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闖嚇了一跳,轉過頭趕緊問:“怎麼了殿下?”
古剎沒搭理他,只是指着溪蝶的方向,清冷的聲音,像是秋天的雨。
冰冷冷的,滲入到溪蝶的每一處骨髓裡。
“把頭擡起來。”
“啊?”
“殿下他什麼意思啊?”
旁邊的舞女都驚呆了。
溪蝶一開始就跟沒聽到一樣,一直低着頭,王闖在旁邊趕緊提醒。
“說你呢!把頭擡起來!”
殿下這是怎麼了?
不是向來不近女色,只專心練功攝政麼?
怎麼忽然對一個舞女感興趣了……
溪蝶緩緩擡起頭。
雖然她在來之前,就已經給自己心裡做過無數次的準備,但她沒想到在見到高臺上那個眉眼依舊俊朗的他,還是會忍不住的淚如雨下。
“古……古剎殿下。”
“溪蝶。”
在這裡,竟然遇到溪蝶,這對古剎來說也是很意外的一件事。
他一揮手,讓下面的人都走。
剩下的四個舞女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而王闖更是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
待人盡退,古剎走下臺階,來到溪蝶眼前。
“看着我。”
溪蝶沒想到他會忽然走過來,低着腦袋,就跟受驚的小鹿一樣。
古剎冷冷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命令。
溪蝶心一疼,頭卻跟着不由自主的擡了起來。
“古、古剎殿下……”
“你喊我什麼?”
古剎擰起眉頭,這一次,卻不是發怒。
“師……師兄。”
溪蝶的聲音始終弱弱的,小小的。
沒有了在桃花谷時的清脆好聽。
古剎伸出手,好像是想做什麼,但後來舉起又放下,最後還是攥住了拳頭。
“你怎麼會是這身打扮?”
而且,還變成了舞女?
溪蝶沒有告訴古剎自己曾淪落風流樓,然後被侯贏買下,然後又送到古國來,她按着侯贏教的那一套,再融合了下自己跟古剎之前在桃花谷的事情,然後就跟念劇本一樣的唸了出來。
“師父被仇敵竇生抓走了,我想救師父,就從桃花谷出來了。我原本想自己賺點小錢,然後打聽師父的消息,但遇到了人販子,我就被賣到了侯贏那裡。後來,侯小公子說看我線條不錯,臉盤也好,就把我培養成舞女,送入這裡……師兄,這裡,是你住的地方吧?”
她也沒想過古剎會不會相信,但等她說完後,她發現古剎的眼睛好像紅了。
她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再去看,他的眼睛就又恢復成平常的顏色。
好像剛剛,都是自己的錯覺。
“爲什麼不來找我?”
古剎的聲音跟兩年前的有點不一樣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更低沉了。
溪蝶一點點的低下腦袋。
她只要想哭的時候就會有這個動作,是下意識的動作。
因爲她不想讓關心她的人看到她在哭。
她怕關心的人看到她在哭,會難受。
因爲,因爲……
“因爲你是古國的太子殿下啊。師父在你走之前不是告訴我了麼,要以國家大局爲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曾經是南無風的弟子,也不準讓我去打擾你。”
溪蝶雖然低着腦袋,在掩飾自己哭,可是她說話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帶了哭腔。
這是她控制不住的。
古剎忽然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比以前長大了一點,但摸起來卻是冰冷冷的。
他望着她,眼中有關心在閃爍。
“你是不是冷?”
“還好。”
“走,我帶你去換衣服。”
古剎的宮殿裡沒有女人的衣服,他只能把自己的衣服先找來給她穿。
溪蝶真沒想到他這裡連個侍女都沒有。
她打量完四周,拉開簾子,從裡面走出來。
“師兄,我換好了。”
古剎轉身。
男子的衣服都是大而寬的,尤其是穿在溪蝶這瘦弱的身上。
看起來就跟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
走起路來,又像是個娃娃。
明明不合身,卻那麼可愛。
古剎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
他怕他再看下去,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
“我已經讓人準備了飯菜,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師兄,我今天晚上,是要住在這裡麼?”
“不然你還能去哪?”
兩年的時間過去,原本性格就清冷聰睿的男人,如今更上一層樓了。
他的眼可以隨時隨地化成一把劍。
你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你被侯贏送來了這裡,你就只能住在這。”
古剎看着溪蝶的眼神還有跟她說話的語氣,都非常霸道。
溪蝶臉紅彤彤的,她發誓她沒有再作假。
“哦……我知道了師兄。”
“不準再喊我師兄。”
“啊?”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兇了很多。
溪蝶的眼眶下意識的紅了幾分。
她好像是在委屈,但她卻不敢讓古剎看出來,只能想了想後,糯糯的又叫:“那我喊你殿下?”
