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石子不知何時斜斜嵌進了李老頭前兩天費勁吧啦才修好卻仍舊搖搖晃晃的木門之上,不深不淺,剛剛好!
朱乞塵手裡拎着一把大掃帚,靠近門框,歪着腦袋將那兩顆石子細細琢磨了一遍,沒看出什麼門道,門外沒有一人,這兩顆石子來的離奇。
他將手裡的掃帚扔至一旁,恰好李老頭經過看到這一幕,沒來得及破口大罵,朱乞塵衝他怒了努嘴,李老頭順着朱乞塵的視線將目光落在那兩個小石子上。
“這是什麼?”
李老頭心疼的拍拍自己那搖搖欲墜堅持不了多久的木門框,斜眼看向朱乞塵。
朱乞塵倒是一副光明磊落,落落大方之態,對上李老頭幾分憤怒的神色,十分認真的回答道:“李掌櫃,這是兩顆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小石子。”
“…”
李老頭一掌甩在他的腦袋上,罵道:“我不知道這是兩顆石子?你個臭小子,這可是我才修好沒多久的門吶,你…你就這樣糟踐?這個月的工錢,一個子都別想拿!”
朱乞塵錯愕的用雙手馱着腦袋,真想把這個是非不分的小老頭的腦袋敲開來看看,裡面是不是裝了一坨漿糊…
“掌櫃的,真不是我乾的,您看看這印兒,這相當整齊的邊邊角角,要說我乾的,真是擡舉在下了!”朱乞塵一邊用手指着那兩顆石子周圍堪稱用圓規劃出來的完美弧度,一邊努力爲自己辯解。
李老頭突然眉頭緊嘁,並未理會朱乞塵,而是端坐於銅鈴臺前,神情鬆弛,眸眼微閉。
朱乞塵撇撇嘴,不知道這老頭又在故弄什麼玄虛…
“有人…”
朱乞塵歪着腦袋,側着身子,豎起耳朵來,一陣輕細軟綿的腳步聲緩緩而至,他屏住呼吸,接着剛纔未說完的話繼續道:“是個女孩子,身材不錯,胸…差點意思…哎呦!”
隨着一陣黑色陰影直落,腦袋突然被重重錘了一下的朱乞塵呲咧着嘴大叫痛苦,一直手捂着腦袋緩緩直起身子,恰對上那人的鼻尖。
“哎呦…”
不由分說,那人眉頭一皺,揮手便是一掌,朱乞塵整個人被橫推至地上,他扶着屁股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還好,屁股先着地…”
這一次,朱乞塵很識相的和那人保持了一個相對來說十分安全的距離,他才仰着脖子朝那人看了一眼。
白衣淺淺,眉黛青顰,瞳似星辰…沉魚落雁亦不足矣,美哉!
李老頭雙指流轉一番,微微睜開眼睛,朝朱乞塵那一臉狼狽樣看去,不禁嘲笑兩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姑娘來此,所爲何事?”李老頭面帶笑容,露出一副慈祥的面目。
朱乞塵也附和着點點頭,看着那女子。
白衣女子冷瞪他一眼,隨即走向銅鈴臺,目光鎖定在其中一隻銅鈴上,意味深長的收回目光後,將視線轉移至李老頭的身上,語氣冰冷道:“這些銅鈴,我都要了!”
“啪!”的一聲,自她蔥白食指間落下一袋沉甸甸的東西,以金色荷包包裹,那荷包皆以金絲縫製,荷包上繡了一朵金蓮花,十分漂亮,看起來十分不凡,金蓮周圍點點輝光流轉,就像是仙家的神物。
見李老頭和朱乞塵一陣詫異的神色,那白衣女子繼續冷聲道:“這裡是一袋金珠,買你這些銅鈴,綽綽有餘!”
“姑娘,看你氣息調度,皆不凡,想必修爲應該達到了五六重境界了,恕我老頭子直言,這銅鈴,只是一個啓蒙之物,你就算買回去,也無任何益處呀!”李老頭聲音緩和,慢悠悠的開口,看似是平常神色,其實已經在探究那白衣女子的底細了。
白衣女子神色犀利,朝李老頭細看了一眼之後,將手中一把玉色執劍重重拍下,帶有明顯的警告意味,不耐煩道:“做生意,豈有不賣之說?”
朱乞塵此刻心中疑問頗多,他稍微往前挪了兩步,試探性的插話道:“這…這位姑娘…你既然有那麼高的修爲了,還要花這麼多錢買銅鈴幹嘛?李老…李掌櫃也是爲你着想呀,姑娘家家的,別那麼大氣性嘛!”
白衣女子斜眼瞥向他,朱乞塵只覺得周身汗毛直豎,冷森森的。急忙改口對李老頭道:“就賣給她吧,反正也不虧!”
李老頭苦笑兩聲,站起身來道:“不是老朽不賣,只是姑娘你的修爲已經達到了中上層的境界,若再買了我這銅鈴,實在浪費吶!”
