半猜。
鄧常恩皺眉，看向跟了進來的劉婆子。
具氏面容猙獰地再次舉起了匕首，腳下刻意走得緩慢——她就想多看看鄧常恩這幅恐懼至極的神情……
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還真是可笑，事到如今，竟還做夢想要重得繼曉信任……她即便真有主意，又豈會好心告知他！
具氏趴在地上，手中匕首胡亂揮舞間，卻覺忽然有利物刺入了後心處。
身子則下意識地前傾，又離具氏近了些。
具氏脣邊忽然現出詭異的笑意，力氣竟陡然間增大許多，她重重地將薛姨娘推開，握着匕首爬坐起身，就要往外間去。
“她說了什麼？”
劉婆子渾身冷汗，癱坐在地。
鄧常恩沒有防備之下，躲也根本躲不及。
鄧常恩心下莫名更確信了幾分，卻仍下意識地作出不耐煩的模樣，道：“那你離近些說！”
他問她爲何這個時辰前來……
“太太瘋了……快去……去請護院來！”
具氏已經朝着她快步奔了過去，神情癲狂沒有一絲顧忌。
具氏想翻過身來反抗，卻被劉婆子死死地壓制着，身形慢慢僵硬間，唯有拿一雙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劉婆子。
劉婆子奮力爬坐起身，在經過鄧常恩身側之時，卻瞧見了一方血泊，和一雙瞪大極大、已是一眨不眨的眼睛。
“景兒……救……救我……”
意思很明確，她要說的話，便是劉婆子也聽不得——
薛姨娘因爲過分恐懼，聲音格外尖利。
“你，去找……”
堂中，鄧常恩冷冷地看着眼歪嘴斜的具氏，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感情：“你究竟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主意，竟非要這個時辰過來？”
具氏走向鄧常恩，在他身前微微彎了腰。
那利物，是她從內間取來的金釵。
對了……還有一個該死的呢，她竟險些要忘了！
“來人！”他驚呼出聲，眸子裡裝滿了暴怒和驚恐。
薛姨娘轉身跑向內間，衝到梳妝檯前，急忙就要去抓那臺上的金釵來防身。
她的兒子還在牢裡，被打了整整一百大板……不死只怕也要殘廢，且蒙上這樣的名聲，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聞得動靜從內間快步行出的薛姨娘見得這一幕，驀地失聲驚叫起來。
乳母見得如惡鬼一般披頭散髮，握着匕首衝過來的具氏，才堪堪回神，陡然抱緊懷中的孩子，轉身朝着堂外跑去。
此處是內院，並無小廝男僕，此時堂中只有薛姨娘身邊的守夜丫鬟，及具氏帶來的劉婆子——而二人此時無不是被嚇得手足無措，全然不敢靠近。
他卻根本不爲所動，仍舊宿在這賤人房中，腦子裡裝着的全都是自私自利的謀算！
丫鬟強自邁開顫抖發軟的雙腿，跑進了雨中。
即便法子不管用，他到時只當做笑話來聽一聽就是了。
鄧常恩便又看向劉婆子的方向，這次具氏卻是搖頭。
可她剛伸出手去，具氏已經來至她身後，匕首劃過她的後背。
動手的是劉婆子。
叫他前途光明，和那賤人及那賤人生的庶子，日後同享榮華富貴嗎？！
“太太似乎在說，不宜被旁人聽到……”劉婆子道。
薛姨娘將那金釵拔出，再次狠狠地刺了下去。
她的兒子沒了，這賤人的兒子也休想活着！
具氏神情可怖地再次舉起刀，直衝他心口而去。
乳母的驚叫聲傳來，並着孩子的哭聲。
劉婆子等人便自覺退遠了些。
鄧常恩看向具氏，只見具氏點了點頭。
老爺沒了……！
脖頸間鮮血噴濺，他以雙手死死捂住，艱難地出聲：“……賤、賤人……！”
她不知太太今夜前來的目的，如今爲了自證清白，保一條命，唯有如此了……
這一次，鄧常恩及時躲開了，人卻隨着長椅一起重重地倒在地上。
可深夜起身，頭上卻並無釵環。
具氏很快走了進來，劉婆子在堂外收傘。
鄧常恩在地上艱難後退，目光看向薛姨娘的方向，聲音微弱地求救着。
“老爺！”
薛姨娘抓住了具氏一隻手臂，將具氏撲倒在地。
可他呢？
現在該明白了？
“老爺……姨娘……！”
可她仍舊快步跑了出去，慌慌張張地去請大夫。
薛姨娘的丫鬟帶着一羣護院僕人趕了過來，雨水四濺，風燈在雨中搖曳。
“姨娘，姨娘！”
丫鬟急忙奔到薛姨娘身側，卻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