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院來了一批新客人。
他們站在院門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望着養老院的主樓,目光中都皆是好奇,疑惑與不安。
鄭法本來正和程運等人交流着丹鼎構造的種種,神識一掃就看到了來人,不由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楊組長,指了指門外。
楊組長一愣,拍了拍腦門道:“我聽你們講來講去,自己都聽迷糊了,差點忘了這事,之前不是過說麼?今天這些學武的人會來……”
鄭法倒也不驚訝,只是朝着一旁的白老頭點點頭。
白老頭精神一振,顛顛地朝外面走去。
楊組長道:“這些人交給白教授負責麼?”
“嗯,術業有專攻……他畢竟有經驗,也有相當高的職業熱情。”
楊組長愣了下,臉都黑了:
有經驗……是指的詐騙團伙的漏網之魚?
職業熱情高……是指的是白老頭七十年如一日地熱衷於裝逼?
不過鄭法確實也沒空去手把手地教導這些人。
其他人也沒這個興趣。
只有白老頭,毛遂自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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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白老頭將這些人引入養老院主樓,鄭法手指輕點,數十道大夢符從他指尖飛出,它們如一隻只金色蝴蝶,朝主樓飛去……
楊組長如今也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了,笑道:
“按照院長你的想法,我們挑選了不同性別不同年齡段的人來這裡。”
“這些人職業各不相同,但要麼習過武,或者也學習過這種搏擊技巧,也經過了層層背景審覈的。”
“不該來的人,一個都沒有。”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極度真摯,潛臺詞很明白,就是沒有人敢插手這次選拔。
鄭法輕輕點頭,沒說什麼,只是手在空中畫了幾筆,一道水幕出現在衆人面前,水幕中正是那正癱坐在椅子上做夢的衆人。
這些人腦袋上空,浮現着一個又一個的夢境。
過了一會後,他朝着那主樓點了幾下:“這些人,讓他們走吧。”
楊組長的臉色也很難堪……
她方纔信誓旦旦地爲這批人做了擔保,此時卻有將近一半人被鄭法淘汰……
她不恨鄭法,只恨自己,恨審覈人員的眼力不夠……
方纔這些人的夢境中,他們學會了武功,大概都有些肆無忌憚。
欺男霸女倒是說不上,畢竟這世界還有槍械。
但打黑拳,出國鋌而走險卻很常見……
說到底,他們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就想着因此牟利了,並且不惜遊走在法律的邊緣。
楊組長很清楚,鄭法挑選的第一批人,可以說是在挑武學第一批傳播者——也就是武學老師。
這羣人偏愛利益的性格,就不太適合這份活了。
似乎是看明白了楊組長臉上的鬱色,鄭法卻又比之前寬容多了:“這不是你們的問題……許多人的善良,其實是不得已而爲之,是因爲外界環境所迫。”
楊組長不說話了,看着那些人被請出了養老院。
……
陳盛一睜眼,就看到屋子裡少了一半人——來的時候是四十來人,現在就不到三十了。
他心中不由有點緊張。
他是看武打片和武俠小說長大的,對武功一直有着幻想。
十來歲的時候,他託了關係花了錢,拜了個師傅——真有門派傳承的那種。
然後,他的武俠夢就碎了。
這幾年,他就成了個短視頻博主,主打的就是傳播傳統武術,關注度不高——絕大部分還是罵的,畢竟傳武這幾年的名聲也算是毀完了。
“這位陳盛……”楊組長指着陳盛說道,“他在傳武短視頻博主中,粉絲不算高,但口碑還不錯。”
“因爲他不喜歡剪輯……就老老實實地教學,然後平時拍一拍自己練武的片段。”
鄭法回憶了一下這人的夢境,點點頭。
“我們想的是,既然院長你想要推廣武學……我們就必須吸納各種人才,短視頻如今的影響力很大……”
“你們用心了……”
不管思路對不對,鄭法也能看出來,楊組長她們確實是在按照他的目標在做事。
他又將目光投向水幕。
……
水幕中,陳盛正用餘光打量着周圍。
他是被官方的人員聯繫的,對方一上來就說有個什麼武學培訓班,問他有沒有興趣……
陳盛來的時候有點將信將疑,卻發現……來這個培訓班的人各個都有來歷。
有他聽聞過的武林前輩,他還喊了聲師伯。
有幾個人坐在椅子上,腰板直直地,後背離椅背很遠……一看就是軍人。
還有些女生,好像是運動員……在一些什麼跆拳道比賽之類的直播中見過。
他暗暗觀察着周圍的人和環境,也明白這些人也觀察着自己。
“咳!”
帶他們進來的白老頭輕輕咳了一聲,開口了。
只見他笑眯眯的,滿臉和善:“諸位能來這裡,大概都知道,是來學武的……”
諸人都聽着,臉上卻不免有些懷疑——都是圈內人,誰不知道傳武現在的情況?
“但你們別誤會,我今天要傳授給你們的,不是你們之前學的那些垃圾!”
