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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說到,塵心落於凡塵,忠心不改,甚至從滄桑往事中得到了力量,令後人振奮。飛馬之王前來幫助,使得塵心恢復神體,迴歸神界。神界的大局即將扭轉,可是爲什麼,要犧牲那個無辜的神靈……請看:

第十三章《星河煙雨紫雲祭》

沉沉的軀體擲落在神間昏黃的大地,窒息昏睡的沙塵爬上塵心的腳底。深淵裡,長沙雷鳴荒煙起。邁步前行,已是決意。

我回來了。回來做我該做的事。雖然我的對手實力深不可測,但是我來盡忠了。成功或失敗,苟生或且死,也便只能如此而已。

一對大翅膀凝着星光,是戰友懸在高高的天上。飛馬之王的思緒雖然很明朗,但裡面又掖着幾分不能割捨的另一種戰友情,從眼睛裡映出來,只剩當年的天馬城——那繁華的景色,卻人人自危,在長長常常激動搖晃的蕭河之下。但這景色又並不等待誰,一晃而過,只剩下一片虛空,浮着,環繞着,咀嚼着神王讚賞過的這對大翅膀。呵,這對大翅膀連塵心都沒能罩住——淪落到這般境地!多像紫馬劍俠!——可是紫馬劍俠,又該怎麼辦呢?

“塵心。”他望着下邊的朋友,叫住了。塵心啊塵心,你等等罷,我還沒準備好呢。

“幹嘛?”塵心仰起頭來,那眼神既是迫不及待,又是疑問重重。

飛馬之王只是想拖點時間說服自己紫馬劍俠會沒事的,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見那眼神盯着他的,忙胡謅一句:“也許,你該僞裝一下自己,被紫馬劍俠認出來可就不好了。”

塵心點了點頭,趴在地上打了個滾,瞬間換了毛色。他緩緩站起來,防止抖落一粒沙塵。“繼續走吧。”他催促道。

飛馬之王哭笑不得,飛落下來,點了點頭。看來塵心歸心似箭,脫繮野馬一樣的熱情根本不可遏制。好吧,我不得不想想怎麼和紫馬劍俠說話了。

而新任大地之神湮羽,正成天成天和精元過不去。怎麼打破這個封印?他已經嘗試了不少辦法,無不碰了一鼻子灰。正在這時,背後一陣腳步聲讓他敏捷地轉過身來,只見是飛馬之王,身邊跟着一隻灰頭土臉的熊。

湮羽的臉色很難看:“飛馬之王,你是想趁着夢太狼不在來阻止我破解封印嗎?你還是個兄弟嗎?”

飛馬之王像是被一拳打中了軟肋,忙搖着手說:“不不不,我把知道怎樣破印的熊帶來了。”說罷把目光轉過九十度,落在塵心身上。

湮羽一下子春光滿面,挺直身子似乎把身高往上拔了幾釐米。“啊!太好了!快說吧!”他的眼裡洋溢着希望。

塵心低着頭,裝作恭敬的樣子,餘光卻像火一樣燒在地系精元上。“你只要用頭狠狠地撞一下精元,封印就會打開。”他急急地補上一句,“越狠機率越大。”越狠把你撞昏的可能性越大。他暗暗地想。

湮羽簡直沒有思考,就一頭向精元撞去。只就兩眼昏花,一陣天旋地轉,隱隱約約地看到頭上一個影子越過去,伸出手掌按在了精元上。還沒來得及阻止,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一道強光亙天掃來,劈碎了包裹神殿的層層黑霧。源力復甦的餘波,挾着湮羽一顛一簸地翻下了寶座的高臺,精神恍惚。

湮羽還沒意識到這是什麼情況,就只見一羣小神驚惶地跪了下去,呼喊聲此起彼伏:“塵心殿下!”

……塵心。是隕落的塵心嗎?!湮羽在一個短到掐不住的時間裡摔出了他的主神夢,和飛馬之王平起平坐的追求便也隨之灰飛煙滅。他的眼神漸漸模糊,幾乎直接趴倒在地;忽而又歪過頭去,向一直凌駕於他之上、不可企及的飛馬之王恨恨地啐了一口。果然是你想害死我,動手吧!

飛馬之王根本沒有理湮羽,確切地說是沒良心來回應。只是裝作專心致志地凝視着渾身纏繞着新復甦的地系源力的高大神明。

“紫馬劍俠,沒有誰能指責你追求和你以前的朋友一樣的地位,但是你錯在了追求的方式上。”塵心的聲音依舊雄渾,不過獲得神力後更添了一氣威嚴,“我想你一定知道夢太狼把整個神界據爲己有的狂妄目標,你也應該清楚這麼做會使整個神界崩潰。精元不認可你的原因並非你的神力不足,而是因爲你的內心被黑暗腐蝕太多。夢太狼是我們的公敵——且不論其他方面,至少他的這種追求是。你爲虎作倀,必須付出代價!”塵心說罷,將地系源力凝在了胸前,霎時飛沙走石。

湮羽嘆一口氣,緩緩地站起身來,並沒有亮出紫雲劍,只令深淵深處的大風過耳而去。他的眼神分明只剩空寂了,聲音慘烈而絕望:“殺了我吧。”說罷,便只求一死了。

只是看着那束美麗的聖光在神明的掌控下迎面飛來,一聲刺耳的尖叫在耳邊炸響。“不——!”一個白色的影子披着天藍的光耀,晃過眼前,被地系源力擊得從身邊踉蹌地退了過去,自己卻毫髮無損。湮羽岀離驚詫地轉過身去,只見飛馬之王左手撐地,右手緊緊按在胸前,吐出一口鮮血,在他雪白的身體上綻開一朵鮮紅的花。

“塵心……”飛馬之王明顯傷了元氣,聲音弱了不少,卻依舊堅定不移,“我不允許你殺掉紫馬劍俠!”

塵心望着飛馬之王嚴肅的臉,一陣愕然。彷彿不忍再看,搖了搖頭,背過身去,把手掌摁在了寶座上。飛馬之王對我恩重如山、情誼似海,他不讓我殺紫馬劍俠,我不該。

湮羽走到飛馬之王面前,非但沒有感謝,反而變了臉色,像一座冒着騰騰熱氣、行將爆發的火山。紫雲劍從鞘中滑出,“咻”地一聲指着他所謂的“兄弟”:“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我讓自己變得無比強大,卻還是不能企及你。如今我失去了一切,完全就是一個**了!你連死都不讓我死,只是爲了留一個笑柄麼!”

飛馬之王的眼神沒有閃躲,雖然他知道紫雲劍的力量足以讓他重蹈塵心的覆轍。“只因爲我願意。”他的聲音像是從星河怒濤裡浮起來的,鎮定而浩渺神聖,“如果你覺得刺我一劍就可以泄憤的話,神明會贊同你這一劍的。”

塵心像是聽到了晴天霹靂,腦袋“轟”地一聲,回過身來急喊道:“你們——到底誰瘋了!”

湮羽或許已經聽不見塵心的聲音了。紫雲劍在手中顫抖着,整個的恩仇愛恨已經堵住了他的雙耳。洶涌的淚水奪眶而出,他的視線模糊了。“我……我……我要殺了你……”根本沒有力度的聲音好像在給湮羽打氣。

“紫馬劍俠。”飛馬之王輕輕地喊了一聲,柔和得像——哦不,就是在呼喚自己的兄弟。

紫雲劍一寸寸地緩緩降落。劍主捂着腦袋,淒厲而失聲地慘叫:“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不是夢太狼,扛不住那種記憶的殺傷!看來我不配做名震神間的湮羽,而是……”說着說着聲音輕了下去,似乎沒了底氣,像是一隻驟然放了氣的氣球。

“紫馬劍俠。”飛馬之王靜靜地補完了這句話,“天馬城的戰神,不敗的神話。”

紫雲劍主愣住了,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是啊,我是紫馬劍俠!那我先前又做了些什麼!投靠毀滅之神,濫用毀滅之力,處處機關算盡,只求一席之地!這有多麼可笑啊!”

