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能怪我吧？”雲知漫一攤手，回道：“你才一百多歲就走到了知微境界，在苦修方面的天賦也是很不錯的。而且我看你性子清明，說一不二，連食星蟻都敢養，應該是個頗有人格魅力的人。就你這樣，我當然以爲只是掛名六代弟子，實際上我那些師兄師姐們親自教你的了。”
“我？天賦好？”何易不由失笑道：“我的六祖老前輩，你可能不知道，我剛進靈虛的時候在幻夢仙河裡頭是多麼被人瞧不起。那個時候，有位前輩說我靈根太差，今生頂多結丹，能化嬰都是天大造化了。她勸我苦修，我才走上這條路的。”
“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我是說你在苦修方面天賦好，難道這有說錯麼？百年知微，這要是放在其它等級森嚴的門派，你估計已經被供奉起來當寶貝疙瘩養着了。也只有咱們靈虛，纔會放着你這根好苗子不管，讓你到處吃苦頭。”
“呃，好吧，是我錯怪你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話的意思，好像還是我進錯了師門，纔會這麼命途多舛啊？”
何易與雲知漫笑談着，兩人之間倒是沒有長幼輩分上的距離感。畢竟跨越了無盡星空能夠在這火焰神樹下的小小炎洞相遇，這等緣分說得好笑一點，那可是八輩子都修不來的！
“也不能這麼說，命運這東西很難講。要是你不進靈虛，也不會遇到勸你的那位前輩，說不定現在連結丹都沒有，已經老死了呢？靈虛，畢竟是萬仙大地上最強的門派之一，我的五位師兄師姐都是萬象，二代弟子裡頭強者也有不少。”
“那天仙呢？”何易刻意問道。
雲知漫微微一笑，回道：“天仙，你算算吧。一個是始祖，一個是我，一個是你的好友，還有一個，是你應該不知道的妖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位我沒見過的小師妹，應該也很有可能成爲天仙。”
還真說了！
何易本來只是這麼一問，並不認爲他真的會說出千瑤的存在。如今聽他提起，自然就順口套話，接着問道：“妖仙？靈虛之中還有妖族成仙的前輩麼？”
“她不是靈虛門人，不過卻是與我師父關係匪淺。當年靈虛建立，便是因她把那片靈氣鼎盛之地交付給了始祖。她是仙界妖仙，被困在靈虛無法離去，到現在差不多已經一萬年了吧。這位前輩的存在整個靈虛只有我和師父，大師兄，三個人知道。其實她時常都會現身，只是從來不聲張，別人都以爲她只是某位喜歡調戲年輕男女弟子的壞前輩而已。”
喜歡調戲男女弟子？千瑤難道還是個男女通吃的主不成？
雲知漫的這一番話話讓何易又知道了一些關於千瑤的事情，包括自己失去初吻的最根本原因。不過關於千瑤囑託和那把仙劍的事情卻是不見他有提起的意思。
何易明白他的那份戒備之心，應該與自己一般無二。當下他也不再刻意套話追問，而是做恍然狀，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還或許還真見過這位前輩！”
“哦？真的麼？”雲知漫頓時來了興趣，眼神都明亮了一些。
何易見狀不由忖道：或許他跟千瑤之間並不只是一樁交易那麼簡單，受過她指點，甚至做過朋友也有可能！
他笑着說道：“當時我才煉氣四層，跟師兄師姐們去萬業山歷練，目標是一朵紫菱花。沒想到在採花之
時，有位一直鄙視我的師姐踩空一腳，掉了塊石頭驚起無數血烏鴉。最終一羣人狼狽逃走，我和陳師兄兩個人墊後，最是悲慘。我墜下山崖險些死去，是一位穿着紅色勁裝，容貌很美很妖，頭髮末梢還系一根紅繩的女前輩救了我。我現在都記得，她救我不是用法力推拿，而是直接嘴對嘴給我吸出毒氣，然後吹一股清氣進來。那感覺，唉……”
“那你豈不是很享受？”雲知漫爲老不尊壞笑道。
“當時是挺享受的，不過後來就苦了我了。”何易目光悠遠，長嘆道：“她就是那位引領我走上苦修之路的前輩，從她那裡回來之後，我就開始了悲慘的苦修生涯。最初在幻夢仙河負重遊泳差點沒淹死，後來在蛇盤山又沒地方住，整天過得跟個野人似的……”
“那她有沒有給你什麼東西？”雲知漫不動聲色問了一句。
何易心裡咯噔一聲，暗道：好啊，果然我們都是抱着一個想法才提起千瑤的！
“有啊，她送了我一塊這麼大的葳蕤玉。”何易伸手比劃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形狀，臉上儘可能平常，不去做多餘表情。
只是剛剛聽到雲知漫發問的時候，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僵硬之色卻是逃不出活了三千多年的老傢伙那雙眼睛！
雲知漫意味深長地連連點頭，而後手上紅光一閃，一口寶劍憑空浮現，被他插在了地上。
若有若無龍吟聲迴盪在炎洞內，暴烈的火焰氣息瞬間濃郁百倍，一股氣浪掀起，何易直接被氣壓擠得倒退了一步！
未曾想過他居然會這樣直接！何易呆呆看着這把閃耀着赤色華光的仙劍，一時驚得不輕。