“……”
白老頭似乎是看明白了這些人的懷疑,輕輕站起身來,一抖雙肩,身上的外套輕輕滑落,露出精赤的上身來。
水幕前,田老師猛得遮住了雙眼,表情很想死,口中解釋道:
“就這一抖,他練了十次。”
“……”
水幕中,白老頭上身肌肉如山巒起伏,五雷法體早已入門的他,此時肌膚上近乎沒有一點瑕疵……
他擺了個架子,雙腳不丁不八,雙手一上一下,朝呆了的衆人說道:“我再怎麼說,你們也不會相信……既然口說無憑,那手底下見真章。”
“一分鐘,我站着,你們躺着。”
堪稱老頭如玉,逼氣如虹。
鄭法不由望了望天,又看向田老師,只見她滿臉痛苦地點頭:“這臺詞,二十遍……”
楊組長都看呆了,她喃喃地道:“這……白教授,是怎麼通過大夢符的審覈的……”
鄭法張了張嘴,半天才開口道:“……感情誤事啊……”
……
對陳盛他們來說,白老頭雖然裝逼,但是真的很能打!
四十秒,白老頭面前就一個站着的人都沒了。
陳盛死死地盯着白老頭,想着方纔的情形——
他不單單是沒有還手之力,是根本看不清這老頭的身影,都不知道打誰。
就他來看,這老頭的招式,比那些博主剪輯過的視頻還誇張!
陳盛倒沒受太多傷,此時卻只覺腿軟,站不起來。
白老頭輕輕穿上了椅子上的外套,再轉頭的時候,就見一羣人又是恐懼,又是傾佩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大滿足。
他開口道:“……想學麼?”
衆人趕忙點頭。
“那還不站起來,聽我傳武?”
陳盛隨着衆人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白老頭,心中無比激動——這下,見到真傢伙了!
“我先說明,我們養老院傳你們武功,並不是免費的……”
白老頭此時又開口道。
“……”
衆人都聽着。
“你們想學武,就得籤這份合同……”
他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夾。
“你們日後將加入九山武館,成爲武館中的教習,有工資,但是不自由……”
這是鄭法和楊組長商量的結果。
九山武館與九山糧食公司一樣,也是養老院和上面合夥的企業,主要就是負責武學推廣。
這還是楊組長主動提出來的,說到底,就是上面想表明這武學版權和名聲都歸鄭法和養老院——大概是被鄭法嚇了一下。
鄭法也是個甩手掌櫃,主要的負責人就是白老頭,他現在的職位已經榮升九山武館總教習了。
樂得顛顛的。
“這……白教授的武功,不是凡人武學吧?”
楊組長猶豫了一下問道。
確實不是,白老頭的底子是《五雷法體》,這玩意比入道武學都bug點。
“這個,就好比你去廟裡拜佛……”一旁的程運很有經驗地開口道,“不靈,那是你心不誠……”
楊組長撇了撇嘴。
擡頭就看見水幕中,又有三四個人走了。
她臉色稍有些鬱悶,鄭法卻毫不在意。
一旁的程運又道:“白教授……其實最重要的點沒說……”
“嗯?”
“這工作,有編……”
楊組長不由點頭,心中暗想,畢竟白教授老了,不瞭解年輕人的想法……
你看這程運,一看就相過親!
……
陳盛是簽了合同的……
他心裡清楚,這九山武館怎麼樣不說。
這老頭厲害不是假的!
更重要的,是聯繫他的官方人員……
這其中的意味,讓他一想就不免心中激動。
果然,見他們簽下了合同,白老頭點頭道:“你們算我九山武館的第一批員工……我在這裡,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我們九山武館的宗旨。”
他看着面前這羣人,沉聲說道:“強國強種,開啓武道盛世!”
果然!
“你們,是武學的第一批傳播者!日後歷史上,一定會有你們的名字!”
別說,白老頭愛裝逼是一回事,但說話還怪讓人熱血沸騰的。
……
半日後,白老頭結束了自己的第一次教學,將這些人送出了養老院。
經過幾個小時的接觸,陳盛他們也大致瞭解了白老頭的性格,此時說話都親近許多。
幾個女學生,還滿眼崇拜,一口一個老師。
這幾人不是運動員就是習過武,臉怎麼樣不說,但身材卻都矯健纖細,加上都挺年輕。
這麼親親熱熱的喊着,讓白老頭臉上都笑出了褶子。
“老師,咱們九山武館……館主是老師你麼?”
白老頭一愣,忽地笑道:
“館主比我厲害多了!”
“……”
衆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震動。
白老頭的武功,已經超出他們以往的認知了……還有比他更厲害。
“那是什麼!”
陳盛忽地往養老院後山的山林中一指,口中喊道。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之時,陽光從山巔灑落。
衆人只看到一個身影,揹着光,腳尖擦過樹梢,如閒庭信步,從山巔往養老院俯身飛來——正是唐靈嫵玩耍歸來。
如今周圍一般沒有外人,更何況,有外人鄭法也不怕了。
因此唐靈嫵就更自由了些。
陽光在她身後熠熠生輝,山風將她的衣襬吹起。
縱使她穿的衣服很現代。
但此時衆人心中卻不由閃過了一個詞——飄然若仙。
“這是……館主麼?”
