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 御花園燈火通明。
“縈兒!怎麼這麼晚纔到?”皇后阮亭一眼看到從偏門悄悄溜進來的曉唯,便急忙衝過去拉着她詢問。
不得不說,雖然此地是女尊世界, 但皇后阮亭作爲宵明定國大將軍之子, 訓起人來也是氣勢十足, 曉唯被他從皇氏禮儀到爲人品德, 狠狠地教育了一番遵時守禮的重要性。
“走吧, 還好有我母親陪皇上聊天…”阮亭訓夠了,這才拉着曉唯往御花園中心走去。
和阮亭走在一起,園中衆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在了曉唯身上, 害她一愣之下差點踩了自己衣角。
御花園的燈火下,曉唯那身經過阮亭千挑萬選的淡白色金絲宮裝精緻華美, 簡單束起的髮髻也讓她看起來比往日多了一分英氣和儒雅。
夏侯湛端着酒杯看着走向她的兩人微笑不已。
“哈哈, 皇上啊, 縈兒她不愧是您的孩子,這氣度和您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啊!”定國大將軍阮臨如今雖年過五旬, 但仍是硬朗不減當年,笑聲中氣十足。
“縈兒,這就是你的祖母,霄明國的定國大將軍。”阮亭帶着曉唯走到夏侯湛旁邊,爲她介紹。
“孩兒見過母皇, 祖母。”曉唯行禮問候。
“免禮。縈兒, 旁邊這位是…”夏侯湛滿面慈愛地拉過曉唯, 一一爲她介紹起來。
曉唯這才知道, 夏侯湛旁邊, 衣裝華貴、眼神中隱隱透着高人一等的男子是容貴侍,其母親是當朝丞相容卉, 他在後宮的地位僅次於阮亭。
後面站着的是韓、馮兩位侍君,也是在夏侯湛的後宮之中,但明顯看出因爲背景不夠硬的關係,他二人遠不如阮亭和容貴侍這般有話語權。
再旁邊是容貴侍的兒子,也就是夏侯縈的弟弟,二皇子夏侯君。
不過這一點就算夏侯湛不介紹曉唯也看得出來,因爲夏侯君臉上那不可一世的神情,簡直和容遙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母皇,孩兒不是還有一位妹妹嗎?”曉唯記得她聽紫玥提過,夏侯縈這唯一的妹妹,三皇女夏侯琰就是她們要全力將其推上皇位的對象。
夏侯湛衝着御花園門口一笑,“你看,這不就來了嗎?”
曉唯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穿着茶色錦衣的少女款步而來,青嫩眉目似乎刻意現出沉穩的姿態,眼角眉梢都隱見夏侯湛的影子,像極了十八九歲的少將軍。
走在夏侯琰旁邊的便是紫玥,她衝着曉唯遙遙一笑,燈火映照下傾國傾城,美豔不可方物。
“參見母皇,”夏侯琰躬身施禮,然後看着曉唯說道:“這位想必就是多年不見的長皇姐了…”
“嗯,是啊,你好…”曉唯臉上笑着,心中卻對這個“姐”字有些反感,或許是因爲家裡和木頭的原因,曉唯始終不喜歡別人稱呼她“姐姐”。
此時,一聲“顧公子到”的傳喚聲讓御花園熙熙攘攘的氣氛瞬間寧靜。
順着衆人眼光看去,曉唯只見來人月牙白色的長衫翩然雅緻,沒有過多裝飾的衣着卻讓人覺得眼前一亮,乾淨的淺笑脫俗不凡,削尖的下巴在空氣中劃出好看的弧線。
月色燈火下清晰可見,他的眼眸竟然是湛藍色的。
“原來是司卓來了啊,”夏侯湛笑着,似有意似無意地將曉唯往那男子身邊推了下,“縈兒,這位是青丘國的四皇子顧司卓,如今正在我宵明皇都做客。”
“…四皇子,你好。”這顧司卓給人的感覺不卑不亢,是曉唯來到宵明國後遇見的第一個沒有女尊世界男子秀柔謙卑之人,在現代世界待慣了,她覺得還是這樣的男子看着順眼。
顧司卓湛藍眼眸透着微光走到曉唯面前,卻在看清她容顏的瞬間愣了一下,隨即眼眸一亮,削尖的下巴掛上了清涼的微笑,伸手便拂上了曉唯的臉頰,“…原來這位就是長公主殿下,司卓聞名已久,恍惚間竟覺得我們似曾相識…”
“…四、四皇子?”曉唯本能地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
“在宵明國我又豈敢自祤四皇子,”顧司卓笑得更開心了,上前一步再次靠近曉唯,“殿下稱我司卓即可…”
“……”曉唯背後一陣發涼,想都不想地伸手就拉住身旁之人的手臂,將其擋在自己和顧司卓之間。
“…皇姐?”突然被抓來擋箭的夏侯琰皺起了眉頭,面對眼前的顧司卓和身後的曉唯不知所措。
“本宮近日新得了一壺嫣雪閣獨釀的青蓮酒,想請四皇子代爲品嚐幾杯,如何?”阮亭有些好笑地看了曉唯一眼,出面替自家女兒解圍。
“皇后有命,司卓豈敢不從?”顧司卓跟着阮亭走開,眼神卻一刻沒有離開過曉唯身上。
隨着宮中侍者呈上清酒茗茶,御花園的氣氛更加熱鬧起來,阮亭拉着顧司卓品酒,夏侯湛則和衆大臣們相談甚歡。
曉唯趁着人多,在書潛掩護下溜到了拱門外相對冷清的涼亭中喘口氣。
今夜月明星稀,樹葉掩映下露出幾絲月華,曉唯方纔浮躁的心情稍稍放鬆下來。
“皇姐…”夏侯琰也跟着曉唯來到了涼亭中。
“琰兒,有什麼事?”
