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課

一啊,yT月個安E……

屋子上方的橘黃色小暖燈還是比我的思緒更先明亮了起來,光輝直接支開了窗外陰沉沉

的黑暗,淡淡地如霧層一樣降落下來。這下我可真是如被大英雄所救地舒了一口氣—

想象裡該是冷笑着臉面的灰太狼大叔的位置上,沸羊羊揉着無端蓋上齒印的手掌,且鬱

悶且壓低聲音地說:“小懶,你居然咬我,真是找打啊你..….”

“什麼啊,沸羊羊,今天你怎麼這樣鬼鬼崇祟,像灰太狼似的?”我操了操頭上新鮮的

包,更加無辜地咩鳴着,“這麼早來叫醒我,你怕不是想幹件大事吧?說不定—還是

“讀,輕聲!”沸羊羊湊上前來,狠拽着我的手,似乎是叫我不得不聽話,“我想,我們

聯手,整一下喜羊羊—”

“爲什麼啊?!”我抖了抖鼻子,眨巴着眼睛,並急忙不解地問。

“小懶啊,你看,現在全羊村,都把他看成刀羊前輩一樣的存在,簡直是不敗的神話

呀!“沸羊羊炯燜的目光逼視着我的眼,嚴肅而動真格地說明理由,“別說你一直是在拖

後腿,連我都幾乎沒有出風頭的時候。今天大家要出村去玩,只要我們讓喜羊羊失敗一

次,然後我們再去幫他——嘿,動動腦筋,那我們就是救了英雄的大英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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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眨呀眨的,突然閃出星光來了。咦,這提議,聽來還真不錯的嘛!到那時,喜

羊羊也會知道小懶可不是個只會撒嬌的白球兒,而是很厲害的呢!於是我興奮地握緊了

朋友的手,急忙地出口一句:“那麼,誰能讓喜羊羊失敗呢?”

這下我們倆都沉默了。村長—不行,村長本身偏愛喜羊羊,不會找麻煩的;我們—

不行,我們可沒有騙得了那雙明亮眼睛的本事;村外的小動物們—不行,無冤無仇

的,沒理由鬧事.……最後,所有安全的方法都被一一排除,我和沸羊羊忽然心裡壞壞地

一癢,寬異口同聲:“灰太狼嘛!”

做大英雄的準備工作自然是被積極地飛速推進着。在大家遊玩的必經之路上挖好陷阱,

繼而把地圖的比例尺都精確得誇張。在把一張標出了所有信息的地圖放到狼堡門口後,

我和沸羊羊迅速返回了埋伏地點,只等着給大家演一出好戲了。

太陽眯着眼,鄙視地盯着石頭後邊的兩隻小羊做着白日夢,等着朋友栽進坑裡來鬧事;

又或許實在看不下去,自顧往夫空更高處昂首髓去,把什麼都撒下了。中午的青草地也

意外地乾燥起來,我只好伸着舌頭來捕捉飛在空中的水汽解渴,可不料還是枉然;身邊

的沸羊羊也是同樣的一身臭汗,死命地擠進石頭底下的那塊被陽光吃得越來越小的陰

影,差點叫我滾出去曬羊幹。正在這時,上空突然就有一滴滴的甘霖及時地降在了我頭

頂上。我還是欣喜着的,一臉蠢且呆萌地擡起頭來,卻黴時失魂落魄了—我天,上面

那張灰色的刀疤臉,正盯着我們流口水呢!

我害怕地忙往外滾,這才讓沸羊羊遲鈍地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了。他驚仰起頭來,木刻似

的定在那裡,春吞吐吐地驚呼道:“啊,啊—灰太狼!你難道不該是在西邊的森林裡

的嗎?I”

“臭小羊,你們是把本大王當傻子嗎?你們準在那裡設了套整我!”灰太狼一邊驕傲地炫

耀着自己的“神機妙算”,一邊跳將下來,一手一隻羊揪起,直接把我們綁在了背上,往

喜羊羊他們將要到達的地方去了。

暑豐豐把1}將要到還的吧力友了。

我可真是感覺自己完完全全中了愚羊節的玩笑,什麼準備,什麼計劃,統統都只換了個

被賣了還一頭霧水的笑話。我一邊被搖晃得想吐,一邊又斷斷續續地抱怨着沸羊羊出的

可真是什麼烏七八糟的饅主意,現在倒好,又把自己拋進危險的陷阱裡了。

青草地的邊緣,一羣羊的影子愈顯明晰了。灰太狼其實本可以利用我和沸羊羊挖好的陷

阱把大家一網打盡了,可這傢伙千算萬算,也不敢相信還真有倆傻瓜會幫他一個倒頭

忙。某種可笑謂之“被整敏感症”的東西讓他的眼睛像白日裡被吵醒的貓頭鷹一樣,疑神

疑鬼,疑小羊又疑森林。於是他直往前撲去,驚得羊羣一鬨而散。正當灰太狼糾結於追

捕誰時,一塊小石子徑直往他“英俊”—至少他這麼講—的臉上飛來,砸得生疼。他

忙向襲擊他的小羊望去,果然不出所料—是他口口聲聲喊“可惡”的喜羊羊!

