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看到跪在面前的程一言，張道然微微擡頭：“你犯了什麼錯，錯在何處？”
張道然臉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哀樂。程一言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張道然，趴伏在地，心裡忐忑不安，有些結結巴巴起來：“弟子...弟子......”
院子中，從廚房中走出來的陸貞，打開院子中的電燈，站在遠處沒有靠近。張一方尤一修看到程一言如此，本想停下演練五行八卦掌，張道然僅僅看了他們一眼，張一方尤一修沒敢停下。
張道然性子隨和，極少動怒。可以說張一方等人拜入三清觀張道然門下，從來沒有見到過張道然動過怒火。此時張道然雖然臉色淡然，很明顯與之前不同，已經動了怒火。
程一言受罰，正是張道然怒火的體現。
“師傅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你我二人，不要火上澆油，按照師傅的吩咐，繼續練習五行八卦掌吧。”
張一方小聲吩咐身邊的尤一修：“看來，三師弟這次惹的禍事不小......”
“豈止是不小......”
尤一修苦笑一聲，心中暗道：“三師弟可是連師傅都罵了的，這是大逆不道。”
“怎麼...敢做不敢說？”
張道然手上經書消失不見，站起身來揹負着雙手，並沒有讓程一言起身：“修道者一心向道，道心堅定，錯就是錯，對就是對，需要光明磊落。”
雙眼看着程一言，張道然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似乎把程一言過往今生看穿。
張道然眼中奇異光芒，下了程一言一跳，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弟子...弟子不該說師傅...悶騷...”
“哼哧...”
“噗...”
正在演練五行八卦掌的張一方，就像嗓子裡憋了一口濃痰，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演練五行八卦掌的動作一亂，停了下來。不可思議的看着趴伏在地的程一言，猶如陌生人一般。張了張嘴，本想質詢，最終沒有說話。而張一方心中，卻很是不悅，甚至有些怒火：“三師弟啊三師弟，師傅傳授我等道法神通，引導我等修煉，追求長生。怎麼能夠如此說師傅呢？”
張一方本是街頭流浪漢，因爲張道然，有了安身立命之處，因爲張道然，張一方腦袋恢復清明。進入道門，修道長生。張一方對待張道然，猶如對待父親一般敬重，絕不允許任何人，侮辱師傅......
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師弟，玩的最好的好玩伴也不行。
陸貞在遠處，本來差點笑出聲來，看到張一方神情變化，連忙走過來，拉住張一方手臂使了個眼色。尤一修也停下演練五行八卦掌，來到張一方身邊，小聲道：“師傅自有決斷，大師兄還請不要動怒。”
張一方重重舒了口氣，臉色淡然起來。
院子裡很靜，靜的可怕。除了道觀外面，湖水拍擊小島岸邊岩石的聲音，道觀外老狼的咆哮聲，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出聲。
不知多久，張道然忽然轉身，俯視着程一言，臉色依舊毫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聲音有些清淡的說道：“這就是你人前顯法的藉口？”
“師傅......”感覺雙腿已經麻木，程一言不敢利用靈氣緩解雙膝的痛楚。擡起頭來，說道：“要不是因爲龍虎山放棄五月初八講道，屬於正一道的南方各派，絕不會來我湖心島聽道。師傅名聲在外，卻從未顯露道法術法，神通廣大，多是外人傳言。弟子以爲......”
“你以爲你顯露道法，可以震懾人心對吧...讓前來聽道之人，見識道法神奇，知道我三清觀傳承名副其實可對？”張道然忽然一笑，坐回石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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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言臉上浮現一絲敬服：“弟子確實是這麼想的。”
“貧道修道以來，的確沒有顯露道法。”張道然臉上笑容消失：“所以，你以爲貧道進入修道大門，修煉感悟了幾種道法，從未顯露，就是悶騷對吧......”
“弟子...”