“之前在桃花谷你是怎麼喊我的?”
“我……古剎啊。”
“嗯,蠢丫頭。”
溪蝶的模樣看起來呆呆的,傻傻的,尤其是看出古剎這個名字的時候,那表情用現代話來說,就是蠢萌蠢萌的。
古剎原本冷瑟的眼,忽然染上一份笑意。
他應了一句,然後起身準備往外走。
“古……古剎?”
“還不跟上來?今晚,不想吃飯了?”
“哦!這就來!”
歲月如梭,光陰如箭。
溪蝶在太子殿的日子過的很快,一眨眼,就過去了小半年。
春天變成了秋天,冷風瑟瑟,尤到傍晚,吹的人一直再抖。
古剎坐上古國君王的王座,已有四個月了。
這四個月的時間,他把古國管制的很好。
可以說,這時的古國,已經將其他國家,包括之前很強大的南璃比了下去。
人人都說,古剎雖然年紀輕輕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卻已是一名睿智超羣的君主。
有他管制古國,古國人這輩子心裡都踏實了。
溪蝶有時候出去買東西,還能聽到街上有人在誇古剎。
聽到這些的時候,溪蝶心裡都是甜滋滋的。
她等古剎晚上回來,就會鴨嘴學舌的把在外面聽到的話複述一遍給他聽。
古剎聽完之後,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倒是溪蝶,笑的特別開心。
他問她:“人家說我的好話,你幹嘛笑成這樣?”
溪蝶:“因爲我開心啊!有人說你好,我當然高興了!”
幸福的時光過去的總是特別的快。
溪蝶跟在古剎身邊,已經快過去一年了。
這一年中她差點忘記她是侯贏派來的人,她差點忘記自己接近古剎是身懷目地。
這一年裡,古國裡有不少人都知道,在古剎的身邊有一個女孩。
她叫溪蝶,是唯一可以住在古剎寢殿的人。
而其他君王,在上任之後,都會廣納美妻。
只有古剎,已經十七歲的年紀,在當時的時代,已經可以生兒育女,卻依舊一妻未去。
所有人都在傳,他想娶的妻子是他身邊那個女孩溪蝶。
就連溪蝶有時候做夢,都會夢到她跟古剎拜堂成親的畫面。
每次醒來,她都要打自己一下,然後說一句溪蝶你真傻,然後又抱着枕頭,甜甜入睡。
夢是美的,但它也是易碎的。
忘記了侯贏,忘記了她答應過那些話的溪蝶過是幸福快樂,可直到有一天她出門去買針線,被侯贏的人抓住……
那些她不想聽的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在她耳邊。
溪蝶哭着掙扎:“我不要幫你做事了!我不要幫你做事了!”
侯贏陰狠狠的看着她:“你愛上古剎了?你要拋棄你師父?你知道不知道南無風被竇生也斷了一隻手?你從小就是棄女,是你師父將你撿回桃花谷,帶大你的,你現在因爲一個男人,就連當作父親的師父都不要了?真是讓人感到好寒心啊!”
“師父……”
溪蝶哭的更洶涌澎湃了。
“溪蝶,乖乖聽話,不然,我不止不幫你救出南無風,我還會把這一切告訴古剎。你說,他現在對你這麼好,可如果他知道,當時你接近他,是抱着想殺死他的心時,又會怎麼想呢?”
溪蝶被侯贏的人送到古國宮殿大門口,她下來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侍衛看到嚇了一大跳。
“溪蝶小姐?”
“別管我……我沒事。”
“這……”
“還有,不要跟王說。”
溪蝶回到宮殿,泡了熱水澡,重新換了一身衣服。
她想到侯贏今天跟她說的那些話,心裡疼啊,痛啊,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
她面無表情的走到剛剛換下的那堆衣服前,從裡面拿出一把匕首。
這是侯贏給她的。
這把匕首很小,抓在人手裡,幾乎可以隱匿不見。
侯贏說,古剎最近有要派兵攻打併吞併月炎的趨勢,他要先下手爲強,要了古剎的命,然後,他帶着人馬再趁機殺入古國。
而她,現在是唯一可以接近古剎的人。
他要她在今晚不管用什麼辦法殺死古剎。
否則,他就讓南無風給她陪葬。
一邊是從小把她養到大的師父,一邊是她深愛那麼多年,好不容易重逢的男人。
溪蝶望着黃銅鏡子裡的自己,脖子上還有很多青色痕跡。
呵呵。
她真恨不得一頭撞死過去。
古剎,師父。
我到底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