失去理性判斷的灰太狼拔腿就追,而喜羊羊則故意把他往森林深處引,讓他更難找到獵

物的行蹤。灰太狼狂奔的速度本來也只是強撐着,更何況揹着兩隻笨重的小羊,不一會

兒就被疾步如風的喜羊羊甩了個無影無蹤。可是灰太狼只是真的和喜羊羊有私仇了,一

咬牙,把我們扔在樹下,用繩子捆了,自己放下負擔一身輕地追喜羊羊去了。

眼看着灰太狼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一種莫大的絕望感涌上了我的心頭。陽光從樹葉

間攢射下來,戲濾地在我臉上跳起舞來;連風聲也一致地漠漠,似乎在罵我“活該”。不

更事的我,緊靠着大樹,害怕地哭喊起來:“嗚鳴,難道這次我真的要被灰太狼吃掉了

嗎?”可不料話音剛落,繩子就死蛇般垂落下去,那顆金色鈴鐺,就這麼真切而又出乎

意料地閃着陽光的溫度,亮起在我和沸羊羊身旁。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一聲“快跑”接

着一隻手竭力的拖拽,瞬間把我倆這呆若木雞的一對帶上了金光閃爍的大道。

可是,或許是因爲我和沸羊羊的遲疑又一次拖了喜羊羊的後腿,又或許是因爲時機本來

就不巧,不幸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從茫茫的深綠的樹林裡“嗨”地飛出了一個繩套,竟

把後邊的喜羊羊套了個正着。大驚失色的三隻羊盯着後邊的繩子未梢走出來的無恥大笑

着的灰太狼,心兒又提到嗓子眼了。

喜羊羊扭動着身子,竭力想把手抽出繩套,可根本沒能成功。他又望了望身後因抓住自

己而得願忘形的灰太狼,知道自己想要逃跑已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心想着自己已

經難免遭罪,他冷靜的判斷,終於載進了正對着我和沸羊羊的那一聲聲晰力竭的大

喊:“你們快遞!別管我!”

啊?什麼?——什麼?!本來木然的我像是火燒了身一樣地焦躁起來,熱血轟然地往腦

袋上涌來,在耳邊澎科着衝啊,撞啊,快要噴出來了。發生什麼了?那個笑得手抖的瘋

子怎麼會是灰太狼呢??難道喜羊羊就只是用自己把我們兩個算計着他的渾蛋從狼嘴裡

換了出來?7?啊,啊—這是什麼血腥的交易—而那個小英雄又怎麼可以如此從

容?1

一個古銅色的影子擦過我的眼角,直往喜羊羊衝去。這驟然提醒了我,讓我似乎從這荒

涼的迷夢中驚醒,如同看見懸崖上的晨曦射到了眼底。我緊隨着沸羊羊,疾馳到喜羊羊

身邊,狠狠地拉着繩子,像扯着自己的命運似的,不鬆懈一絲一毫。緊接着一次瘋狂的

拽動,一記身軀重重仆地的沉響,一陣金黃沙塵的飛揚,三隻小羊已然並肩奔逃,無力

的繩子像根斷掉的枯原一樣地在後邊晃啊晃。如同遭了天大的諷刺的,灰太狼大叔盯看

的繩於像根斷理的石腺一地在後邁晃啊晃。則同理了大大的諷刺的,滅太狠大救制看

前邊手舞足蹈的繩子,氣急敗壞地跳起身子,就追了過來。

這裡離羊村還很遠,要是就一直耗在大路上,我們三個十有八九又要送進惡臭的狼爪底

下,一起遭罪了。於是剛突破森林曲折掩映的邊緣,我們就下意識地躲到了原先那塊大

石頭後面,順手就把喜羊羊身上的繩子給解了下來。正愁這繩子礙事,搞不好還要暴露

我們仁,沸羊羊突然開口一個提議,甚是膽大包天:“我們在這裡把灰太狼絆倒吧!就

用這根繩子,橫在路上,叫小懶到路對面去,等灰太狼過來,我們就一拉,看他出洋

相!”

“不行不行,這樣我們不就暴露了嗎?”喜羊羊的反問直抵了這事兒的實質,語氣和臉上

的表情一樣嚴肅,“現在這情況生死攸關,不能開玩笑啊!”

