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聲先至。
從天而降的偉岸男子單手擋住陸徵的利劍,借力一推,卸了他的劍勢。拿出懷中漂亮的長髮頭套,熟練地幫簿梔戴上。
“你大師兄要是知道他養了五年的頭髮被這麼糟蹋了,回去有你被唸的。”
說完寵溺地拍了拍簿梔的頭。
大神降臨,女主光環顯靈了,系統終於靠譜了一回。
簿梔被感動地眼眶一熱,差點激動落淚。
“是哪個混賬欺負我的小梔兒?”
被大神護着真幸福,她一激動情緒沒控制住,眼淚洶涌而出。
師傅伸手抹掉她的眼淚,一回手將她護在身後沉聲道:“沒人承認麼,那就一個都別想跑。”
“前輩,這位陸門主一人做事一人當,可不能連累無辜呀。”
金程已扶住戰損的顧狄,大聲道。
“是你小徒弟出手傷人,下毒在先。”
陸徵自知來人武功高強,順勢收了劍。
“毒什麼毒,針上只是尋常麻藥,夠一頭牛睡上一天罷了。我這愛徒雖功夫有辱師門,可不是主動出手的性子。退一萬步講,一弱小女子和一個孩子,陸門主下此殺手可算是不仁不義。”
話落,飛刀一擊入牆,快得衆人都無從反應,陸徵的一縷頭髮正緩緩落下。
“以後離我家小梔兒遠些,我莫戎脾氣差得很,更不在乎江湖名聲,不怕死的就一起上,怕死就趕緊滾。”
雙手執起十把飛刀,趕了一整天路的大神師傅不耐煩地皺起眉。
簿梔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背影只想牢牢抱住大腿,這要命的安全感,帥!
識時務的敵人瞬間退散,莫戎一把拽過顧狄,迅速施針於他右後腦側位置,顧狄無力地靠在他肩側,臉上有了些血色。
“你把我阿爹怎麼了?大壞蛋。”
見顧狄暈了過去,小孩死了親爹般地哭嚎起來,拉住簿梔大喊道,“阿孃你怎麼不救救阿爹,你醫術最厲害的。”
天雷滾滾,簿梔一天受的刺激太多,對上師傅從震驚轉爲暴怒的眼神,她瞪着無辜的大眼睛拼命搖頭。
“師傅你聽我解釋,我怎麼可能一下有這麼大的孩子,我只是剛傷了腦袋。”簿梔聲音越來越小,她解釋不清楚,她什麼都不知道呀!
莫戎一把推開身上靠着的顧狄,恨不得補上一腳。金程也不敢上前扶,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大神醫,少主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畢竟他還是養大簿梔姑娘的師傅。
被扔在地上的顧狄悠悠轉醒,又是一派天真模樣,無邪地看着身邊的衆人,絲毫不覺這詭異的殺氣與尷尬的氛圍。
“阿爹你醒了!”
小孩撲到他身上破涕爲笑。
“誰叫阿爹?我是阿狄。”
“阿孃!”
小孩驚恐地向簿梔求助,止住的眼淚又要決堤。
簿梔內心:說好的完美女主呢?系統出來,別裝死。
系統:我本來也活不了,女主系統內禁言!
簿梔內心:???我XXX!
“我不是什麼阿孃!”
簿梔心情煩躁,誰想年紀輕輕喜當娘。
驚天動地的哭聲衝破雲霄,精分傻子爹和穿書失憶娘面面相覷。
金程一把抱起小孩哄起來:“我們騎大貓貓去,小風乖,你爹孃之前傷了腦子暫時記不得你了,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深藏功與名的三花揹走了抽泣的磨人精。
紅黛擡手擋住莫戎快要扔出去的飛刀,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簿梔見師父的臉色千變萬化,最後恢復正常,終於舒了口氣。
看着被摔疼的傻阿狄,她想起了來時的初衷,把懷裡樣子不太好看的冰糖葫蘆塞到了他嘴裡。
還是阿狄憨憨的笑最讓人舒心,而顧狄,她也未曾見過那冷俊的臉對誰如此笑過。
“小紅兒,你十萬火急地飛鴿傳書催我千里迢迢的過來,就是給那臭小子收拾這爛攤子的?我賠了徒弟還要帶上自己?”
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大神師傅傲嬌地看着紅姨,一聲小紅兒又讓簿梔的八卦之魂死灰復燃,有故事。
“莫大哥你先歇歇,喝杯我親手爲你泡的甘菊普洱茶,一路過來辛苦。”
紅姨順毛順得得心應手,“小風這個娃娃只是一年前阿狄和阿梔救下的山腳下的孤兒,一時心軟就隨着孩子的心願稱呼了,都是誤會。”
“那我的小梔兒怎麼會受傷,要不是念及故人之願,我是絕不會放她離開穹山的。”
“阿梔尋藥偶遇了那人的長孫,他手裡有冰絲草,不知是巧合還是預謀,這兩人不僅生了誤會,還中了埋伏的暗箭,皆傷的不輕。”
“你是說她找到冰絲草了?”
莫戎又一次看向顧狄,釋然地嘆了口氣。
“帶我去看看吧,這孩子和她母親一樣,都是不聽話又不惜命的主,也不知道是誰欠了誰的,孽緣。”
不,她惜命的很!
