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嵐音這一聲無疑把衆人都震在了當場。
下一刻紅色的衣袍翻飛, 祁歸塵沉着臉緊跟着齊嵐音便離開了原地。其他幾人反應也快，紛紛御劍跟在齊嵐音身後迅速的離開了地牢。
五人的身手在這世間都算翹楚，東旗君看着前方與齊嵐音幾乎並肩的祁歸塵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是沒有想到, 祁歸塵如今的修爲竟然連他都看不清了。
低頭看着腳下的茫茫山河, 東旗君忽然眉頭一皺道“這裡不是……”
“通往魔界的邊陲小鎮。”莊厭還記得當初就是在這裡把封玦帶入魔界的。
東旗君有些奇怪道“難道是魔族……”
不過看了看不遠處的祁歸塵, 東旗君還是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畢竟魔界已經被焚香谷統一了，而且看祁歸塵的樣子這件事怕是和魔界並無關係。
“下面。”齊嵐音看着下方寒聲道“地底。”
幾人沒想到這小鎮的地底竟然還大有玄機，一時間心中都甚是震驚。越往裡祁歸塵和莊厭的臉色便越是難看, 莊厭‘嘖’了一聲道“真是臭死了，這裡面是什麼地方。”
其他幾人不解, 但過了片刻便也知莊厭方纔爲何會這樣說。一股野獸的臭味和濃郁的血腥味隨着衆人的深入越來越濃, 魔族天生嗅覺敏感自然很早之前便聞到了氣味。
齊嵐音一揮手擊碎擋在面前的石壁, 祁歸塵看着面前的場景咬牙道“現在怎麼還有這種地方！”
四周都是魔族和修士的歡呼聲，幾人大致看了一圈便知這地方是做什麼的了。最前方的齊嵐音忽然足尖一點朝着中心角鬥場躍去, 渾身的煞氣頓時抑制不住般的涌了出來。
火雲君和東旗君的臉色此刻也是陰沉的可怕，擡眼看了一眼角鬥場中心那嘶吼着的八足魁，火雲君冷聲道“東旗峰主，這裡的人…死不足惜。”
東旗君一開始還不明所以，但在看到火雲君出手間便殺了兩名撲過來的修者後才明白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
“這裡面還有修者……”
“懲戒峰關不下這麼多人。”火雲君毫無波動的聲音響起“東旗峰主若下不了手, 那就去解決其他魔族吧。”
看着火雲君一個起落帶起的朵朵血花, 東旗君只好舉着劍朝着魔族聚集的那邊揮去。而此刻八足魁的上方, 一臉冰霜的齊嵐音看着腳下殘損的修士肢體和古月門染了血的服飾雙眼隱隱發紅。
手起刀落, 咆哮着的八足魁轟然倒地。
齊嵐音踩在滿是鮮血的地面上, 蹲下身半扶起地面上只剩下上半身的修士咬了咬牙，擡手擦了擦對方滿是血污的臉頰齊嵐音沉聲道“對不起。”
“齊少……”那修士努力睜大眼睛看向齊嵐音, 但剛一張嘴血液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齊嵐音也不管被血染上的錦袍，只是垂首擦拭着對方的血跡開口道“我會帶你們回古月門。”
那修士聞言眼底泛出一絲亮光，張了張嘴啞聲道“郭……天音……”
但剩下的話他卻是再也沒能說出口，齊嵐音看着懷裡瞳孔渙散的弟子伸手合上了對方的眼斂。沉默的將他平放在地面上，齊嵐音站起身看向四周。
地上散落着各種破碎的衣物，齊嵐音走到一處牆角旁蹲下身，看着面前已經看不出面目的修士低聲道“你們做的很好。”
這名修士齊嵐音有印象，看守地牢的修士中就數他性情最是溫和善良，雖然做事唯唯諾諾但還是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領命完成。這名弟子甚是敬佩齊嵐音經常跑到演武場去看他練習招式，久而久之，齊嵐音也與他有了些許交集，時不時還會指導對方一二。
但現在……
齊嵐音站起身，攥着一塊被血沁透的衣物緊緊握住了右手。
“傅丫頭！”東旗君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響起，對於這個從他兵器閣拿走武器的弟子他還是記得的。