“擔心什麼呀,喜羊羊?”我倒是不以爲意的,迅速地扯過繩子一頭,奔到了路對

面,“這種好戲,還是挺有趣的呢。”

喜羊羊猛地意識到他的兩個朋友突然就不聽指揮胡來一套,一種不祥的預感不打招呼就

往心裡跳來了。眼看着那個狂奔的灰影出現在路上,且愈奔愈急,愈行愈快,五雷轟頂

之感讓他不禁雙手抱頭,除了聽天由命,也別無選擇了。

十米!五米1一米1

我掐着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盯着可惡的灰太狼衝了過來。意識到時機已到,我猛然發

力。

伴着一根鋼筋一樣結實的東西從地上跳起,灰太狼根本無力回過神來,瞬間被絆倒在

地,一連前翻了好幾個跟頭。正打算起來複仇呢,地面居然就像是一層棉花似的,突然

一陷,就直把這笨狼吞進黑洞洞的肚子裡去了。幾聲慘叫之後,所有聲音都消散殆盡

了。

勝利者的我盈盈地笑着,不緊不慢地渡回了喜羊羊身邊,揚起頭來看着他,等他好好抒

發一下這場好戲的觀後感。一向智慧的他不料自己真是失算了,哭笑不得地一語中

的:“這陷阱挖得可真準!要不然,我們可就都要被灰太狼吃了!”

我和沸羊羊心有靈犀地對望了一眼,故意地說道:“這可是今天早上剛挖好的呢!”

喜羊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哇!你們倆突然好聰明呀!謝謝你們救了我!”

“其實,該說謝謝的是我們。”沸羊羊面露愧色,暗暗地道歉說,“我們再也不該爲自己

的一些想法互相孤立了。現在我們三個就齊心協力,團結一心,必將戰無不勝!”說

罷,伸出右手,放在了我和喜羊羊中間。會意的我和小英雄——哦不,是另外兩個小英

雄—把手疊放在了邀請結盟的新英雄的手上。

“在西域,有西域刀羊,倚着殘陽,橫掃幹軍;即使到了遲幕,在需要的時候,他仍可

以成爲中流砥柱。“喜羊羊仰望天空,**地詠歎着,“而在青青草原,也將有這樣一股

無堅不摧的力量,踏晨曦,收夕陽;即使是大難臨頭,在最巧妙的時機,這力量也能讓

嗜血的魔鬼心驚膽戰。我們三個—非常恰好的三個,就在這裡,相對於刀羊前輩之

名,結盟爲草原三劍客。從此以後,必然讓狼族,也怕我們三分!”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什麼用處嘛。”我擡頭看着太陽正往山那邊墜落下去,一種英雄的

感覺掃過全身,實在是空前愜意了。似乎有一種奇妙的東西,像雪白的翅膀插在了我身

T術!五木!一術!

我掐着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盯着可惡的灰太狼衝了過來。意識到時機已到,我猛然發

力。

伴着一根鋼筋一樣結實的東西從地上跳起,灰太狼根本無力回過神來,瞬間被絆倒在

地,一連前翻了好幾個跟頭。正打算起來複仇呢,地面居然就像是一層棉花似的,突然

一陷,就直把這笨狼吞進黑洞洞的肚子裡去了。幾聲慘叫之後,所有聲音都消散殆盡

了。

勝利者的我盈盈地笑着,不緊不慢地渡回了喜羊羊身邊,揚起頭來看着他,等他好好抒

發一下這場好戲的觀後感。一向智慧的他不料自己真是失算了,哭笑不得地一語中

的:“這陷阱挖得可真準!要不然,我們可就都要被灰太狼吃了!”

我和沸羊羊心有靈犀地對望了一眼,故意地說道:“這可是今天早上剛挖好的呢!”

薯羊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哇!你們倆突然好聰明呀!謝謝你們救了我!”

“其實,該說謝謝的是我們。”沸羊羊面露愧色,暗暗地道歉說,“我們再也不該爲自己

的一些想法互相孤立了。現在我們三個就齊心協力,團結一心,必將戰無不勝!”說

罷,伸出右手,放在了我和喜羊羊中間。會意的我和小英雄哦不,是另外兩個小英

雄——把手疊放在了邀請結盟的新英雄的手上。

“在西域,有西域刀羊,倚着殘陽,橫掃千軍;即使到了遲幕,在需要的時候,他仍可

以成爲中流砥柱。”喜羊羊仰望天空,**地詠歎着,“而在青青草原,也將有這樣一股

無堅不摧的力量,踏晨曦,收夕陽;即使是大難臨頭,在最巧妙的時機,這力量也能讓

嗜血的魔鬼心驚膽戰。我們三個—非常恰好的三個,就在這裡,相對於刀羊前輩之

名,結盟爲草原三劍客。從此以後,必然讓狼族,也怕我們三分!”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什麼用處嘛。”我擡頭看着太陽正往山那邊墜落下去,一種英雄的