夏侯琰眉宇輕揚,似是有些不習慣曉唯如此親暱的稱呼,“謝謝你…”
“謝我?爲什麼?”曉唯莫名所以。
“謝謝你剛纔幫念念埋葬了他的鳥兒…”淡淡的月色下,曉唯看到夏侯琰整個人因着“念念”這個名字而柔和起來。
曉唯這才憶起之前自己遇到的意外,“那個少年的名字叫念念嗎?他是…”
“他叫夏侯念,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弟。不過自從家父十年前病逝後,我們就被過繼到容貴侍的名下撫養,”夏侯琰頓了下,對曉唯一禮,“我這就告辭,不打擾皇姐休息了。”說完,她便轉身離去了。
曉唯看着她的身影遠去,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看來你也察覺到了吧,”紫玥笑着從樹後走進亭子,伸手佈下了結界防止隔牆有耳,“怎麼樣,覺得夏侯縈這位依琰妹妹如何啊?”
“淡漠,疏離,明明身處人羣中、卻又像是隔於人羣外,”曉唯一一細數着,“就像是很久之前的玄束一樣…”
“夏侯琰和夏侯唸的父親董侍君,無權無勢又死得早,剛纔你也見過容貴侍容遙了,寄養在他的名下日子能好過嗎?”紫玥拉着曉唯在石桌前坐下,變戲法似的拿出玉壺和酒杯,“夏侯琰爲了保護弟弟,年紀輕輕就不得不全力以赴事事做到最好,同時還要應付宮中的勾心鬥角,那時的她簡直就像萬靈聚身的玄束一樣,冷寒得讓人不敢靠近。後來我官居太傅,明裡暗裡的都在幫她,這纔好了很多…”
“哎,真是可憐的孩子!”曉唯接過紫玥遞過來的酒,不禁替夏侯琰惋惜。
“…不說她了,”紫玥拍了拍曉唯的肩膀,“你可知今天那個顧司卓是什麼來頭?”
“……”想到這個人曉唯就背後發麻,簡直就像現代搭訕女生的紈絝子弟,“他不就是青丘國的四皇子嗎?還有什麼特別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紫玥手中清酒一飲而盡,“青丘四皇子藍眸誕世,蠱惑衆生。這片土地上不知有多少女子被其所累,連殷饒國初登基的年輕女皇楚杣(mián)亦不能倖免。如今三國中霄明最強,顧司卓此次來皇都做客,有一半原因可是想跟霄明國聯姻,以求得庇護啊…”
“聯、聯姻?”曉唯吃了一驚,一口酒差點嗆到自己,“不會是跟我吧…”
“既是政治聯姻,自然要跟未來繼承皇位的太女成婚,”紫玥笑着說,“只要我們將夏侯琰推上太女之位不就皆大歡喜了…”
“紫玥,讓夏侯琰做太女你就這麼有把握?”
“哈哈,這個嘛,本來我的把握還不是很大,因爲朝臣們都還在希祈長公主回來,”紫玥笑得風華絕代,“不過今次是曉唯你代替夏侯縈還朝而來,我就一點都不擔心有人會質疑由夏侯琰來做太女了…”
“………”曉唯一頭黑線,望天無語,她看起來就這麼不可靠嗎…
“好了,不要這副臉色,”紫玥親暱地攬住曉唯肩膀,“明天晚上西街瓊玉樓,姐姐我做東,再叫上嫣雪閣的名伶坐陪,讓你也領略下這個世界女子的福利,如何?”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抗議無效、上訴駁回,姐姐我就是要實行霸權主義!”
“……….”
彎彎月牙下,一顆“幼小”(?)“純真”(?)的心靈,就這樣被無視了。
深夜,青丘國別館。
“主上,今日您在酒宴上親近夏侯縈,是否真的準備與她聯姻?”一名蒙面男子問道。
“聯姻?”藍眸映月,顧司卓笑得十分開心,手中藍光縈繞,幻化出一隻小袋子,裡面裝得滿滿的盡是蓮子。
“主上?”蒙面男子還從未見過自家主子如此樣子,“屬下斗膽一問,您以前是否真的認識夏侯縈?”
“你去將青丘四皇子有意與霄明皇長女聯姻的消息傳出去,殷饒國那邊聽了估計就會坐不住了。”
“可是主上,如此一來楚杣陛下不就會遷怒於夏侯縈…”
藍光復又凜冽,蒙面男子臉上的黑色巾帕隨之而落,月色下,書潛秀氣的容顏掛上了一道血痕。
“纔在那女人身邊待了幾日,你就倒戈了?”顧司卓嘴角笑意不減,眼中藍光卻陰冷的讓人戰慄,“莫要忘了,當年是誰從死人堆裡把你救出來,賜予魔力,讓你死而復生再世爲人的。”
“……屬下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