白衣女子輕輕呼了口氣,兩手扭轉,橫起玉劍,直立而起,自朱乞塵的頭頂飛出,空中盤旋一圈之後,又飛回她的手中,白衣女子很自然的將劍尖抵向李老頭的喉結,厲聲道:“老頭,你賣是不賣?”
朱乞塵急忙開口:“賣!賣!爲這點小事,傷了和氣,不至於,不至於!”
李老頭一個厲色飛過來,喝道:“住嘴!還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白衣女子將長劍收攏,兩指相併,長劍橫出,隨之兩根銀針飛出,刺向朱乞塵雙肩兩側,登時不能動彈分毫。
朱乞塵雙目圓睜,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整個身體僵硬在原地。
“懸針幻術!你怎麼會?”李老頭雙目泛起兩道光亮,詫異開口道。
白衣女子嗤笑兩聲,並不以爲然,淡淡道:“這是輕的,倘若他再聒噪,我輕易拿了他的性命!”
李老頭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她的眼神之中一股至高的傲氣騰空而現,又透着濃重的陰狠之氣,心下踉蹌兩分,此女子不簡單!
以她當下的修爲來看,可入仙門亦可盾魔道,銅鈴化丹,若修仙,只是錦上添花,可…若是借銅鈴之力通魔道的話,那可就相當於雪中送炭了。
沒有一萬,也有萬一!
李老頭心中大叫不好,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銅鈴給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白衣女子突然懸空而起,一襲白衣飄然擰轉,劃出一道好看的花狀,好似白蓮盛開,她伸出雙手,就要將五隻銅鈴一一取下…
霎時,李老頭也騰空而起,與其持平,一掌送出去,周圍閃現兩道淡金色光彩,隨掌一齊送出,及時擋下了白衣女子伸向銅鈴的雙手。
此時李老頭只出了一成的功力,他並不想傷人。
白衣女子雙手落空,仍不放棄,再一次將雙手伸向五隻銅鈴,只是這一次她沒有直接伸向那五隻銅鈴,而是先虛晃一招,藉此試圖分散李老頭的注意力,趁其不備之際,又來一招聲東擊西,長劍挑及,五隻銅鈴完美的按照她的邏輯一一懸於她的長屏玉劍之上,彼時,白衣女子冰冷的臉上終於多了兩分色彩,嘴角順勢勾起一抹弧度。
李老頭也勾起兩分笑意,眉眼相及,將目光探向那五隻銅鈴,語氣中啃道:“你拿了也無用,銅鈴化丹,這世間只一人能及,便是老朽!”
白衣女子冷笑兩聲:“那可未必!”她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飛出門去,卻在即將靠近門口之際被一鐵器攔下,那是由銅鐵歷練而成的一道鐵壁。
鐵壁沉重厚實,頃刻間整間屋子便暗了下去,黑漆漆一片,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白衣女子似乎有些驚慌,她將玉劍歸回劍身,五隻銅鈴死死被她攥於掌中,憑直覺摸索到李老頭的大概位置,聲音清冷道:“哼!小小拙劣陣法,就想困住我?”
李老頭嗓音提高了兩分,回她道:“此陣名爲銅山鐵壁,是萬古以來最爲久遠的一種陣法,雖看似簡單易破,實則不然,此陣曾困服仙界無量神尊,懲罰離經叛道,禍心不軌之徒,莫要妄想僥倖逃脫。”
銅山鐵壁?這陣法相聞早已失傳,怎麼會?
白衣女子悠然自得的神色此刻已經漸漸消散,掛上幾分不淡定,她換了一種語氣繼續問道:“小女南海仙籬,敢問閣下是…”
李老頭呵呵一笑:“身外之名,不足掛齒!”
此刻,被定在一旁的朱乞塵雙目流下兩道無聲的淚痕,他不是害怕,也不是傷心,只是兩隻眼珠子已經足足瞪了半個時辰,痠痛難忍。
感覺緩和了一些之後,朱乞塵望着黑黢黢的四周,心中一陣思索。
原來這個白衣女子名叫仙籬,看起來這銅山鐵壁的陣法確實厲害,這麼說來李老頭真是深藏不漏啊!
雙方僵持了片刻之後,一道微弱的赤色光芒吸引了二人的注意,那道赤色光芒十分微弱,若是平常,根本不會有人察覺,但被這道銅山鐵壁一攔,黑暗之中不論多麼微弱的光芒也都恍如白晝一般刺眼,吸引着衆人的目光。
二人齊齊探向那道光芒,最終將神色定格在朱乞塵的胸前衣襟處。
朱乞塵也一臉茫然,他知道,是那塊殘玉,可已經很久不曾有過赤色霞光,如今突然閃現,莫不是感應到了什麼?
但這些都不是他現下所擔心的,他擔心的是,虎視眈眈齊齊射向自己的那兩道目光,就像兩隻餓狼瞧見獵物那般,雖然瞧不見他們二人的神色如何,可空氣中陡然增添的強烈的凌冽陰森氣息,他還是可以察覺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