半扶起昏迷不醒的傅雪衣，東旗君探了探對方的鼻息驚喜的朝齊嵐音喊道“她還活着，誰有藥！趕緊！”
火雲君二話不說，從半空中直接落了下來，幾步走到傅雪衣身旁掰開她的嘴便把一枚藥丸塞了進去。
“勞煩東旗峰主幫我先照看她片刻。”齊嵐音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傅雪衣，然後微微側首朝火雲君沉聲道“多謝火雲峰主。”
“你……”東旗君皺了皺眉，盯着齊嵐音的背影忽然瞪大了雙眼道“臭小子！你想幹什麼！”
紅色的衣袖上下翻飛，齊嵐音發起怒來的模樣讓一旁的東旗君都驚了一下，看着握着長劍大開殺戒的齊嵐音，東旗君扭頭朝着火雲君喊道“火雲峰主，這……”
“你照看好她。”
“火雲峰主！”東旗君無奈的看着火雲君的背影嘆了口氣，扭頭看向幾人中唯一沒有大開殺戒的莊厭心累道“這下怎麼辦？”
“懲戒峰失職，古月門弟子慘死，封玦生死不明。”莊厭看向東旗君勾了勾嘴角“既然攔不住，那等他們殺個夠本不就行了。”
“你！”
“某倒對着幕後主使很是佩服，誰借他這麼多膽子。”莊厭看着面前的角鬥場輕笑道“懲戒峰很早之前便下達了命令，角鬥場已經被完全清剿，誰再敢偷偷進行此類活動格殺勿論。”
東旗君聞言垂下頭，看着傅雪衣佈滿血污的臉頰嘆了口氣道“這事恐怕……牽扯甚廣。”
莊厭冷哼一聲，正想開口嘲諷幾句卻忽然轉過頭喊道“糟糕！”
不遠處角鬥場的一側牆壁猛的坍塌下去，莊厭趕到時便看到祁歸塵手中正握着什麼滿臉風霜。上前幾步，莊厭看清對方拿的東西后一愣道“那是……黑狐皮……”
對了，封玦脖子上從始至終都圍着一圈黑狐皮製成的圍脖，據說那還是很久之前祁歸塵特意送給他的，但現在看着那染滿血跡的圍脖，莊厭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後退一步，莊厭捏了一把冷汗開口道“尊上……”
“莊厭。”祁歸塵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來“查。”
“…是。”莊厭頜首道“那尊上，現在……”
祁歸塵冷笑一聲，揚手間便是一道黑色的魔氣擊打在一旁的石壁上。
莊厭後退一步朝着東旗君喊道“都出去！快點！”
東旗君不疑有他，抱起傅雪衣便迅速的退了出去，火雲君看着不遠處的祁歸塵皺了皺眉，向四周撇了一眼後便飛快的朝着齊嵐音的方向趕了過去。
握住齊嵐音的右臂，火雲君看了看四周震動的石壁低聲道“走！”
齊嵐音紅着眼眶看了一眼角鬥場，這才忿忿的收起長劍跟着火雲君朝出口處跑去。
莊厭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回頭看了一眼垂着頭的祁歸塵，莊厭抿了抿下脣便轉過身走了。
魂魄元神齊全的祁歸塵……他倒是不用太過擔心。
——
接下來的幾日對整個修真界來說都不怎麼太平，先是懲戒峰大批弟子下山，古月門對周遭許多大小宗族都進行了一場大清洗，而魔界焚香谷則直接把矛頭對向了天音寺。
而郭常笑也沒了之前的鬥志昂揚，看着面前一臉諷笑的封玦，郭常笑怒從心起狠狠掐住封玦的脖子恨聲道“如果你現在不立刻同我合作，信不信我讓你馬上歸西！”
封玦笑了笑，看着面前一臉猙獰的郭常笑啞聲道“你殺死你父親郭常在的時候……可有後悔過……”
郭常笑的手微微一鬆，繼而怒道“他都死了我後悔什麼！他那是活該！還讓我去古月門要那個賤人的屍身！我殺了那個賤人後連看她都不想再看第二眼！竟然讓我去古月門…也不看看我是什麼身份！”
封玦本是沒有表情，但此刻卻是動了動眼珠艱澀道“你…殺了許靜後就沒再去過她那裡？”
“沒有。”郭常笑狠狠把封玦摔向一旁拔出長劍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到底要不要同我合作？”
封玦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長劍，就在郭常笑忍不住將要動手的時候忽然開口道“好呀。”
“你……”
