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珍閣敵友不明, 自然不能讓他們進來,只能簫戎和焦愁出去。
陳峰一看到焦愁立刻滿面愧疚,深施一禮道:“晚輩有負重託, 沒能看住石棺。”
焦愁無所謂道:“我也沒保護奇珍閣, 咱倆都說話不算話, 扯平了~”
陳峰似乎被噎了一下, 隨即搖頭道:“先生說笑了, 若非您及時離開,鑑寶宴第三日也不可能順利結束。如今奇珍閣風平浪靜,閣主與我大哥都平安無事, 您自然是‘保護了奇珍閣’。”
焦愁心道:你可真會說話,這是非要碰瓷我了?
簫戎道:“可否詳談。”
“自然可以。”陳峰好脾氣道, “那日諸位突然離開, 傳送玉符光芒大盛, 引起附近賓客騷動,大哥便趁機宣佈第三日鑑寶宴結束。隨後便有門下弟子回報, 燕山劍宗的房間空了,只有碎成兩半的傳送玉符。我大哥不知內情,又不好四處宣揚,只能悄悄派人通知燕山劍宗。”
“我那時正帶人看守石棺,原以爲就算髮生意外, 也該是外面有人攻進來。誰知卻是內部出了問題, 那石棺自己動了起來, 彷彿裡面關着什麼活物……”
陳峰心有餘悸道:“那東西十分厲害, 連焦先生的陣法也壓制不住。我見那石棺隱隱出現裂痕, 怕又有毒煙冒出來,就想通知衆人避禍。正在這時, 一行人擡着一具更大的石棺出現……”
焦愁心領神會道:“於是你就做了一回甩手掌櫃,主動把石棺給他們了。”
陳峰尷尬地搓手,“實在慚愧。”
焦愁倒是無所謂,“你慚愧什麼,當機立斷審時度勢也是一種本事。只是……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否則便不是審時度勢,而是存心隱瞞我了。”
陳峰的目光微閃,“不瞞您說,帶走石棺的是九鼎宗弟子。我們奇珍閣與九鼎宗同在榕城,來往密切,休慼相關,有許多生意往來,就連琅嬛秘境的傳送玉符也是九鼎宗寄賣的。”
焦愁與簫戎對視一眼——九鼎宗?
仔細想想,榕城是九鼎宗的地盤,奇珍閣是按照九鼎宗的吩咐出售玉符。明明是九鼎宗帶走了石棺,謠言卻說焦愁搶走的。琅嬛秘境屬於九鼎宗,在裡面做點手腳輕而易舉……
這已經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表面上一切皆與九鼎宗無關,私底下早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簫戎道:“焦兄殺人的謠言,也是你們傳播的。”
陳峰慌忙擺手,“這可不敢,謠言是從賓客中傳出來的,我們也是一頭霧水。後來聽說天一門召集一千修士討伐焦先生,閣主覺得情況不對,就讓我帶人進來看看情況。”
焦愁疑惑道:“他們是如何在短短三天召集到一千修士的?”
陳峰也不敢十分篤定,只能說出自己的猜測,“大部分是散修聯盟的人,他們本就人多勢衆,一些散修和遊俠提前好幾天入住榕城,似乎早有準備。”
焦愁心中的火柴人瘋狂舞蹈。
——哎呀,這臺戲越唱越精彩,連九鼎宗和散修聯盟都要粉墨登場。之前還打了一個疑似散修盟主卞乾坤親傳弟子的仇家,直接把人打自閉了。會不會惹來報復?千萬要來啊!
寒山劍卻是仙愁眉緊鎖。
——真不該帶焦某人出門,一下山就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
焦忘憂心裡美滋滋地,對陳峰道:“多謝你告知,還有別的事嗎?”意思就是‘沒事你可以走了’。陳峰毫不在意,他本來就是爲了送情報,順便打聽一下破陣的方法。
陳峰道:“想必您也發現了,這個陣法不能直接破壞。”
焦愁恍然道:“莫非那個搗亂的內鬼就是你?”
“果然瞞不過您。”陳峰先恭維了焦愁才道,“當時那種情況,大家都太沖動了,我怕直接說出來會引起騷亂,只好暗中阻撓。方纔我已經提醒過兩位小兄弟,我們商量了一下……”
焦愁似笑非笑道:“你們商量的結果就是我?”
陳峰訕笑道:“還請先生指教。”
焦愁自言自語道:“這樣也好,畢竟你們都是來討伐我的,你們纔是一夥的。我就算有心救人,那些人也未必肯信,但你是知道我有多無辜的。嗯……你回去等消息吧,等我好好算計……咳,深思熟慮一番!”
陳峰想:他是故意的嗎?
簫戎想:他是故意的。
焦愁笑眯眯道:“別怕,大不了我給你安排個好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已經被安排到下輩子的陳峰還能說什麼?只能識相地告辭。
簫戎看着他的背影,問焦愁:“此人可信嗎。”
焦愁認真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但這個人絕對不可信。”
“爲何?”
“他送來的情報太多了。”焦愁扳着手指一一細數,“通過奇珍閣引出迷蹤谷,現在又引出九鼎宗和散修聯盟,你不覺得我們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嗎?”
