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僅眼睛看不清了,就連剛纔依仗的神魂加耳力的組合也失效了。
金梓鳴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對神奇的耳朵。
閉上的眼睛徹底關閉了他的目識,神魂飄忽了,他就乾脆忘記自己曾經擁有過魂力。
忘記所有傷痛,清空一切雜念,這副軀體的血肉和骨骼已經消失,僅剩一具空殼。
他忽然回到森林中曾經閃現的“虛化”狀態,體內一片空靈,僅有純粹的靈氣在其中靜靜地、無阻礙地流淌。
耳朵再次聽到那個女人古怪的聲音,他依然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在此空寂中,他卻彷彿“看”到了那名女子。
一層迷霧遮蔽了她,僅能模糊看到黑色的衣裙、修長的身軀、一隻白皙得驚人的手掌,以及長得難以想象的頭髮……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莫名的偉力滾滾而來,從他的雙耳注入體內,隨即充盈全身。
這種法力的層級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讓他突然有一種身體即將爆裂的感覺。
而在下一瞬,這股力量亦注滿冷月,讓它刀氣激盪,堅韌厚重的刀身悸動得顫抖起來,像是要展現它隱藏萬年的戾氣與鋒芒,恢復它昔日的榮光。
對面的劍修感受到了金梓鳴氣息的變強,但他不在意,這個煉氣小修再強也是螻蟻。
他御劍而來,人在空中,已有十多道劍氣激射而出,沿不同的路線,向金梓鳴襲去。
金梓鳴擡起頭,他仍然沒有睜眼,雖然他清楚自己的耳朵剛纔和現在都還在調用神魂,但他沒有去啓動神識,僅憑那一雙耳朵,去傾聽呼嘯而來的劍氣。
他揮舞冷月,一團烏光眨眼包裹住他。
他雙膝微曲,旋即砰然爆發,身體如出膛的炮彈,從地面彈射出去,沿途有幾道劍氣刺在黑色光團之上,眨眼化爲虛無。
冷月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劈向迎面而來的劍修。
男子驚駭於這滔天的殺氣,不由得瘋狂運轉法力,將所有元氣都注入長劍之中,旋即揮劍劃出無數大圓與小圓,欲以此擋住這神鬼莫測的一刀。
烏光一閃而過,沒有金屬撞擊聲,沒有呼喊聲,什麼都沒有,唯有黑光劃過天穹的炫目。
這一刀,讓洪海派的這名築基修士和他的長劍,直接化爲飛灰,彷彿他從未在這片空間出現過一般。
黑色光球墜落,顯露出金梓鳴那搖搖欲墜的身軀。
體內的能量依然奔騰不息,但他的神智已徹底湮滅,讓那股同時依賴於耳朵和神魂的浩瀚偉力,頓時失去了支柱。
力量如退潮的海水,滾滾而去,金梓鳴再也無力支持,直挺挺地摔了下去,無比深沉的黑暗蔓延而來,將他徹底吞沒。
兩日後,曠野星光璀璨,月色皎潔明亮,金梓鳴終於醒來,他緩緩撐起上身,發現胸前的血洞已經被凝結的血塊堵住。
他從行囊中摸出一些草藥,先嚼碎吞下,隨即又掏出從胡雷他們那裡奪來的外傷丹藥和藥粉,前者服下,後者敷在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上。
處理完畢,這才顫抖着雙手,掏出水囊,喝下一些清水,讓乾裂的嘴脣終於好受一點。
他開始運轉“血煉淬體術”,從第一層到第三層功法,一次次循環,先驅除體內殘餘的劍氣,然後開始修復斷裂的骨骼和那些嚇人的血洞。
三日後,他打坐吐納完畢,終於站了起來。
外傷均已結疤,斷骨也癒合大半,他追上了那匹無法跑遠的棕色駿馬,
切斷它與白馬死屍的連接繩索,翻身上馬,朝湛星城趕去。
金梓鳴一邊馳騁,一邊回想那股恐怖的外力。
昨日他已經試過,即使入定後聽到那詭異女人的聲音,卻再也無法召喚那股神秘的力量。
難道只有在生死危機下,才能連通那個女人,獲得那種能力?
那是什麼層級的力量啊?竟然能將對手和兵器全都湮滅。
這事讓他驚喜,畢竟可能多出一種保命手段。
但又讓他驚悚,這世上沒有免費的饋贈,使用一次這種莫名的力量後,他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與那女人扯平?