聽到紫馬劍俠(終於可以這樣稱呼了)已經回心轉意,飛馬之王喜出望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前去,抱住了和解的朋友,卻又驚慌地退了下來——飛馬之王的手上,竟沾上了黑沉沉的光!

“紫馬劍俠,你……”飛馬之王看着紫馬劍俠身上的毀滅之力流了出來,在主人身周抱成一團,想要掙脫又掙脫不了,便反咬一口,反噬起紫馬劍俠來。

“謝謝你,朋友,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紫馬劍俠的眼睛突然乾淨異常,像是千古前的蕭河在其中翻動波濤,“我身上的毀滅之力太強大了,若是任它們荼毒生靈,後果不堪設想。要知道,太遲了。債欠多了,即使是不還也還是會還的啊。紫雲,今天,我就成全你了!”

“你不能這麼做!”飛馬之王無法接受這個結局,“和毀滅之力同歸於盡,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對不起,我別無選擇。”紫馬劍俠提起紫雲劍,按在了脖子邊上,“這是一筆孽債,我不還,誰還!”

飛馬之王看到紫雲劍掠過去了,乾淨利落地掠過去了。無聲地,甚至孤獨地。他眯着眼,看着那個消散的軀體和飄着熱血的冷風迎面撲來,繞過背後,徑直墜入蕭河去了。他像是被扇了一個耳光,扭過身子,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絲風,卻連腳後跟都沒摸到。沒錯的,遠在遠方的風是比遠方更遠的。只是星河依舊,波瀾不驚。他似乎失聰,惘然若失。

飛馬之王木訥地轉過身來,看見塵心也呆若木雞地盯着地上的什麼東西。他循着塵心的視線,找到了尚有餘溫的紫雲劍,不過已經擺脫了黑暗的束縛,劍氣澄淨不少。飛馬之王走上前去,一把拾起紫雲劍,掐了掐它鋒利的劍刃,了斷了紫馬劍俠的,沒有沾血。好像噩夢降臨。

飛馬之王閉了眼。

夢的前沿,是美麗的鋪墊。在還沒有大殿的天馬城,在搖晃蕭河下驚心動魄的天馬城,飛馬族人根本不可聊生。我是有志者,事難成,夾緊翅膀,像一匹凡馬一樣匍匐了幾十年,微笑着焚燒了幾十年,只是等與你一場灰飛煙滅的相遇,只是等大殿一次經久不衰的屹立,只是等族人一聲排山倒海的高喊——飛馬族人已經起來!我們打敗了入侵的強敵,我們撼住了蕭河的擔驚,我們是戰無不勝的好兄弟!可是,可是現在……

睜開眼來,撫淚如雨。

“飛馬之王。”塵心似乎看不下去了。

飛馬之王好像什麼都沒聽到,只是對着蕭河高喊一聲:“失去了你,紫雲劍又有什麼意義!我就將這菲薄的祭品,回獻於你!”話音剛落,紫雲劍在強大的天系源力下化爲一片紫霧悄悄地撲進蕭河,緩緩散開,像滴進水裡的鮮血。

蕭河上驟然騰起一片霧氣,純潔,滑落絲絲細雨,像是飛馬之王和紫馬劍俠當年的兄弟記憶。這是獻給湮羽的禱詞——灰飛煙滅,柔情似雨,紫氣東來,雲開霧散。

煙雨祭湮羽。

飛馬之王看着,早已泣不成聲。

“爲什麼要這麼瘋狂呢?”塵心愈發不能理解飛馬之王了。

“你沒見證過,自然不知道了。”飛馬之王只是淡淡地回答一句,望着蕭河,悄悄發誓,“煙雨過後,再無湮羽。我會在星河之上守護你,在每一顆星星裡看見你。放心地去吧,紫馬劍俠,我會替你,守住我們的初心。”

(待續……)

上章說到,塵心在飛馬之王的幫助下奪回大地之神的神位,欲殺湮羽,卻被飛馬之王阻止。湮羽最終在自我的掙扎中清醒過來,卻由於毀滅之力纏身,爲時太晚,最終自刎,與毀滅之力同歸於盡,共墜蕭河。飛馬之王分解紫雲劍,獻入蕭河以示祭奠。夢太狼敗局已定,又會如何抉擇呢?請看:

第十四章《真正的目的》

看着大地神殿外混濁飛塵中的飛馬之王騰空而起,在羣星裡悄悄化作光點不可辨別清晰,夢太狼得意地冷笑一聲,扎進骨髓裡的目光轉向成功的湮羽。紫霧在後者的手掌邊上繚繞,卻被精元一次次披散,像是沒有真心的朋友說笑着走在一起,遇到大事說散就散。湮羽想起了飛馬之王,不想也煩,想想也煩。

“湮羽。”夢太狼毫不掩飾的得意從他的聲音裡傲慢地砸落下來,驚到了,讓下屬不禁停下手來,“我先回我的神殿恢復法力,待你成功解除地系源力的封印,我們就繼續那個計劃。”

“好的,殿下。”湮羽只是微微側了側臉,似乎不屑於什麼計劃似的。我只是厭煩他的居高臨下,真要動手殺他,我還真不覺像話。

夢太狼聽湮羽同意了,便也不計較他的態度,化作一道黑光繞過殿門口直回他的大地神殿去了。身後的大地神殿焦慮而空洞,只有爲獲取源力冥思苦想的下屬和一羣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的小神,根本不是值得久留之地。還是自己的居所比較安全,可以駐望神界的全局。

飛落在殿頂上,強大的毀滅源力攀上受傷的右臂,讓夢太狼感覺舒服極了。重新汲取神力的感覺就像半枯的青草適逢了甘霖,愜意地四仰八叉,一下子精神起來。有一種像惡魔一樣瘋狂且更加強悍的東西簡直就要跳出冒火的眼眶,把星河扯成水灘,把神性撕成碎片,正盯着黑光繚繞、沉默喑啞的大地神殿。

出乎夢太狼意料的是,他沒有等太久,一股極強大的力量就從大地神殿裡撲面而來。可緊接着的,卻不是磅礴紫雲的膨脹,而是毀滅之力的土崩瓦解,繼而一股可觀的力量從身邊的神殿裡逃離出去,繼而墜入蕭河繼而騰起一片紫霧,煙雨茫茫。

“湮羽你居然背叛我!”夢太狼頭腦發燙,往後一仰,辛虧小神及時扶住,纔沒有摔個腦震盪,“連和毀滅之力同歸於盡這種瘋事都能做出來,你該有多麼愚蠢卑劣可恥!你毀了我的神王夢,你毀了我!還負不負責?!”

“殿下息怒。”扶着夢太狼的小神忙幫腔道,“我看湮羽本身就是與飛馬之王有勾當,根本不能重用,果真不假!”

“這混賬真是前任白養了的,活該不可復生!”夢太狼直起身子,“這下只有我退一步了。”

“殿下,今晚是星城大會之夜,恐怕此去凶多吉少啊。”那位小神的考量幾乎面面俱到,惹得夢太狼耳朵一顫,“其餘的主神,恐怕要發難,您難以取得主動啊。”

夢太狼轉過頭來,滿意地盯着這機靈的小神,看外表倒是同族:“你這麼說倒讓我佩服了,你是什麼神啊?”