…………
回到洞穴,焦愁美滋滋吃起了紅燒肉,簫戎卻愁得頭都大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陰謀詭計,實在不是寒山劍仙擅長的領域。現在已知的就有天一門、奇珍閣、迷蹤谷、九鼎宗、散修聯盟參與其中,藏在幕後的還不知有多少。
焦愁看似站在矛盾中心,其實就是個無辜羣衆。
幾大宗門神仙打架,將焦愁放在中間當靶子,虧他還笑得出來!
寒山劍仙盯着面前的小蔥拌豆腐生悶氣,焦愁卻心態超好,“你氣什麼,應該歡喜纔是。”
簫戎眉心皺起一道豎紋,疑惑道:“喜從何來?”
焦愁笑道:“這場禍事並非因我而起,這還不值得歡喜嗎?我一直忍到現在沒出手,就是怕一時衝動牽連無辜,既然這些人並不無辜,那我就不客氣啦~”
簫戎有種不好的預感。
焦愁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吃吧,吃飽了我們離開這裡。”
“離開?不是不能破陣嗎,剛纔你自己說的。”
焦愁反問道:“我只說不能破陣,又沒說不能離開?”
簫戎:“……”
行吧,又是你沒騙我,又是我沒聽懂,橫豎都是我的錯。
焦愁一身輕鬆道,“本來覺得事情因我而起,我有責任留下控制局面。現在看來,我纔是最無辜的受害者,這裡大部分修士都是知情者,所有人都是自願的,那他們是死是活就與我無關了。”
簫戎沉默半晌,“也有不知情的。”
焦愁道:“不知情的有兩種人,一是爲了琅嬛秘境的機緣,二是爲了殺我。我說他們是自願的有毛病嗎?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的選擇自己負責。”
焦愁還是那句話,“我救不了所有人。”
簫戎道:“我們可以將內情告知衆人。”
焦愁涼涼道:“然後咱們就同時得罪九鼎宗和散修聯盟了,膽敢‘污衊’修真界最有錢和最人多勢衆的兩大宗門,寒山劍仙勇氣可嘉,兄弟敬佩你!”
簫戎又道:“你能直接將人送出秘境嗎?”
焦愁反問:“他們願意嗎?”
簫戎:“……”
焦愁語重心長道:“做人呢,一定要有自知之明,膽子小就別湊熱鬧,沒本事就別出來浪,腦子笨就別耍小聰明。修真界的危險與機遇並存,誰也不可能只佔便宜不擔風險。”
“總等着別人去救他,總要求別人讓着他。你救了他,他覺得理所當然。你讓着他,他怪你瞧不起他。整天一副‘我弱我有理,你強你活該’的嘴臉,太討厭了。”
簫戎輕嘆一聲,“你一定要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世人嗎?”
焦某人笑眯眯地推卸責任,“不是你讓我教你人心險惡的嗎?”
“……”簫戎再次詞窮。
別人都是理屈詞窮,寒山劍仙明明站着道理,卻永遠辯不過強詞奪理的焦忘憂,只能投降道:“我說不過你,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我只問接下來如何決斷。”
焦愁放下筷子給簫戎鼓掌,“這招以退爲進用得妙!我心裡當然明白,這羣湊熱鬧的罪不至死。放心吧,我會拿出我全部的善良大度以德報怨的~啊哈哈啊哈哈!”
簫戎:“……”
所以你剛纔囉嗦那麼多隻是爲了磨牙嗎?你到底有多愛說話?
焦愁心想:哎呀,禍禍寒山劍仙真好玩~
…………
焦愁的方法也簡單。他早來了三天,在外面佈置了那麼多法陣,自然也有傳送陣。他是多重陣的行家,能在移陣上佈置二重陣守門,再佈置一個定點傳送陣還不簡單?
將內外兩個傳送陣一連,帶出去多少人都不是問題。
簫戎心想:我真傻,看到他佈置二重陣的時候我就該想到!
焦愁弄好一個小型傳送陣,才叫人通知陳峰過來。
這種超小型傳送陣,一次最多能走十個人。自家人佈置的傳送陣,自然是自家人先走。焦愁可不是什麼高風亮節的人,鬼知道落在後面會出什麼狀況。
燕山劍宗的小劍修先走,焦愁和簫戎留在後面壓陣。
這時,附近已經聚集了不少修士,大部分還在觀望,小部分已經開始竊竊私語。陳峰還想說點什麼,焦愁卻沒給他機會,立刻拉着寒山劍仙啓動傳送陣,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出來後,衆人迅速乘坐飛舟遠離傳送陣。
菲語站在船頭迎風流淚,一臉重見天日的喜悅,指着遠處道:“那邊火紅的一片是什麼?森林大火嗎?誰這麼沒有公德心在秘境裡放火?”
衆人聞聲望去,“……?!”
黎追喃喃道:“旱魃爲虐,如惔如焚,赤地千里!”
簫戎看向焦愁,“究竟是不是你的屍體?”
焦愁一臉無辜,“你信我,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