簿梔茫然地聽着自己的故事,心虛不已,反覆默唸,她現在只是個傷了腦子又忘了過往的病人。
“你怎麼不跟上?折騰了一年,不要以爲找到了冰絲草,我就會同意你繼續以血養藥。”
師傅冷眼瞧着她繼續道,“上一次失敗,掉光了頭髮,這次呢?”
看着她一臉不在線的蠢樣子,莫戎扶額道:“哦,你傷了腦子不記得了。”
一刀補在簿梔心上,她難道不再是師傅最愛的小徒弟麼?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她心中悲苦。這女主不僅聖母還自虐,是欠了顧狄什麼天大的人情,要如此兇殘地回報,難道是因爲愛情?
簿梔只想好好保住小命,暗戳戳地碎碎念,她反正已經傷了腦子,大可不必以命相酬,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反正除了天知地知也沒人知道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
作爲實習獸醫,製藥救人這跨種族的大事就算她努力也做不來,她決定混着日子,陽奉陰違磨洋工。
打着如意算盤的某人想着未來的美好日子,一頭撞在了小院的門柱上。
師傅看看冰絲草再看看她,神色一言難盡。
簿梔摸摸頭,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顧狄這小子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年前非要去爭個盟主之位,明明是個不入世的冰木頭,怕麻煩的冷性子。銀針封穴本是權宜之計,再這般沒事動氣運功,爭強好勝,不知道還有沒有命等到你把藥養出來。”
她看着漂亮的花盆裡其貌不揚的草藥,腦子裡回閃着原宿主找到它時的驚喜,倒下時眼裡的不甘,心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那不是有你在麼,阿狄三年還是撐得住的,當年清姑娘不也是這麼說的。”
紅姨帶來了酒菜,引師傅落座,簿梔識趣,悄悄退了出去。
想想還是去找找那“父子”二人和三花,預先辭行告別,不知道如今的顧狄懂不懂分別。
“小風最喜歡誰啊?”
火翎逗弄着小孩,賤兮兮地模樣。
“阿爹,阿孃。”
“那阿爹最喜歡誰啊?”水蘅繼續道。
“自然是阿孃。”
兩人得逞地壞笑,陪着三花玩耍的阿狄也跟着一起嘻嘻地笑着。
簿梔靜靜地看着,竟生出不捨的情緒,明明並無多少交集,定是原宿主的心神動搖了她。
“哎,可惜你阿孃是個沒良心的小女子。說是來救你阿爹的命,命還沒救成,他的心倒是被治的死死的,不過偶然經過山腳下,救下你後,她隨口一句東山郡要是再無這樣的事發生多好。他這麼不愛管俗事的冷淡性子竟然爲此,爭強好鬥不顧身體奪下了東山郡的盟主之位,帶着我們一起受累。唯一的要求就是讓東山郡所有門派行監督管理之責,不得欺壓平民幼小,不得互相鬥毆,路見不平更要拔刀相助。”
“不許說我阿孃的壞話。”
小孩抓住重點,一副護短的模樣把火翎氣笑了。
“倒是和你阿爹一樣的死心塌地。可嘆你阿孃都不知道他做了這麼多,心裡只有那個陸小白臉。”
“火翎,和一個小孩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呢,小心金程知道了關你小黑屋。”
水蘅上前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和三花玩得不亦樂乎的顧狄。
“膽小鬼,金程纔是第一八卦男,當時這個事要不是他全程跟隨參與又添油加醋地散播,我們怎麼會知道,少主要是生氣,第一個就該懲罰他。”
“簿姑娘怎麼不進去,這裡風大。”
金程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側,聲音一出把三個大人都嚇了一跳。
火翎失了剛纔的神氣,拉着水蘅匆匆忙忙地跑了。
“那我也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三口了。”
金程帶着三花也迅速地走開了。
留下簿梔尷尬地對着兩個“迷弟”。
“阿爹本來就是最喜歡阿孃麼。”小孩拉過阿狄不甘地念叨。
明朗的少年抱起小孩看向簿梔,“我最喜歡的是梔梔,不是阿孃。”
簿梔單手捂臉,良心似乎被紮了一針,連她都覺得自己是個沒良心的負心女。特別在十分鐘之前,她已經決定跑路過好日子,放棄以血養藥這個苦差事。
只是她不知道,成爲顧狄的藥引是她無法逃避的宿命,阻礙女主光環閃耀是會馬上付出代價的。
這個道理是簿梔經歷無數個失眠之夜,默默認命給冰絲草輸血後,睡了個好覺才真正領悟的。
連任務都要她用失眠感悟的系統真是如二哈一般神奇,而且穿書一般不是應該本人都看過原書甚至是本書作者麼?爲什麼到她就只能靠做夢與原宿主感知呢?欺負她是被二哈害死的麼?
某一天,她和師兄們喝了一晚上的酒,大醉一場,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那天醒來後,她就想開了,決定轟轟烈烈幹一場,上輩子死的太憋屈,現在莫名重活一次,幹啥都是賺了的。
而這都是回了穹山師門的後話。
此刻,師傅酒足飯飽,抱着冰絲草向她走來,一隻胖乎乎的灰色信鴿落在他肩上。
“抱上你的救命草回穹山了,讓三花趕趕路,回去還能看出好戲。這回你三師兄的頭髮肯定保不住了,現在穹山就剩我一個擁有自然長髮的正常人了,哈哈哈哈。”
簿梔看着眼前老頑童一般的師傅,心中竟生出幾分莫名的期待。
穹山師門,肯定是個特別有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