那小神竟不迴避眼神,迎面便回道:“在下殺神,以智勇雙全聞名,衆神以'奇冥'稱呼。有幸侍奉殿下,自然不敢有半點兒疏漏。”

夢太狼見其氣度不凡,便如獲至寶地輕輕點了點頭:“奇冥,此後我在神殿內時,你就守在我身邊,做我的近衛,替我出謀劃策吧。”

“那可真是過蒙拔擢了。”奇冥敬重地作了個揖,“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夢太狼面朝着星城,雙手背在背後。“很好。”他的語氣漸漸冷了下來,更像當年大戰裡的他了,“我去開會了。”說罷,化光向神王殿撲去。

沿着星河,重覽塵心隕落的故域,夢太狼心中已經只剩一堆枯枝爛葉燒成的灰燼,在虛空中冰冷。現在的我只有認輸了,以便達成我真正的目的。真英雄,能屈能伸,能夠爲了達到最終目標而不擇手段。正想着,星海從下邊開始,又結束,直到穿過羣星高高矮矮的建築,輕盈地在神王殿的第一層着了陸。

其他主神還沒有來。這裡空空如也。走一步都要被虛空絆倒。

突然,夢太狼的耳朵顫了一下。一道橙黃色的光從他早就埋伏着的地方迎面殺來,夢太狼趕忙往邊上一躍,看着那束光在面前停了下來。早就被自己除掉了的塵心毫髮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寫滿了悲憤。大掌一揮,打向左右兩邊,驟然收到胸前。四個方向的強大力量匯於掌心,閃耀成橙黃色的光球。“夢太狼,償我命來!”巨大的吼聲簡直震得深淵裡都發出了迴響,匯於一處,如同宇宙伊始的大爆炸。

還沒等夢太狼倉皇應戰,飛馬之王就衝了進來,擋在了塵心面前。“不可莽撞啊,塵心。今天是星城大會的日子,衆神渴望安寧!”飛馬之王嚴肅地指出了這個時間的特殊性,眼神裡閃動着焦急,“剛剛我見你這麼快地趕到星城,我就知道你要替自己和湮羽泄憤了。可是這根本不合時宜!”

塵心心不甘情不願地垂下手臂,收了法力,緊緊地邁了幾步,繞過飛馬之王,依舊對着夢太狼怒目相向。“夢太狼!你是在挑起神界的內亂!我已經說過,神王之位,你不配擁有!用暴力強取,你是在自尋死路!”塵心的語氣都充滿了兇猛的殺傷力,悲憤之情溢於言表,“我已經爲此隕落了一次,如果你還想繼續,我和飛馬之王會把你打趴下爲止!”

“失去一個紫馬劍俠已經夠了,我們從不該爲一個不正當的念頭流如今這麼多的血!”飛馬之王補充着,聲音裡的那種悲傷簡直難以耳聞,“夢太狼,快停手吧!”

“算了,我贏不了你們,我投降。也慶祝塵心迴歸神界。”夢太狼的回答讓邊上的兩位主神爲之一振,轉而又云裡霧裡,“神王之位,與我不過一塊腐肉。先前我這麼做,全是爲了順利達成我真正的目的。而只要達成了它,神王之位不要也罷。”

“你還敢談條件?!”塵心恍然大悟,轉而暴跳如雷。

“塵心,鎮定。”飛馬之王拉住塵心,示意他和平解決衝突,“讓我們聽聽夢太狼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很簡單,我只是想除掉一個毀了我一世的仇人。”夢太狼的語速像外面恢復正常了的星河一樣穩定,“那是一個羊族的祖靈。先前我擔心你們礙我事,所以沒有下手。”

“什麼?爲了這麼一件小事你把神界鬧翻?”飛馬之王大吃一驚,“太不值得了!”

“你不懂得恨麼,飛馬之王?”夢太狼眼中突然泛過一絲血光,和當年遊俠贈給他的那一道一模一樣,“湮羽對你——”

“住嘴,夢太狼!”飛馬之王中了激將法,脫口而出,“這件事我同意了!”

塵心權衡了一下利弊,嘆了口氣:“好,我也同意。”

“那好,我沒事了,先走了。”夢太狼抽身走出殿外,微微側了側臉,化作一束光,不見了。

兩位主神沒有看到,側過臉來的他嘴角一抹異乎尋常的冷笑。

我已經贏了。

大獲全勝。

(待續……)

上章說到,湮羽的覆滅讓夢太狼掌控下的局面崩毀,同時智勇雙全的殺神奇冥進入了夢太狼的視野。心灰意冷的夢太狼終於亮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除掉遊俠,而塵心和飛馬之王聽到夢太狼爲此不取神王之位,便也同意了。慘絕人寰的毀滅即將降臨,英雄世界陷入了掙扎的恐怖……請看:

第十五章《最後的準備》

遠方的星辰在迷蹤裡徘徊,近處的祖靈在迷惘裡等待。環抱的灌木任風剪裁,翠葉飛搖似海。嫩綠的草原略起黃斑,輕歌的泉水漸顯清冽,繞一色淡味的黯然。英雄世界的秋天——第一個像秋的秋天已經到來。

四季如春,這美妙的常規已經被主神們的一掌一鐮擊得粉身碎骨,成爲了可笑的故事。遊俠背對着這一切,默然,面朝星辰大海。海的盡頭,那窒息死寂的黑霧裡掙扎的星光,是他苦求的答案。

背後的睡羊羊手掌摁着石刻地上的銘文,從地上一下子翻起身來。他彎下腰,伸出手去撿起摔在地上的天劍,把它緩緩地送回了鞘中。這時候我除了添上幾句風言風語,根本排不上什麼用場。他翻過右手,讓掌心面對着自己,只看見一個“恨”字大大地伏在那裡,真不是是不是銘文有意的作品了。他苦笑一聲,擡起頭來,明看着遊俠,餘光卻已經落在了“武仙”身上。

“武仙”作爲最先注意到那片黑暗的祖靈,自然更是冥思苦想、憂心忡忡。落下的樹葉貼在了她頭上的羊毛和乾淨的羊角上,她也顧不上了。他盯着大地神殿,緊張兮兮,或許就是在聽着命運的裁決。一旦夢太狼成功實施計劃,這兒的世界便只是昔夢下的墳墓而已,埋葬所有的夢想與奮鬥,剩下被鬼咬死的謎影。

“有進展麼?”她的聲音聽來依舊鎮靜,卻極力掩飾了不得已的驚惶顫音。她知道在毀滅之神翻雲覆雨的力量之下,任何事物都只是紛飛的虛土,包括生命。她嚥下一口口水,像是用氣息在靠近遠方,聲音很近地接道:“那裡……”

時機正巧,千萬道橙色的光將黑暗四分五裂,沉默的星耀重新甦醒,又一次光芒萬丈。祖靈們兩眼放光,情不自禁地歡呼半聲,又把後半聲活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裡。因爲大家意識到,遊俠和“智仙”的神色依舊沉重,甚至更加絕望。

“怎麼了?”等急了的睡羊羊早就想歡呼了,疑惑不解地盯着遊俠,刨根問底,“夢太狼的計劃失敗了,我們是勝利者!”

“大錯特錯了你!”遊俠嚴肅的表情着實讓睡羊羊吃了一驚,可是更令人難以置信的,則是他後面的言語,“夢太狼贏在了他的輸上!別忘了夢太狼的最終目的是除掉我們。他雖然不能奪下神王之位,卻能以有條件投降的名義光明正大地除掉我們。沒有力量,我們終究只是輸,甚至一敗塗地!”

這事實的轟擊彷彿把睡羊羊打昏,竟像是卡了殼一樣地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直到身邊湊着的樂羊羊想要開口,睡羊羊才如夢初醒地驚問一聲:“那,我們怎麼辦?”銳利的聲音穿過灌木叢,又切下一地落葉。

“既然一定要犧牲,那就來個魚死網破吧!”遊俠的聲音突然簡潔幹練起來,“我去英雄世界深處取出這兒還可以供我們利用的強大力量,到時就拿它來和夢太狼放手一搏。”說到這裡,遊俠的雙眼裡似乎燃起火來。他記起當年夢太狼那次卑鄙卻倒在他刀下的偷襲了嗎?只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他要我死,我叫他殘!”