程一言忽然發現，自己無可辯解。在還沒有回來的路上，程一言感覺自己做得對，此時卻恍惚間感覺，自己那麼的幼稚。
“上古時期，修道者演繹出道法術法，只是爲了輔助修煉。如同聚靈陣，爲了凝聚更多的靈氣，提升修煉速度。迷蹤陣，傳送陣，是爲了自身安全防禦。風火雷電道術，是爲了解救世人，而獲取氣運功德......”張道然語氣逐漸肅然，凝視着程一言：“你修煉道法，只是爲了在人前顯露，震懾人心？你可曾想過，道術是用來輔助修煉的？”
“心有救人心，法有殺人法。心無殺意，則無殺人之法，心有殺意，則無正道可言。一切隨心，而心又是修道基礎。你一顆心，不在修道之上，而是逞威能，想要得到別人敬仰，已然落了下乘。”
“弟子...”程一言臉上冷汗涔涔，這是修道以來，從未有過的狼狽：“弟子......”
“剛剛學習道法皮毛，就如此招搖，是你道心不堅。只爲名譽，而心生震懾他人之意，是心存虛妄之爭。人前顯法，只爲心中那一絲傲氣，是爲心存蔑視之心，而無對世人敬畏之情。”張道然伸手一指，一道法則進入程一言天靈：“道心不堅，道境不穩，心境不純，此篇《清心訣》好生修煉，罰你面壁四十九天，講道結束之後，自尋一處無人島嶼，一切生活所用，你二師兄安排，不準踏出房門半步。四十九天之後，清心訣如若不能小成，就不要離開島嶼......”
程一言在法則進入天靈的剎那，微微一怔，身體有些顫動。剛要感謝，張道然再次一道法則進入程一言天靈：“此乃靜心悟道陣，明日講道之前，蒲團擺放整齊，陣法能夠運轉。記住，需要你獨自完成。耽誤了明日講道，罰你面壁時間延長......”
站起身來，張道然向道觀外走去。
尤一修連忙跟上，張一方嘆息一聲，搖了搖頭進入了自己的房間。陸貞也是看了一眼程一言，追上張一方。外面老狼的咆哮慢慢遠去，程一言這才擡起頭來，臉色不斷變換：“多謝師傅......”
程一言在張道然的言語之中感悟到了什麼，或者想到了什麼，此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或許只有張道然與程一言自己清楚。迴轉三清觀的路上，尤一修划着船，有些不解的問道：“師傅，三師弟對師傅有大不敬之罪...”
“一修，你雖是貧道弟子，年齡卻比貧道大了幾輪。塵世一切應該有所看透。一言是貧道弟子，貧道決定收下一言之時，就有責任引導他步入征途，得道長生。人無完人，一言畢竟年齡太小，性格跳脫。而如此性情，恰恰是修道者最爲忌諱的......”張道然看着遠處，聲音有些飄忽不定：“擺放蒲團，佈置陣法，是磨練一言心性與耐性的開始罷了。”
“一方修煉以來，還是之前學習了兩種道法，而貧道傳授其十數種道法，如果勤加修煉，此時已經可以小成。而一言，卻從未修煉過。境界停滯，難以寸進。”張道然嘆息一聲：“如果不堅定道心，不改變如此心性，小病累積而成大疾，到時候再去調教就晚了......”
划船的尤一修划船的動作有些停頓，看着師傅的背影，此時無比高大。師傅沒有計較三師弟罵了師傅悶騷，而是苦心幫助三師弟矯正心態，塑造道心，引導正途。
想到之前，因爲自己泄露天機，導致天道懲罰三清觀。老龍因此離開，師傅因此昏迷兩年零四個月。師傅不僅沒有怪罪自己，而是不斷疏導自己的心境。不是去懲罰，不是去責罵，不是動怒火......
心中有些感動，更多的還是一種敬畏：“如此師者，纔是偉大的引路人！”
尤一修繼續划船，嘆息道：“師傅，真是用心良苦啊，希望三師弟，能夠體悟師傅的用意。”
“玉不琢不成器，一言生性純良，只是性格有些少年人應有的跳脫。起初貧道聽之任之，讓一言又一個難忘的紅塵歷練。而此時一言心境出現問題，道心出現裂痕，也是貧道教導之過。”當小船到了碼頭之後，張道然踏上碼頭說道：“一言悟性極佳，如果因爲此時，而不能堅定道心，不能明白貧道用意，不能掌握《清心訣》與靜心悟道陣不能布成，貧道就會失望了......”
忽然，正在說話的張道然臉色一動，看着遠處湖水之中，老鯉剛剛遠去的身影，吩咐道：“一修你先上山，爲師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