這把劍劍刃鋒利，顏色如同火玉，而劍柄和劍格則是赭紅色，上頭佈滿了鱗片形狀的紋路。劍柄末梢如同神龍的尾巴，而劍刃盡頭則是龍頭噴吐。
這把劍的造型，倒是和常樂手裡的金龍吞日有些相似。不過它的氣勢，卻比金龍吞日還要強大了好幾倍！
雲知漫一隻手搭在劍柄上，似笑非笑看着他，說道：“此劍名爲赤龍，是用一條幽玄境赤龍的龍角和精血煉成，品級爲下品玄寶，是千瑤的武器。”
“玄寶，果然是玄寶……”何易吃驚不輕，語氣一時都有些木訥。
“發什麼呆啊！我都坦白了，你從她手裡拿了什麼寶貝？還不拿出來！”雲知漫沒好氣隔空彈了一指，一縷氣流直接把他給推得險些倒地。
“咳……”何易自知已經瞞不住了，於是也不在僞裝，從須彌環裡取出了殘破的天演策殘卷，展開說道：“喏，就是這東西，一卷殘破的煉體功法。”
雲知漫一看到天演策，眼裡閃過一抹詫異，而後說道：“天演策，太古第一煉體功法，中央之王留下的東西，裡面的心法叫做《太初混沌經》。”
他如數家珍徐徐道來，說完之後又嘖嘖嘆道：“當時千瑤要給我的就是這個，可惜我天賦好，不喜歡錘鍊肉身，就嚴詞拒絕了。沒想到，時隔三千年，她居然拿出來騙你了。唉，何易啊，不是我說你，你當時怎麼不跟她講講條件呢？只要你語氣堅定一點，她爲了自由的希望肯定會把那亞玄寶赤龍鞭給你的。就算不要赤龍鞭，你讓她吐口龍血給你，輕輕鬆鬆伐毛洗髓，煉筋換骨，最少修煉到萬象境界不成問題。”
“這，我……”何易一陣愕然，心中滋味簡直跟打翻的調味罐混着百花和百果一樣，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訥了半天，無語道：“合着，我這是被她騙了啊……”
“可不是，這天演策本就殘破，太初混沌經頂多只能修煉到歸一巔峰。你以後怎麼辦？總不可能自創出同層次的後續功法吧？而且這天演策背後還牽扯到太古秘辛，誰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引來大麻煩。你拿走天演策，我敢肯定要麼是不知道這些事，要麼就是千瑤花言巧語騙了你。”雲知漫篤定的如是說道。
何易聽完之後更是欲哭無淚。
“她是龍啊？她居然是龍……唉，當時我怎麼就不多問一句呢……”
“要是能脩金丹大道，打死我我也不走這苦修之路！又苦又疼不說，還不能御劍飛行，整個人的氣度都比不上化神修士風騷了！”
“還有啊，當時她知道天演策無法直接修煉，騙我去拿《毗盧經》，我只是個普通弟子，要不是炎之帶我去，我根本就拿不到！而且修煉毗盧屍身的神通還那麼醜，我在北域的時候就因爲施展神通變成了乾屍，把一個女孩子直接給嚇暈過去了！”
“千瑤，你坑的我好苦啊……”
何易忽然發現，比起名揚仲古城，以坑蒙拐騙著稱的金雕金大爺，千瑤這條母龍纔是真正的大坑貨！
雲知漫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慰勸道：“好了好了，你也別抱怨了，事已至此，無法重來。其實仔細想想，你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麼？一身修爲也算不弱，打起架來比一般修仙者更猛，而且還打不死！光是這優勢，就足以笑傲羣雄了。而且太初混沌經可以修煉到萬象境界，若是你走紫府之路，沒有天大機緣還不是隻能止步萬象，難成天仙？所以說起來，其實是差不多的。
而且你看人家千瑤多可憐，她可是至高仙界龍族魁首的小女兒，淪落困界鎖至今都萬年了。有家回不去，有修爲沒地方施展，這份悲哀又豈是你我所能明白的呢？”
何易內心一片複雜。雖然他也明白這種事情不可能再做改變，但是一想到自己得到天演策不是因爲運氣好，而是因爲被千瑤給忽悠了！這種感覺，就很不舒服了！
雲知漫此刻一點長輩高人的樣子都沒有，說起話來反而有點像個神棍。何易也算明白了，這位祖師爺和他父親一樣，當年也是主角式人物，而且如今他的故事可還沒有結局呢。自己這個誤得天演策的俗人跟他們父子一起成爲千瑤脫困的希望，還真是有些嘲諷。
不過話說回來，千瑤對他的恩情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沒有千瑤就沒有現在的他，這是毋庸置疑的。
天演策雖然好壞難說，但那個時候他其實也沒得選。他一不知千瑤還有其它寶物可以給；二不知道千瑤是龍，可以用龍血爲他改變靈根；三不知道苦修之路居然還是被太古大能者詛咒過！
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有可能去想跟千瑤討價還價。
除非他像小說裡那樣重生回去，否則這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改變不了了。
只是最可氣的還是千瑤，這個妖女當時口口聲聲說天賦靈根不可改變，除非輪迴轉世！要不是這個大前提在，他大概也就不會選苦修了。
千言萬語，何易再也說不出半句，只能仰頭長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