黑色的光耀逐漸濃重起來。夢太狼離開了星城,便馬不停蹄地向這兒趕來。睡羊羊已經知道形勢嚴峻,急喊一聲:“事不宜遲,祖先您快走,夢太狼交給'武仙'和我們三劍客頂住!”

遊俠匆匆一點頭,轉身飛撲進灌木叢深處向着草原去了,速度快得簡直令“武仙”望洋興嘆,不少時便沒影了。睡羊羊望着遊俠逃離這片危機四伏的石刻地,漸漸隱沒在荒風中搖曳的衰草深處,明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卻又不由得舒一口氣,擦淨了心頭的陰翳。

遠處的黑霧一層層地堆積、集聚,嚼食着星光,打磨出鐮刀的鋒利。毀滅之神的眼中鋪着一塊快意的血泊,冷笑着把毀滅之鐮往前疾速地推進,一步步地逼向秋季,逼向秋色裡碩大的首級。漸漸地,抵達了他的目的地。

不宣而戰,早已成爲有趣的潛規則,像重複了幾萬遍的家常便飯。夢太狼不動聲色,側過身子,一鐮凝光而落。沒有誰比這鐮更快——那是一道比蛇還疾的閃電!

好在睡羊羊早有防範。屠龍勇士不減當年的迅捷,一個漂亮的後空翻,讓紫黑的光芒從身下掠了過去,自己則完好無損地展示了腳跟。只見精緻的石刻地上,添了一道紫黑色的印痕,冒着貪婪的熱氣,似乎要把這個世界整個兒吞下去。

前面的空域裡一團怪異的黑光散開,像一對烏翅凌空舒展。夢太狼在羊族祖靈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右掌中強大的毀滅源力源源不斷地流進毀滅之鐮,泛起死亡的光來。“剛纔的問候感覺如何啊?”他的嘴角流出一絲猥瑣的笑,瞬間又不知流向何處去了。睡羊羊看到夢太狼的目光在石刻地上掃蕩着,顯然是沒有找到那個仇人,從而嚴肅起來。復仇者沒等祖靈們回答第一個問題,就一臉殺氣地啐出了後一個問題:“說!遊俠在哪兒?!”

“我告訴你。”睡羊羊直接迎上了夢太狼嗜血的目光,聲音很平靜,卻又突然一字一頓地吼道,“我、不、知、道!”

“我無意毀了你,屠龍勇士。”夢太狼的臉色陰沉下來,像大風暴前壓抑的天空,“但是你不願意,讓我除不掉遊俠,那我把你們這五個後人幹掉倒也挺值。”

“不管怎樣,我們是不會允許你傷害祖先的!”睡羊羊把話說絕了,往前邁了一步,天劍也從劍鞘裡飛了出來,“你要知道,我掌中有天系能量!”

“哈哈哈哈!”夢太狼開始猖狂地笑起來,頭上的狼毫一顫一顫的,“你用那種力量和源力對抗,不是雞蛋碰石頭嘛!”

“那也得幹!”睡羊羊的聲音裡有一種怪異的勇氣與悲壯,“'武仙'、樂羊羊、力羊羊,隨我來戰鬥吧!”說罷,天劍一橫,澄澈的天光包裹全身,躍入空中,流暢的劍法讓劍氣向四方蔓延,突然外化成一條天龍出現在劍端。“嚐嚐天龍的威力吧!”睡羊羊在空中旋轉着身體,向夢太狼刺去。

“呵,能召喚天龍了,你長進不少啊。”夢太狼冷冷地一笑,“你以爲這就能奈何得了我了麼?”他提起毀滅之鐮,直接隔在了面前,彷彿——不,就是被神力保護得嚴嚴實實。樂羊羊、力羊羊,甚至“武仙”也沒能打破這實力懸殊的防護。四位祖靈就像是被掛在了天上,不敢挪移分毫。一會兒,夢太狼玩厭了,一推毀滅之鐮,四位祖靈便不由自主地像流星一樣向後砸去,結結實實地撞在密密匝匝的灌木上,又狠狠地跌落在地上。

睡羊羊摔得兩眼昏花,耳朵裡全是索命的轟鳴。他擡起頭來,模模糊糊地看見夢太狼灰黑的影子向這邊挪來,忙不迭地直起身子揮動天劍,閃出一道藍光。卻只覺胸前被狠力地一頂,又跌坐在了地上。一股怪異的甜味從肚子裡涌上來,在嘴裡決了堤,從嘴角滑出來,滴落在地上,像鮮紅的墨滴綻將開來,恰浸住了那個“恨”字。

於是一切都在眼前清晰起來。夢太狼把他英俊的臉湊到自己的玩物面前,讓睡羊羊感受到他血腥味的鼻息。“看在當年我們互相尊重的分上,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夢太狼“仁慈”地笑着說,“告訴我遊俠去了哪兒。”

睡羊羊知道自己已經難逃一死了,便毅然決然地回答:“我已經說過了,我、不、知、道!你想徹底毀滅我,就請動手吧!”

夢太狼一聽這話,笑得更厲害了。“睡羊羊,你可真年輕!別忘了我夢太狼可不想殺你,我只會讓你……”他的表情像春天的天氣,說變就變,一下子陰森可怕起來,“生不如死!”

“你——你到底要幹什麼!”睡羊羊愈發惶恐起來,聲音歇斯底里。

“倒也沒什麼,只是要廢了你的右手,讓你再也不能用天劍來惹事!”夢太狼的聲音靜靜的,卻越聽越可怕,越聽越猥瑣。他擡起左手,捧起一團黑色的氣焰。

“夢太狼,你住手!”不遠處“武仙”掙扎着站起來,又因爲受傷而倒了下去,任風魔在地上刮擦着,眼睛裡全是悲憤。

“'武仙',你這次阻止不了我了。”夢太狼沒有移動他的視線,只是將毀滅之鐮收回背上,伸出右手去拽睡羊羊的右手,“來,屠龍勇士,讓我再看看你這隻妨礙了我這麼久的手!只是可惜啊,以後就……”

睡羊羊的掙扎已經無濟於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即將成爲累贅。就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一束光擦過夢太狼的脖子,撕出一絲鮮血。夢太狼着實一驚,都忘了自己想幹什麼,趕忙轉過了身子。

“來吧,夢太狼,你的對手是我!這場戰鬥,纔剛剛開始!!!”

