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簿梔,高估了自己的臉皮厚度,她故作瀟灑卻還是羞紅了臉,幸虧指向的那人還是孩童的智商,否則當面這般轟轟烈烈的告白她還真說不出口。
前一刻火光四濺的對戰氣氛瞬間土崩瓦解,紅姨一臉得逞嘚瑟,五人滿臉吃瓜調笑,簿黎一臉怒其不爭的懊惱。尷尬的簿梔舉手捂住半張臉,默默退到一邊陪“心上人”喝茶吃糕點。
簿黎大手一揮,百位護院即刻退下。
“罷了,孩子大了,如清兒所願,隨孩子心意便好。不過要是這傻小子敢傷到她,我定會讓你們知道東山郡誰更不好惹。”
說罷,憤然轉身的簿黎疾步離開,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說道:“來者是客,諸位喝完喜酒再走吧,順道也看看迎娶我萬千山莊小姐該有的排場。”
簿梔看着老父親最後的倔強,不免爲自己的突發奇想感到愧疚。
“阿梔,心上人是什麼?”
嘴角沾着芙蓉糕碎屑的阿狄懵懵懂懂地問道。
“額,心上人就是一起開心玩耍的人。”窘迫的她胡言亂語地哄騙着“小孩”,瞬間羨慕起他來,傻乎乎的無知無憂多逍遙自在。
郡守大人帶人趕到時,衆人已和和氣氣地坐在大廳喝酒用膳,聽聞有人到萬千山莊鬧事搶親,他氣憤異常,攢了一路的怒氣眼下卻泄了大半。
看清主位緋紅衣裙的美豔婦人,他不由心頭一顫,幸虧不似想象的混亂戰況,否則三方敵對,這東山郡怕是要亂了。
大家不打不相識,酒喝到興頭上,已開始稱兄道弟。剛剛佈置完的萬千山莊全然一片大紅喜慶之態,熱鬧萬分,只待明日一場更熱鬧的婚禮。
郡守大人看着跟在自己身後的兒子,感慨萬千,他剛出生時,東山郡還是暗無天日的疾苦之地。有如今的安樂和平,煙火人氣是何等不易,只是他們以命相搏的和平更需這些年輕人去守住。
如今的朝局,表面明朗,內裡卻暗潮洶涌,這豔陽之下的陰影更是防不勝防,不知道那位大人現下可還好?他這個東山郡守看來也老了,總不自覺回憶當年。
翌日,天色漸明,萬千山莊早已忙碌起來。衆人圍着新娘子梳妝打扮,作爲妹妹的簿梔也身着橘紅色衣裙,化了個清甜的桃花妝,清新可人,又不搶明豔的新娘一點風頭。
爲新娘蓋上紅蓋頭,就等新郎的迎親隊伍了,第一次親臨中國古典婚禮,簿梔看着比新娘還興奮。
鞭炮聲由遠及近,喜樂響起,平日儒雅單薄的周公子此刻多了幾分少年郎的意氣風發,更爲成熟英氣。簿梔也真心爲堂姐高興,此乃難得的良人。
後院,她最後爲堂姐確認着聘禮和陪嫁物品,十里紅妝清點起來着實費了她一番功夫,哪知她忙裡偷閒的片刻,那一頭的迎親隊伍就出了大事。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搶我東山郡守府的新娘。”
從天而降的男子身形極快,竟避開衆人,頃刻已立於新娘轎前。
“得罪,但這位簿小姐,你娶不得。”
玄衣貴公子站在人羣中央,單槍匹馬卻毫無畏懼。
“你到底是誰?”
周公子急切下馬,但不會拳腳功夫的他,被來人一掌逼地連連後退。
“何人敢劫萬千山莊大小姐!”
躍庭縱身上前,與玄貴公子對戰,百招之後難分勝負。
衆人陸續趕到,兩人打鬥之間,周郡守一眼識得玄衣公子腰間的玉佩,心頭一顫,這位公子竟是那位大人的人,這下麻煩了。
躍庭再次出手時,又一黑衣男子從屋頂躍下,擋在玄衣貴公子身前,一把劍鞘竟壓制住了全力以赴的躍庭。
“小躍躍住手吧。”
簿黎見躍庭不敵,立刻喊停,那人招招決斷鋒利,再打下去或許便是殺招。
雙方皆不再動作,但敵對的架勢並未收起。
“公子爲何獨自先行,不按約定行事。”
黑衣男子拉住想要掀開轎門的玄衣貴公子道。
“事有輕重緩急,等你們約定完,這邊早已塵埃落定。”
玄衣少年不滿地掙脫開。
“敢問公子爲何要劫持在下的新兒媳。”
周郡守知來人身份特殊,也不敢當面挑明,上前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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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拜堂,此女並非閣下兒媳。”
玄衣少年言語間帶着一絲不滿。
得到消息疾步跑來的簿梔看到人羣中鬧事的始作俑者,瞬間腦殼疼,都是冤家,還沒事一起來湊熱鬧。
“陸衿你鬧夠了!”
她大概能猜到陸衿現身於此的緣由,伯羽那個大傻子,師門不幸,家賊難防,傳個信倒是也傳傳對呀!
簿梔跑到陸衿身邊,上氣不接下氣。
“成親的萬千山莊大小姐不是你?”
素來氣質雍容的某人瞬間失了一貫的冷靜。
簿梔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着玄衣少年,又附帶上一個白眼。
“我以爲你突然下山,然後被父逼婚,並非自願。”
尷尬的陸衿聲音越來越低。
“公子把簿某當什麼人了,是不是那莫老頭這般編排我的?”