苦思不得其解,乾脆不再去想。
放馬狂奔下,兩天半之後,他終於趕到了湛星城。
這座城市商業繁華,街上有不少店鋪,很是熱鬧。
金梓鳴無心遊覽,直接問路去了一家收購獸核的大店,本要兌換銀兩,不料店家好心告訴他,傳送陣法只收靈石。
金梓鳴不明白靈石是什麼東西,只得用二百五十顆一階獸核,兌換了一千五百枚低階靈石,這讓他着實肉痛不已。
他從未見過靈石,好奇地放在手中觀看,亮晶晶的,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一股雄渾能量,不過他現在無心研究。
急衝衝地趕到傳送陣,繳納靈石後,便被帶入到陣法之中。
他發現裡面已經坐了十二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兩人的氣息甚至極爲強大,境界無法判斷。
坐在金梓鳴對面的,是一位十六七歲的瘦削少年。
他正四處張望,見金梓鳴獨身一人,且氣度不凡,便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金梓鳴下意識地回以一笑,誰知少年毫不見外,徑自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少年拱手道:
“兄臺,有禮了,我叫曾澤,來自湛星城,不知兄臺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金梓鳴正想找人諮詢一下德融城的情況,便隨口答道:“我叫金梓鳴,來自西北的潼峰鎮。”
“我此番去德融城,是爲參加龍晴派的入門弟子考覈,金兄不會也是這個目的吧?”曾澤試探着問道。
“那倒巧啦,我確實是爲加入修真門派而去,只是還不知該拜入何家門下。”金梓鳴說道。
曾澤當即大喜,忙說道:
“那以後要仰仗金兄幫襯啦,咱兄弟倆多走動,多聯繫。”
二人一番客套後,越聊越投機,金梓鳴這才知曉,少年來自湛星城一個較大的經商家族。
自幼喜愛修煉,德融城的親戚便幫他在一家名叫龍晴派的三級宗門報了名,現在去參加入門考覈。
“金兄,龍晴派的實力很強,在修真界的口碑亦不錯,要不你也去報考龍晴派吧?
這樣咱倆也可相互照應。”曾澤興奮地鼓動道。
“不知道龍晴派的報名是否已經截止了?”
“沒事,等我們一到德融城,我就讓親戚打聽,如果截止了,我請他們幫忙嘗試疏通。”
“曾澤,還是等我去弄清情況後再定吧,如果需要幫助,我一定會聯繫你的。”金梓鳴不想現在就被套死。
“好吧。”曾澤微有些失望,但還是立即將親戚家的地址寫給他,並一再叮囑,無論他加入何派,都務必聯繫他。
金梓鳴觀此少年熱心真誠,不似奸僞之徒,遂爽快答應下來。
傳送陣中又先後步入二人,主持傳送的修士啓動法陣,金梓鳴只覺神魂突然一陣激烈震盪,但很快便恢復如初。
這樣持續了一柱香的功夫,陣法再次劇烈晃動,發出一聲轟鳴之後,終於停了下來,德融城到了。
一出傳送陣法,便有人將曾澤接走了。
金梓鳴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現在是未時,太陽高照,但氣溫並不高,秋風習習,還能感到一絲涼爽。
他看着這個陌生的城市,心潮澎湃,開始憧憬未來的修真之路,有希冀,也有忐忑。
這時的金梓鳴,已近十九歲,比一年前又長高了一些,多年的野外生活,讓他有着健康的小麥色,渾身充滿陽剛之氣。
明顯超越常人的寬肩,有力的腰背和四肢,讓人感覺勇猛無敵,而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沉穩內斂的氣質,又讓他顯得老成幹練。
金梓鳴尋了一家小客棧住下後,打聽到本城最大的一家出售和收購修士物品的商鋪叫清風閣,便直奔那裡而去。
清風閣位於城東,是一座硃紅色的尖頂全木建築,共四層,門口臥着一對巨大的石制貔貅。
金梓鳴來到一樓,只見獸核、丹藥、兵器、功法和奇珍異寶等隨處可見,一些客人正在挑選。
一名身着紅裙的年輕女子熱情地迎了上來,微笑問道:
“公子,你好!我叫紅菱,請問你需要什麼?”
“我想出售獸核,並打探一些消息。”
“噢,請公子稍等。”
說完她轉身向三樓走去,不一會兒,便帶着一名青袍老者下來。
白鬚老人精神極爲矍鑠,他大步而來,不待紅菱引薦,便對金梓鳴說道:
“公子,我是這裡的副管事,姓陳,聽紅菱說,你想出售一些獸核,可否拿給老夫看看?”
金梓鳴掏出早已清點出來的兩枚普通二階和所有一階獸核,攤放在旁邊的櫃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