(待續……)

上章說到,祖靈們看到大地神殿周圍黑霧退散,從中料到夢太狼即將來襲,遊俠抱着決一死戰的決心,去英雄世界深處喚醒最後的力量。五位轉世留下來拖住了前來複仇的夢太狼,卻只一回合就被打趴在地。睡羊羊想繼續反抗,卻無濟於事。正當夢太狼要對睡羊羊下毒手時,一束光掃過了復仇者的脖子……夢太狼等了那麼多年欲要洗雪的仇,這次終於塵埃落定……請看:

第十六章《灰燼》

一顆星星從彎曲如磐石般堅硬的羊角上跌落下來,擦着一身潔白的羊毛,墜入了茫茫無際的星海中。趕來的羊沒有回首他那美麗的英雄草原,卻把目光放逐在了流動的星河裡。太久沒有觸碰武器的手按在收於鞘中的寶刀刀柄上,感受着星河裡搖曳孤影與自己的共鳴。長長的星光像雨水一樣柔柔地向寶刀的刀鋒流去,驀然喚起了寶刀的神性。那隻羊卻依舊站在那裡,背對着蕭瑟的秋景。它交給卑鄙者的,只是一個鄙視者的背影。

光看背影,左嗣就認出他來——不,豈止是認出,什麼噩夢的片段都從四面八方飛來了。傾天的死如夜的狂雨,劈空的驚見血的閃電,茂密的怪樹張牙舞爪,伸出碩大的如雨棚的夜,粉碎着聖光的裁決。翻滾的沙塵嗆入口中,邊上的灌木卻無動於衷。在那個黑暗得摸不到自己神情的夜,這個冷冷的背影丟下自己,依舊我行我素地翻過大山,去那另一邊的草原。我阻止不了他,我感覺我在流血——我在流血!不止是讓我昏厥的失血過多額,更是我的心在滴血!儘管我最終倖存,此後每時、每刻、每個場景,我都會想起那個背影,在愈來愈模糊的同時愈來愈清晰。你們根本不知道,死活昏睡的我在每個夢裡都是你,在每個夜裡用心靈撕心裂肺地哀鳴。這,也是我死生不分裡一直想要趕來這裡的原因。

“遊俠,我又回來找你了。”夢太狼半眯着眼睛,語氣裡迸出一絲殺意,“我們得妥善處理我們的血海深仇,用你的腦袋來處理。”

“你敢?!”睡羊羊一下子不知怎的有了站起來的力氣,起了身,卻被夢太狼一腳踹翻在地,瞬間又癱軟了下去。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這是我和仇人的交涉。”夢太狼的語氣像是從冰山上鑿下來的刻骨寒冰。

遊俠輕輕地抽出了背上的寶刀,在掌中像星星一樣反射着光芒。“夢太狼,你還認得天光麼?這就是我剛纔去取的東西。”卻依舊背對着仇恨者,像是在紀念什麼東西。

天光的氣度讓夢太狼不禁一愣。沒錯的,這就是當年那個我一生最漆黑的夜裡帶給了我半死的悲劇和永恆的仇恨的兵器。不差一分一毫,僅僅一刀而已。

“天光的氣色比風魔浩然許多啊!”“武仙”趁着夢太狼發呆,偷偷咕噥了一句,卻被夢太狼敏銳的耳朵抓到了。

“我認識它,但它不如毀滅之鐮。”夢太狼壓着“武仙”的聲音,急匆匆地對着遊俠掃出一句,“現在的你,也不如我。我的法力在天界早已無人能敵。”

遊俠突然開始狂笑起來,笑聲從他的嘴裡迸出,在星河與石刻地上衝撞震擊,直到夢太狼耳膜生疼。他終於側過了臉,露出一隻眼睛,瞥着夢太狼無賴一樣的表情。還沒等夢太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遊俠早已沒了影。再細細一摸,黏糊糊的東西從自己的右臂上向下淌去。吃驚地回過頭,遊俠已經落在了身後。

“夢太狼,你的武力一點長進都沒有,簡直笨得像一隻剛出生的小羊!”遊俠逗趣地挖苦道。

“難道你沒意識到,我的神力護體讓你只能傷我表面麼?”夢太狼反脣相譏,右手順手提起了毀滅之鐮。

“啊哈!這麼說你是想享受凌遲了?”遊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故伎重演,“唰”地一刀劃去,卻意外地撲了個空。警覺地一擡頭,夢太狼竟已懸掛在半空,正將體內的毀滅源力緩緩推到毀滅之鐮上。

“我在地上確實不如你迅捷,但你也別把我當傻子。”夢太狼的聲音裡擁擠着難以掩飾的得意,“神在空域裡是最迅捷的,你們就看着我的力量把這裡焚爲灰燼吧!哈哈哈哈!”

看來在速度上的優勢已經喪失了呢。遊俠依舊鎮定地站着,雙目炯炯地盯着洋洋自得的夢太狼,手中的天光依舊光芒萬丈,似乎與天河同輝。接下來只剩下被動防禦了麼?他捫心自問,一下子打消了這種想法。那豈不是找死嗎?降格自己的氣魄,牽着後生一齊灰飛煙滅,成爲真正的灰燼,除了一味的蒼涼,還剩什麼呢?

“夢太狼,想要擊敗我,你還是照顧一下你自己吧!”遊俠聲震寰宇,一躍飛入空域,在空中做了一個完美的前空翻,讓夢太狼看得直了眼睛。夢太狼趕忙往側邊上一閃,不料遊俠武藝之高強簡直不可估量,居然憑空側過身子,一個側空翻,把天光一下子劈向了夢太狼的脖子。遊俠很滿意地感受到了天光切入物體時受到的阻力,卻不料一下子頓住,被狠狠地彈了回來。遊俠跌落在地上,往後退幾步,剎停下來。只見夢太狼仍懸在空中,仍是一樣的完好無損!

糟了,是法力保護了夢太狼!遊俠心中一驚,一陣恐怖掃過全身的毛髮,又被迅速甩掉。他急急地瞥了一眼天光,光芒依舊,沒有受傷。

“我要殺的是你!遊俠!”夢太狼從未如此瘋狂地竭盡全力,連他殺害塵心時都沒有,“讓你和你的世界一起消失吧!我要捻碎你的骨粉,成爲宇宙間飛散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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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夢太狼要……拼命了!”睡羊羊驚恐地做起在地上,不知是因爲受傷還是因爲驚恐而說話斷斷續續,“祖先,你……”

遊俠已經準備好了。奇異的光芒閃過眼中,也不知是什麼情感的散失,叫人捉摸不透。他屏息凝神,用力蹬着地上奇異的銘文,再一次撲入空域。但這一次睡羊羊竟無從看清他的影子——他更像是一束光,用刀鋒籠罩着夢太狼。夢太狼就被嵌在這一團光霧的中心,只得用法力將自己緊緊抱住,以防受傷。

“武仙”最精通武藝,已經看出了遊俠這一套進攻意味着什麼。她驚恐萬分地瞪大了雙眼,彷彿忘記了自己的傷,從地上一躍而起。“天哪!這是我一直不敢想象的天光刀法的最後一種境界!祖先詮釋了天光的深刻內涵,與它融爲了一體!天光——也就是正義所存,處處無我,處處是我,審判所有的邪惡,喚起所有的聖潔!雖然夢太狼擁有無可比擬的法力,但他對法力的控制並不熟練,難免會出現失誤。只要祖先一刀切入,毀滅之神不死也會倒下好一段日子了!只是——”“武仙”嚥下一口口水,“這是自殺式的刀法啊,這麼做祖先會死的!”

可遊俠的聲音裡竟沒有一絲的猶豫,從四面八方撲進夢太狼抖動的雙耳。“夢太狼!想要焚燬你的仇人,你就一直是在引火燒身!你想把這裡化爲灰燼,只會讓自己灰飛煙滅!”犀利的指責如神明的裁決,讓夢太狼感受到了星城大會上的殺氣暗涌,“今天,你就和我、和天光同歸於盡吧!”

夢太狼的眼珠子幾乎就要蹦出來,撕破嗓子怒吼道:“瘋子,你殺不了我!”卻不覺氣急敗壞地突然失了手,保護身體的法術像張了嘴一樣地開了個豁口。遊俠則嫺熟地撲將過去。

一聲喘着粗氣像野鬼一樣的慘叫聲在天空飛奔而去,像尖利的汽笛,長鳴。夢太狼眼睜睜地看着身體被猛烈的光芒一寸寸地捅穿,比那個陰沉沉的夜痛苦幾千萬倍。他拼了命地用毀滅源力去吞噬那束光,卻不料光芒突然綻開,在空中如漣漪一般泛出一個巨大的圓盤把他往遙遠的星空推去。連着不計其數的疊加傷害,夢太狼漸漸感覺不到疼痛,眼中的羣星也陷入了他“喜愛”的黑暗。

天上漣漪的光芒漸漸淡了下去,緩緩落下石刻地的灰燼在空中氤氳,飛漫了五位轉世空洞的眼睛。睡羊羊擡起手來,摸下羊角上一層薄薄的灰黯。夢太狼的毀滅源力。骨灰……骨灰?