聽着陸衿的話,剛還一臉擔心的簿黎瞬間又被氣紅了臉。
“爹爹,消消氣,今日這不是重點,現下迎親隊伍順利趕上吉時最重要。”
拉住了有些失控的爹爹,簿梔小聲道。
“都是誤會,誤會,陸公子是我的好朋友,專門來喝喜酒的,這也是我特意設計來攔新郎的驚喜,堂姐也事先知曉,才一言未發。”
簿梔故意喊得極其大聲,讓周圍所有看熱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其實堂姐只是嚴守規矩,畢竟新娘隨意出聲走動是不吉利又鬧笑話的糗事,大家閨秀萬萬是不會做的。
“是陸某攔新郎的經驗不足,鬧了笑話,望周公子見諒。”
陸衿迅速明白了簿梔的意圖,隨即應和道,順手解下了自己腰間的玉佩。
“此物是陸某一點心意,祝周兄與簿小姐百年好合,今日之事,來日定然補償。”
陸衿將玉佩塞進周公子手中,急忙跟着簿梔退出了人羣。
人羣中,周郡守向迷茫的兒子點頭示意,新郎收好玉佩,轉身上馬,迎親的隊伍重新向郡守府出發,東山郡多年未見的盛大婚禮終是歷經曲折,圓滿完成了。
夜色正濃,送走所有賓客的周郡守正細細觀察着陸公子送給兒子的玉佩,毫無睡意。
那一道小小的裂痕在月光下很難被找到,但是他一眼便發現了,這果然是當年自己贈與那位大人的玉佩,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他只能將身上唯一的東西相贈。
這麼多年,他竟然還保存着,還記得他這個當年的小兵,自詡聰明,竟不曾懷疑自己從一無名小卒一朝平步青雲,不斷高升,多少是與那位大人有關。
而這位陸公子,想來也不是隨意爲之,他只能見機行事,明日之事明日再憂慮。
今日是兒子的大喜日子,他也從不是什麼杞人憂,天膽小怕事的性子。
多年爲官的周郡守果然沒有猜錯,翌日午後時分,陸公子果然帶着黑衣護衛登門拜訪。
“周大人,在下打擾了。”
見陸公子行禮,周郡守隨即還禮道。
“陸公子不必客氣,此番前來有何事需要老夫幫忙,但說無妨。”
陸衿見他如此,心下已確定這位周郡守認出了玉佩,看破不說破,行事沉穩周全,果然是祖父都認可的人才。不過他更看好未來的周公子,來時也曾讀到他的文章,來年春試,或是狀元之才,他正缺這樣的“朋友”。
“家中長輩特意讓在下來東山郡歷練,並讓我直接來尋周大人,說是這東山郡沒有人比你更瞭解。況且東山郡近年越發大好,在全境也算數一數二的安定富足,想來必定是大人盡職盡責,多年來努力的成果,家裡長輩說他很滿意。”
“實不相瞞,老夫是有盡力,但早前東山郡依舊是很普通的。近年來大好除了簿兄對民生工程的財力支持,對老弱婦孺的最低救濟金外,突然出現的滄瀾派門主組成了東山郡盟,成爲盟主後命東山郡所有的門派互相監督。不僅不再鬧事,還紛紛行俠仗義,所以東山郡治安日益良好,民生安穩。”
說起此事周郡守還是不免激動:“若要說特別之處,老夫認爲這東山郡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從郡守府出來的陸衿突然有些想不明白祖父讓他走這一趟的意圖,單純歷練入世,體察民情,那爲何偏偏選中東山郡?
想着想着,等陸衿再次回神已站在萬千山莊大門前。
院內一行人正與主人辭行,等他看清,竟是簿梔和顧狄,還有滄瀾派衆人。據周郡守所言,下週便是一年一度東山郡盟召開盟主大會的日子,他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女兒,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不滿意的即刻回家,爹爹給你準備了一些盤纏,不夠了就來信,不要苦了自己。”
看着老淚縱橫的爹爹,簿梔也有些心疼。
家僕抗出一個大箱子,管家一打開,整箱的金子亮得閃瞎雙眼,簿梔瞬間心花怒放,爹爹是個好親爹,太瞭解她了。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真夠有錢的,少主看來早晚得被包養。”
火翎小聲吐槽着,被其他四人目光狙擊,他看了看開心吃着冰糖葫蘆的少主,鬆了口氣。
“小三,小三有和你一起來麼?”
顧狄一眼看見不遠處的陸衿,熱情地跑過去,語出驚人道。
“小花都沒跟着阿梔過來,好無聊。”
他順手拉着陸衿的衣袖擦了擦嘴上的山楂碎屑。
簿梔震驚的看着對面的兩人,腦殼又疼了,清醒的顧狄若是得知此情此景,怕是要弄死現在精分的自己。
神色僵硬的陸衿看向簿梔,良好的修養無法讓他對這樣的顧狄動手。
“小三過兩日就能到我身邊,今日估計是見不到了。”
陸衿耐着性子應付着“小孩”。
“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我要和小三玩,小花最近都不在。”
陸衿第一次覺得顧狄不那麼可恨,表面神色如常,內心歡天喜地,正愁不知如何開口同行,就有人拋來了橄欖枝。
簿梔一把拉過顧狄,生怕他又語出驚人,行爲詭異,剛想和陸衿解釋道歉卻見這人盯着自己笑着迴應道:“好,一起走。”
簿梔愣神片刻,緩過神來也蠻開心,決定她是否吃得好、睡得好二人組皆在身邊,她也能更好地開展任務,只是不知道清醒後的顧狄得知自己的對“敵人”的邀請,會不會氣得吐血。
現下得知自己馬上能和小三玩耍的顧狄對着陸衿興奮呼喚。
“你以後也是我的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