白老頭聽一個女學生聲音顫抖着說道。
再看看其他人,看着唐靈嫵的表情,都是如在夢中,又充滿渴望……
白老頭撇了撇嘴,感覺自己被唐靈嫵搶了風頭。
倒也理解,飛天入地,恍如仙人,比他那一身肌肉……可帶勁多了。
他想了想,還是說道:“不是……”
衆人不由又看向他。
只聽他幽幽說道:“我也好,她也好……如今的本領,都是館主造就的……”
陳盛心中宛如被重重打了一拳……
那夕陽下的倩影,在他心中已經快成了仙人了。
可這仙人的本領,竟是館主傳授的?
見他們臉色莫測,想問又不敢問,白老頭笑了笑,不說話了。
……
陳盛等人下了山,在山腳之時,他們不由默契地停步,往山腰上的養老院上望去。
山腰恰有一團雲,遮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只看得到養老院的一點輪廓。
不知怎麼,陳盛只覺得這養老院竟像是夢中的仙宮一般……
“你們說,館主是什麼人呢?”
那個女弟子又說道。
沒人能回答她,陳盛卻又望了望那養老院。
他自小習武,說實話,成績不怎麼好,但現在腦海中竟莫名涌出小時候學過的一句詩來: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
“這煙有點太大了!”
玄微界,一處荒山上,鄭法正和章師姐站在一處大坑旁,眼中閃着銀芒,不住地觀察記錄着。
三位太上長老在一旁警戒。
坑外還有幾個《金丹工程》煉器組的弟子,他們手中法訣亂飛,盯着坑中的一個三足大鼎。
元師姐盤腿在一旁,小臉緊繃,那坑底熊熊燃燒的,正是她的本命靈火。
所有人都很忙,除了又無所事事的,九山界如今的知名閒雜人等——蕭玉櫻。
她蹲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很感興趣的樣子。
她輕輕地拍了拍鄭法的肩膀,問道:“你們這是在煉製外丹所用的丹鼎?”
鄭法也不瞞她,輕輕點頭。
他和章師姐商定後,定了一個兩步走計劃:
先是按照《瀚海外丹》上面的思路,用傳統的方法煉製一枚外丹——這主要是想要觀察,鄭法和程運在現代的分析對不對。
如果對,鄭法就準備直接開始神霄外丹的煉製了……
不是說他不想多試驗幾次,可是煉製一枚外丹,若是成功了當然賺了。
但不成功……資源可消耗的不少。
九山宗如今可窮着呢。
但第一步就出了問題:《瀚海外丹》中的許多法訣,在九山界沒法用。
畢竟九山界如今只能使用雷法。
《神霄外丹》到是沒這煩惱,在程運的設計中,神霄外丹的所有反應都是基於雷法的。
甚至之後的外丹思路,也大致如此。
唯獨是這《瀚海外丹》,因爲是之前的傳承,所以有這個問題。
因此衆人只得在玄微界找了個荒僻之地進行實驗。
這地方離百仙盟原來的所在已經很遠,大自在魔教的勢力也還沒有擴張過來,因此還算安寧——當然,也是因爲此地沒啥有價值的靈地。
坑中的丹鼎表面出現了細密的紋路,如同人體的經脈一樣。
這些紋路聚合離散,其實密佈于丹鼎內外,其中的聚集點正好有九個,表示所謂的九竅。
丹鼎內部分爲三個空間,便是《瀚海金丹》中所謂的三關。
按照程運和鄭法對《瀚海外丹》的分析,三關,便是指代着三個獨立空間——
尾閭關所謂的先天元氣所在,在程運分析便是輕重粒子,也就是天罡地煞的存放點。
夾脊關,所謂陰陽交泰之處,便是核反應開始發生之所。
至於玉枕關,一般認爲是周天匯合之處,這個程運也只能靠分析——他的假設是,此處是反應開始穩定又周而復始的地方。
也就是說,九竅是九個生產節點,這九個生產節點,又分別在三關這三個生產車間中進行。
這只是通過文本和基於原理的分析——真要判斷對不對,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來說。
這也是爲什麼,鄭法要先靠着傳統方法煉一粒金丹的緣故。
蕭玉櫻這兩天也大致明白了金丹工程是個什麼東西——這玩意對她沒啥用,畢竟她已經是尊貴的元嬰了。
但不得不承認,她很感興趣!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鄭法,嘴角露出笑容:
這鄭法的腦子的東西,好像比那些秘境中的傳承還好玩……
她第一次感覺,活人比死人有意思!
……
鄭法總覺得蕭玉櫻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大禮貌。
他也沒在意,就盯着坑裡的丹鼎看着。
畢竟……
咔嚓!
果然!
鄭法嘴角一抽,就知道煉器組的這些弟子不大行。
此時,就聽一旁的蕭玉櫻忽然開口道:“我有個煉器師朋友,會練外丹的那種。”
鄭法猛地擡頭,驚奇地看着蕭玉櫻。
蕭玉櫻忽然也覺得鄭法的眼神有點不大禮貌了……
這人臉上分明寫着——蕭仙子你還有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