卑鄙者比劃着醜陋的計劃,欲要除掉冷漠的鄙視者——而鄙視者,鄙視着。

由於某些特殊的原因,他,還有他,他們,只是彼此的灰燼。

但是後人們依舊可以感受到遊俠的氣息。他已散盡;他在這裡。漫天漫地漫世界的灰燼。

(待續……)

上章說到,遊俠現身,與夢太狼決一死戰,雙方激烈糾纏,不見高下。夢太狼爲了獲取勝利,不惜放縱毀滅源力。遊俠爲了保護英雄世界,竭盡生命之力使出天光刀法的最後一重境界,趁夢太狼情緒失控刺穿其身體。夢太狼見狀,推出毀滅源力還擊。最終,遊俠化爲灰燼,屍骨無存;夢太狼重傷休克,墜回遠方。可是一切遠遠沒完,更宏大的英雄史詩,將在再世蒼生的起源處開始……請看:

第十七章《全新的開始》

一個陰森的影子從波濤洶涌的星河上掠過去……

殺神習以爲常地掃視着下面奔流的羣星——那是衆神都看膩了的東西。什麼星辰錯落有致的燈塔,都不過是輕輕一碰便灰飛煙滅的老黃曆,填充着時間的牙縫,卻又總填不滿。無數孤魂拽着自身這航船東來西往,不說旌旗蔽空,也叫舳艫千里。他們能夠走在這裡,無不是殺神的作品。

那個叫湮羽的戰神已經不見了,剩下我奇冥成爲夢太狼的近衛。呼吸裡聽不到一絲嘆息,只是八面合圍的堅定。我不認識湮羽。我和叛徒不是不太熟,而是太不熟。他一個脾氣掖着**桶的莽莽武夫,成不了氣候。最強大的王,是夢太狼那樣的,也是我這樣的。智勇雙全。

驀地住了腳步。他撞上什麼了——不是身體撞上,而是目光撞上了。一具屍體在星河的波濤裡挪着,像任人擺佈的球一樣滾動着,流到緩處便沉下去,不見了;忽而又漸漸浮起來,停住了,像是沉思一般;繼而又發了瘋似地如箭射出,飛在空中完成一個完美的九十度轉體,便又沉下去了。他的動作是如此地嫺熟,好像他是活着的似的。

不,不,這根本不是奇冥停下來的原因。真相是,奇冥又覺得那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依舊有一絲生機的神——因爲在神界,屍體早就應該消失了纔對——可是一個神還有一絲力氣,也不該淪落到任星辰擺弄的下場。在奇冥眼裡,死,便死個乾淨,這樣比死還不如地活着,算是個什麼事情。

我要給他補一刀,奇冥想。我看不下去了,他應該消逝纔對。奇冥往下衝去,屠刀出鞘,滿腦子裡都是厭煩。

漸漸地,近了。奇冥看清了那個影子的細節,忙把刀收了回去。紫黑的毀滅之鐮緊緊地貼着毛髮凌亂的身體,身體上開了一個大窟窿,已經被堵得嚴嚴實實。自己的鮮血濺在依舊緊抻着的右手上,雖然瞑了目卻依舊熟練地鎖住了此前驚恐的表情。這完全出乎了奇冥的意料,窒息般地臉色鐵青一陣子,伸出手去拽着左嗣晃了晃。後者一點反應都沒有。

“殿下——!”他大喊一聲,唯一的作用就是引來了附近的小神。他終於感慨地吐出一句話,像是在對自己耳語一樣地輕:“看來我說'凶多吉少',果真不差啊……”

其他小神當然沒聽到,忙着將夢太狼送回毀滅神殿去了。或許有了源力的幫助,夢太狼就能重振雄風了。

啊哈!這當然沒錯,但是恢復,實在需要太長的時間了。而在這期間,由於夢太狼神力的缺失,天界時間又一次滯緩,直到夢太狼醒來才恢復。這一來二去的,地球上已經過了不計其數的日夜了。

不過好說歹說,沉重的眼皮還是終於打開了。昏迷太久的左嗣似乎看不清神殿裡任何的印記,抑或是記不清晰了——拔起毀滅之鐮的那一刻,登上寶座的那一秒,太遠了,實在是太遠了——夢太狼的昏迷,已經讓他從一個新神睡成了一個元老,從一個時代睡入另一個時代了。大夢一醒,早不知大地上過了多少個一生一世,講了多少的美麗故事了。可是神的身體,再長大已是不可能了。

毀滅神殿的大門支開一條縫,一束星光飛了進來。兩排鬼火驟地燃起,卻如夢太狼的眼神一樣冰涼呆滯。一個小神側身走了進來,用他特殊的聲音叫道:“殿下。”

嗯。這是誰呢……唔,我又似乎記起來了。“奇冥?”夢太狼的聲音裡還有一絲虛弱,一點兒也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地發着顫音,“是你嗎,近衛?”

“是的,殿下,大家在殿門外等着您。”奇冥的臉色略有憔悴,居然越看越像是失了眠,“您昏迷得太久了。”

夢太狼擡起前爪,倚在寶座前抓了一下,發出一聲尖利的“咯吱”聲。“多久了?”他似乎很着急,很想聽到答案,目光嚴肅地擲落在地,簡直撞出了聲響似的。

“天界的時間在您剛剛醒來時才恢復正常,已經沒有參考價值了。”奇冥嚴謹地給出了答覆,“在您歸神前所在的那顆星球上,已經過了將近一萬——”他的語速慢下來了,像是要宣佈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一萬天?”夢太狼漫不經心地問道。

奇冥搖了搖頭。

“一萬個月?!”夢太狼挺直了身子,毛髮倒豎,雙目驚恐地瞪大了。

奇冥還是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邊搖頭一邊說:“不不不,是一萬年!”

這下夢太狼掌心冒汗,一下子癱坐在了寶座上。完了,一萬年!這一萬年的事情我一無所知,豈不是老懞在鼓裡了?許久,他緩過神來,像個氣球一樣吐出了一肚子氣。這可不行,我必須問問一些重要的事。

“神界的主神有換任嗎?”夢太狼這個事關自己地位的問題率先蹦出了嘴角。

“沒有。”奇冥的回答很明確,“您醒來之前,神界時間過得很慢。飛馬之王和塵心都來看望過您。”

“那……那我以前戰鬥的古戰場呢?”夢太狼放心之餘,又開始掛念起狼羊兩族,非常不習慣地加上了一個“古”字,“現在,又如何了呢?”

奇冥的臉色不好看了:“並不好。不,一點兒都不。”

夢太狼心頭一緊,忙問道:“怎麼了,情況有多糟?”

“那裡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草原,被叫做'青青草原'。幾百年前,羊族爲了保護自己,用鐵柵欄圈了一塊地,稱其爲'羊村'。而狼族爲了吃羊,對那兒屢屢發動進攻,可是屢屢失敗。終於,一位叫'武大狼'的首領聽從屬下建議,拼命餓肚子瘦身,總算進了羊村卻又頭昏眼花吞下一隻石羊死了。唉,這個'餓狼傳說',把青青草原弄得神乎其神,至今讓全狼族心驚膽戰!”奇冥一邊說,一邊激憤地捶胸頓足,“我真替他們感到羞恥!現在我很想去那兒把那羣羊都給收拾了,只是等您下令了!”

“連羊都吃不到還算什麼狼呢?”夢太狼的聲音裡透出滿滿的鄙夷,眼睛盯在地上,不知在看什麼,忽而又把目光甩向了大門,“請大家進來吧!”