“我同你合作。”封玦勾起嘴角，臉上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雖然不知封玦爲何會突然改口，但郭常笑來不及細想只想把他徹底綁在自己的船上。
“立血誓。”郭常笑左手握着長劍指着封玦，右手則拿出一張滿是符文的暗色紙張道“只要你立下血誓，我馬上解開你的封靈鎖並且奉你爲座上賓。”
封玦輕笑一聲“你想要什麼？”
“幫我操控藥人，讓他們爲我做事。”郭常笑把劍往回收了收“待事成，我自然不會殺你也不會虧待你。”
封玦眯眼看了看郭常笑，而後沒有絲毫猶豫的舉起右手開口道“我封玦，從今天起會幫天音寺郭常笑操控藥人，在此……願立血誓。”
郭常笑揚了揚眉，封玦便伸出食指在面前的劍刃上一滑，瞬間指腹上的鮮血便滴落在桌上的符紙上。郭常笑這才放下劍，刺破自己的手指讓鮮血同樣滴落在符文上，郭常笑看着逐漸消失的符紙面上終於帶上了笑。
“封仙師，合作愉快。”
“廢話少說，先幫我解開封靈鎖。”封玦伸出雙手“一會兒我要寫個藥方，白魍之毒發作了，不想讓我出身未捷身先死就照着上面的藥材給我配藥。”
郭常笑臉上的笑容一滯，咬了咬牙這才替封玦解開手腕上的封靈鎖，隨着封靈鎖離手，一張黯淡了的傀儡符也悠悠落到了地上。
封玦撿起傀儡符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擡頭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郭常笑滿臉不耐的揮了揮手道“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給我拿藥。”
“藥方！”
封玦拿起桌上的筆墨，不經意掃了一眼手中的毛筆繼而發出一聲諷笑道“天音寺的確是大手筆，就連一支寫字的筆都是稀有的靈獸毛髮和骨幹做的。”
“若是這次事成，仙師就能過得上比這還要奢侈的日子。”郭常笑拿過藥方輕嗤一聲道“仙師，低頭看看你手臂上的印記，現在我們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最好不要……”
“話說完了嗎？”封玦指着屋門“慢走不送。”
郭常笑死死瞪着封玦，磨了磨後槽牙轉身摔門而去。
等到郭常笑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封玦低頭狠狠喘了一口濁氣，本就蒼白的面上頓時褪去所有的血色甚至就連裸露在外的皮膚似都覆蓋上了一層微白的寒霜。
從左肩起一股刺骨寒意順着脊椎蔓延至全身，封玦低頭看着小臂內側上鮮紅的血誓印記不由得咧了咧嘴角。白魍之毒的反噬比這血誓威脅大的多，封玦倒不覺得自己最後會死在血誓的束縛下。
從角鬥場忍到了現在，眼下四下無人封玦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真是狼狽呀……擡手拿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污，封玦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白魍咬的地方本就距離心臟處較近，現在那裡一片涼意封玦甚至都快沒了知覺。緩緩擡起右手，封玦看着手背上一層散發着寒意的霧氣不由得苦笑一聲，怕是……命數盡了。
只要能堅持一個月，他就能除掉郭常笑，說不定還能…揪出真正的幕後主使。
封玦垂眸靠在身後的軟墊上輕輕呼了一口氣，白魍之毒雖說會要了他的性命但並不是沒有一點好處的，起碼……它的毒性這世間還沒有其它藥物可以壓制。
想起之前在角鬥場靠着白魍之毒靈力外泄，封玦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眼神深沉的可怕，希望他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做好他最後能完成的幾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