一句話的聲勢比什麼都大,神殿的門被甩到了兩邊,一羣鬧哄哄的小神從外邊蜂擁而入。祝賀康復的聲音此起彼伏。夢太狼擺了擺手,四下裡便又安靜了。

“我宣佈,我要請奇冥——”夢太狼說了半句,奇冥便背過身去要走。衆神趕忙讓出了一條直直的路。

“轉世到地球雪狼族之恥!”夢太狼一口氣把後半句丟了出來。

奇冥的腳步停住了,驚訝地轉過身:“轉世?爲什麼不是直接下手屠殺?”

“我要讓羊族心服口服,我要讓敵人感受絕望!”夢太狼一邊一字一頓地吐出這句話,一邊狂笑起來,“奇冥,此去就不留神體了,讓他們成爲玩偶,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奇冥咬了咬牙。“好!那殿下保重!”他艱難地道別,目光裡卻閃射者着澎湃的力量。

夢太狼飛起來,落在了奇冥身邊。“我去通知羊族祖靈。 ”他的聲音異常自信,“我說了要他們心服口服。”

“可是您的傷——”奇冥瞄了一眼夢太狼初愈的傷口。

“說着話,早就沒問題了。”夢太狼讓毀滅源力自由地在身上流動,“我已經和以前一樣強大——不,源力長久的積澱已經讓我比以前更強大!”

奇冥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兩束耀眼的光芒,從神殿壓抑的黑暗裡噴薄而出,又自在地仄開了一個角度,分道揚鑣了。他們去做不同的事,卻也是做相同的事。可是,不管怎麼說罷,時間已經過了一萬年,什麼東西都要被重新打理一遍。悄悄掏出美麗玲瓏的鑰匙,緩緩推開新時代的大門——這是個全新的開始,那些所謂“高大上”的概念,英雄、奸佞,善良、邪惡,也該被演繹者重新定義一遍了。

(待續……)

上章說到,夢太狼雖然最終痊癒,卻已經錯過了近一萬年的狼族歷史。焦急的夢太狼聽聞餓狼傳說的恥辱,派奇冥轉世到地球雪恥。另一方面,夢太狼前往英雄世界將消息傳達給羊族祖靈,以便“公平”對決。新的危機就要來了,不堪一擊的羊族祖靈還會應戰麼?請看:

第十八章 大結局 《故里魂飛回》

灰落在所有星光可以觸摸到的地方——石刻地,羊頭頂,草葉間。而後者又是不太可以攥起的迷幻了。什麼時候樹葉彎曲的身子猛然一挺,濺起一地風沙。雖然已不知道怎樣的悲劇算得上是悲劇,睡羊羊只是依稀地感覺,這樣的事情只能作比於自己生前的經歷了。

他摔得太慘了,簡直比得上當年墜崖自殺的後果。休說他早已站不起身,只消瞥一眼他嘴角源源不斷汩汩而出的紅涎,浸漬了石刻地上悲涼的“恨”字,便足以知道他受了重傷。眼睛前邊翻飛着漫天的灰燼,卻又不敢放聲大哭——他可不想失血過多,永遠消逝。

天哪,值嗎,恨?一定要這樣結束一切嗎,夢太狼?神靈之間的鬥爭一定要來個你死我活、同歸於盡?這都是哪個混賬出的渾球主意、究竟是誰挑起了先例啊!

睡羊羊無力地仄下了腦袋,目光爬過幾層灌木,發現“武仙”正跪倒在地。武藝高強的她曾一刀殺死夢太狼,卻對這樣的結局無能爲力。頭頂的毛髮在風中直挺挺地戰慄,淚花兒在眼眶裡打轉,吸住了幾片灰燼,再放不出去。遊俠是一位好祖先,她總這麼想。這隻羊是當年羊族的英雄與傳奇的驕傲,其武藝與靈性前無古人;這隻羊是後來我的朋友和高尚的賢者,其智慧與操勞後無來者。沒想到,這樣的靈魂,竟被夢太狼的一鐮毀得灰飛煙滅,毀得一無是處。悽楚的衰草中心惶惶,冷徹的泉水絃聲瑟瑟,此間幾位後人只能仰望,毫無辦法——第二次死亡,還沒怎麼想過;其實也真不敢想。

灌木叢沙沙地響了起來,翕落下幾片葉子。三隻羊從裡面露出臉來,繼而擠出了身子。“智仙”牽着樂羊羊和力羊羊從不遠處走了過來。除了沒參戰的“智仙”身上完美地不見一處傷口,二位劍客多少受了點輕傷。只見力羊羊的身側被灌木劃傷,羊毛都翻卷了起來,露出滲着幾絲鮮血的傷口。而樂羊羊表面上看起來不見一道傷痕,頭上貼着的一片具有止血作用的藥葉卻已經被鮮血浸滿。“還好只是外傷,不然我就要死第二遍了。”他強顏歡笑着,走上前來攙扶“武仙”。

“武仙”趕忙自己站了起來,樂羊羊順勢一把扶住,卻被“智仙”一聲大吼定格了畫面。“樂羊羊你小心點!”“智仙”的聲音從未如此震耳欲聾,連他當年怒罵族長時都沒有——可轉而又溫柔起來,“'武仙',你怎麼樣?”

“我沒事。”“武仙”佯裝輕鬆,實則痛得汗水直流,“我只是……”話沒說完又站不穩,栽下去了。

“你右腿受傷了!”“智仙”神色凝重,語調卻故作輕鬆,“沒想到你也會受傷啊!丟臉了!”

“武仙”瞥了一眼自己鼓囊囊的又酸又脹的右腿,幸好沒有流血。她晃了晃腦袋,似乎表示不贊同,伸出手去指着睡羊羊:“睡羊羊才受了重傷呢!你們快去救救他吧!”

“智仙”用讚賞的眼光看着“武仙”,揮手讓樂羊羊和力羊羊先趕了過去,自己卻留下來,在“武仙”身邊等了一陣,忽而俯下身子,在“武仙”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你擔心睡羊羊,但是我們一個也不能落下,這種草可以幫你消腫。”他伸出手來,把一支微微泛黃的草遞給了“武仙”,“武仙”自然高興地一把接過。正納悶着“智仙”爲啥還不走,卻只見智者微笑起來,又湊上前來,遞過一片長相奇怪的葉子,輕聲說:“還有,更重要的是你肚子上的傷用這個防止感染。”這下可沒等“武仙”反應過來,他就放下藥走了。

誒?“智仙”到底是什麼傢伙,我肚子劃傷後做了這樣的掩飾,他怎麼還知道?“武仙”掀開羊毛,哭笑不得地把葉漿擠在了那個傷口上。

而睡羊羊則渾身無力地和朋友們聊着未來,聲音裡還藏有幾縷血腥味。“這下夠我受的了,簡直和自殺時受的傷差不多。”睡羊羊說着,擦去了嘴角的鮮血。

“現在你還是好好調養吧,我們擡着你。”樂羊羊俯身和睡羊羊保持在了一個高度上,接着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把睡羊羊抱在了懷中。只見神器滑溜出來,美麗的星光下又是如當年溫馨的場景。藤條已青得發黑,卻斷不掉了。

“可是,夢太狼來了呢?”睡羊羊卻只是望着風靈石耀眼的鮮紅絲帶,語氣裡只是純淨無比的恐懼。

“讓它見鬼去吧!他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了!”力羊羊在邊上揮着拳頭吼叫道,一拳捶在灌木上,一堆灰燼灌下來,讓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好在夢太狼還真沒來,而且時間長得有點出乎意料。英雄世界的萬物都復甦了,更別說睡羊羊又沒啥事地亂跑,像個瘋子。神器在胸前光輝閃爍,又駕着風兒在草原上晃盪。重新恢復的四季如春的規律,實在是美妙極了。

不過,說到底該來的還是來了。那個見鬼去了的身影,舔舐着齒間的血腥味兒,又開始爲一萬年後的同族打抱不平了。彷彿餓狼傳說裡捱餓到白眼了的不是那幫呆傻的同族,而是高高站在神殿之上的自己。在自己灑下過熱血的沙塵紛飛的古戰場上圈地建村,簡直就是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更何況,這一鬧二鬧的,讓狼族都吃不上羊了。夢太狼拖着毀滅之鐮,彷彿把狼族的尊嚴都灌進去了。

他像傲然的飛龍一樣在空中迴旋了一陣子,在遠處觀望着已然復甦的英雄世界——石刻地上的斑斑血跡早就被樹根吸乾,狂奔的水流把鮮嫩的草原抱在懷裡晃啊晃。高處叢生的灌木早不見折斷的枝條,在風中想要咆哮。夢太狼任着自己的目光從上邊高高的樹梢順着繞彎的樹木一層層地爬下來,這才終於瞥見了嫩葉下刺眼的一抹白色,不染一絲纖塵。

嘿,那是誰?夢太狼偷偷一笑。管他是誰,我找誰說話都一樣。

於是偷偷閃到密密匝匝的灌木背後,側着臉擠過雙眼來看着。只聽一叢灌木沙沙地晃了一晃,一隻羊繫着紅色的絲帶,撫摸着金燦燦的神器走了出來。閒適地跳着步子,哼着小曲兒,那嗓音可真是不敢恭維。

睡羊羊這傻小子。夢太狼皺了皺眉頭。哎呀我也真是的,上次沒把他弄殘廢,現在居然這麼愜意。可繼而他的神色嚴肅起來了。一羣羊撞開左搖右擺的灌木,一身樹葉地狼狽地衝上前來,一把揪住屠龍勇士,看似抱怨、實則嬉鬧地說道:“睡羊羊,別走這麼快,我們都跟不上你了!”

這可真是巧極啦。夢太狼定睛一看,走在睡羊羊左右兩邊的是遠古三劍客的另外兩位,後邊緊跟着的“武仙”和“智仙”正談笑風生。五位轉世都已經到了嘛!他笑得抖動了一下身子,一不小心把樹葉都搖下來了。

“誰在那兒?!”睡羊羊警覺地抽出了天劍,橫擋在胸前。“武仙”的目光從“智仙”身上挪開,一下子掃向了可疑的樹叢,一絲不自然的笑卻由於緊張而被卡在了臉上。

這可真不好玩。夢太狼聳了聳肩,正對着睡羊羊送上一鐮。後者幸運地用天劍擋住了進攻,卻還是乏力地後退了幾步。夢太狼閃到祖靈們面前,“友好”地問候道:“嗨,我們又見面了!不過睡羊羊,你還真沒什麼長進啊。”

“武仙”亮出風魔,在地上劃拉一下,激起一團霧一般的塵土。“夢太狼……好久不見你又放肆了!”她擺開架勢,似乎是要應戰了,“還想再睡一萬年麼?”

“今天我不是來打架的。”夢太狼的聲音恢復了那不可比擬的冰冷,竟一屁股坐下了,伸手捏下一片草葉,恣意地摩挲着,“我是來告訴你們,餓狼傳說的末日到了。”

“我早就料到會這樣了,夢太狼。”“智仙”平靜地接過話來,“現在,只看大家願不願意回家了。”

夢太狼把草葉一丟,大笑着鼓起掌來:“這下可好玩了!因爲我的人,已經搶先一步出發了!不久之後,你們就可以看着你們的後人灰飛煙滅……”夢太狼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武仙”咬牙切齒的表情讓他享受極了。以前讓我退避三舍的羊,現在真是像虛土一樣不堪一擊。

“如果前方只是悲慟與絕望,你還會不會選擇再活一次?”力羊羊倚在毛髮倒豎的天尊邊上,悄悄地向朋友發問。

“難道你不?”睡羊羊側着臉目光犀利地盯着力羊羊反問道,“如果可以,我還要再死一次、兩次,甚至三次!不管怎樣,我要和族羣並肩作戰。那是我的本心、我的信仰,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會這麼做!”

“我以你的看法。”力羊羊點了點頭,“我跟着你走。”忽而又轉過臉,望着另一位撫摸着金色鈴鐺的祖靈:“誒,樂羊羊?”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我舉雙手雙腳贊成。”樂羊羊把手從鈴鐺上撤了下來,聲音乾淨利落。繼而他對着“武仙”總結道:“三劍客都同意。”

“武仙”感激地往後撇了一眼,轉而對着敵人怒目而視。“聽到了吧,夢太狼!我曾經殺過你,我的轉世也一定會幹掉你的人的!”“武仙”狠狠地一句話甩在夢太狼臉上,“曾經如此,未來也將如此!”

夢太狼的臉上陰雲密佈。“你會輸得很窩囊、很難看的。”他兇惡地反咬一口,“你們的未來會被我玩死,整個的羊族都會死在我手裡。我是毀滅之神,宇宙間至高無上的力量!”說罷,只留一陣兇險的笑聲在山河間衝撞。他已沒影了。

“智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把手掌按在了地上,似乎是想從大地的脈搏裡抓住一絲絲的命運信息。“這會是一盤艱難的棋啊……”他的聲音幽幽地飄出嘴巴,彷彿自己也毫無勝算,“不管怎樣,只有放手一搏了……”

“我們保留這個身體和靈魂,把自己的靈魂複製一遍送下去吧!”“武仙”提議道,“雖然這會有些性格上的差錯,還會丟失記憶,但是爲了防止我們被夢太狼暗算,我們還是保存實力吧!”

“可以。”“智仙”讚賞地看了“武仙”一眼。她心急時想出來的主意也不賴嘛。接着他又附和一句:“我們出發!”

“——等一下!”一位祖靈直接撞開了灌木,徑直衝到“武仙”面前,氣喘吁吁地說,“'武仙',我們一起走!”

“你是——”“武仙”盯着眼前這隻比自己還急的羊,忽然又想起來了,“是你!”那片血霧,那陣揚起又落下的塵土,那些飛逝進歷史長河的可愛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她許下的諾言。這,又似昨日剛經歷過的一般,實在親切。

“你不會忘了誓言吧?”他焦急地問道,“說好一言爲定的哦!”

“武仙”牽起了他的手。“我記得清清楚楚,英雄。”她感激不盡地說,“這次回家,我們就是兄妹啦!”兩位祖靈還真的耳鬢廝磨起來。“來吧,未來!”他們異口同聲地呼喚。

一陣微風走過草原,撫着小草微微蕩起波瀾。清澈見底的小溪在輕輕點頭的灌木下把生命的故事送上每一片嫩葉,賜予每一座高山。看不到腳印的六個影子緩緩地飛出草原、越過森林、超出羣山,在似雲霞輝映的空域裡手牽着手,心連着心,命運呼喚着命運,未來渴盼着未來。他們已經把一切置之度外,迴歸的速度比光還快。星河很長、很澎湃,但它是僵死的,我們可以跨過去;黑暗很久、很悲慘,但它是遺憾的,我們可以撕開來。那些可愛的生命,還會回到自己的鄉關,像栽下的塵心,像永逝的湮羽,依戀地盤旋在美麗的星球上空。因爲那是他們活過的地方,那是他們信仰的故鄉,那是他們遙遙無期的成長,那是他們浩浩無垠的夢鄉。縱令痛得撕心裂肺,縱令結局不堪設想,也要化作一滴溫暖的淚,從高高的天空上輕輕地飄下來,躺在心底的草原上,最柔軟的地方。

(本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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