感覺掃過全身,實在是空前愜意了。似乎有一種奇妙的東西,像雪白的翅膀插在了我身

上,讓我在氰氳的薄幕中滿跚,且行且感受到陽光照透了身後,於是我正面背面都領受

了陽光,溫度也因此沾滿了全身。我不用想太多的,只覺奇妙極了。

“是的呀,小懶,—感受到了嗎?”喜羊羊向我這邊輕輕靠了靠,聲音輕柔得像天上金

紅着燒的晚霞。

“感受到什麼?“我側看臉怪聲怪氣地問,好奇地盯着這個老牌英雄的臉上洋溢的舒適的

笑。

“這太陽溫暖的光,就是我們三劍客的榮耀啊!“喜羊羊的聲音裡幾乎全是激動了,“團

結的我們,力量就像光芒一樣無邊無際,精彩紛呈!”

我聽這話,似乎懂得剛剛是什麼好東西讓我飄飄欲仙了,可嘴上卻還是騙吃騙喝

的。“得了吧,喜羊羊。”我一邊癡癡地笑着,一邊輕輕抽出了我的手,“爲了表現一下

團結的精神,你今天是不是應該多給我一個青草蛋糕呢?”

(待續....…)

上章說到,刀羊前輩的英勇形象促使我和沸羊羊打起了做英雄的如意算盤,結果反而被抓。多次戲劇性的互助之後,成功擊敗灰太狼的我、沸羊羊和喜羊羊心血來潮地宣示結盟,成爲了草原三劍客。我也從中分得了一點兒光榮。然而好景不長,突然出現的怪異虛弱感讓我陷入了緊張與懷疑之中……請看:

第十六章《陷害的疑雲》

那是三劍客結盟後幾天的一個早晨,炎炎的太陽一如既往地佔領着整個天空,把腳下的羊村焐成個蒸籠,死氣沉沉地烹着小羊的嫩肉。似乎原先活躍的鳥兒也從這兒撲棱着翅膀逃走,消失的歌聲爲這裡又添一塊音韻的匱乏,因而更像是某個悲劇的一隅偷隱於這裡了。我家門前草地辛苦收集一晚的露水並沒有堅持多久就全部逃之夭夭,倒是屋後還不時地有一些水聲往下邊趕來支援,“滴滴答答”地敲在我擔憂的腦門與面前一棵半黃半綠的小草上。我乏力到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拔起了那棵煩心的帶水的小草,極反常地塞進嘴裡悶悶地嚼着,吞嚥的動作都有如噎上一樣,掙扎般的不自然。我還是目視着天空,並不挪動的:星河在早上已經隱到太陽背後候臺去了,並毫不動聲色;雲也一律亂,並不排隊行走,愣是仗着高空張牙舞爪,劍拔弩張。這更是使我煩倦於這一切——唉,好好的羊村,霎時沒有可愛之處了。

乏力是一件正常的事兒——譬如運動太久了,總會有想睡一覺的渴望;可是突然乏力,便實在令羊如墜十里霧中,摸不着自己的腦袋;而我近幾天早起即是兩手痠酸、兩腿軟軟,連拔起一根草來求生的力氣都少到可憐,這便更是一件怪事,乃至令羊恐於是否是自己的身體和追求唱起了反調,直往那個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叫“生命”的夥計大踏步地來了。繼而又害怕地想起早上起牀時被事先掀了、甚至時常帶着拳印的被子,轉而聯想到羊村裡有壞蛋盯上剛成爲三劍客之一的我,以致每晚都趁我睡覺時來整我。於是昨晚,我故意地望着天上的大河虔誠地祈禱,堅持地熬了半個夜,終於今天更難受了——起牀看被子上的拳印,密集得驚心動魄:說的好笑些,大概是把我打成一隻小梅花鹿了!

我隱隱地感覺有些可怕的東西包圍了我;我大概是成了村裡的某隻羊實施陷害的出氣筒;而我一直像活在夢裡,不明就裡,看不到壞蛋長啥樣,也猜不出他在哪裡。我一邊有氣無力地拖着步子,拽着身子,向食堂遲鈍地挪去,一邊糾結於這膽小的想法可不可以公之於衆:要是我說了,準會被罵成“膽小鬼”“窩囊廢”;可要是不說,這樣一直下去,哪天人家一高興,讓我再也不能睡醒了呢?

我沉着臉踏進食堂時,四位同學早就擠在桌邊吃早飯了。休說本身毫無拘束的沸羊羊,就連最斯文的美羊羊也已經讓大半個盤子亮閃閃地反光了。見我這纔到食堂,四隻小羊的表情都是有點兒驚訝的。“誒,懶羊羊?我還以爲你早就吃了早飯了呢!”班長擡起腦袋,嚥下嘴裡的湯水,略含糊地感嘆道,“按常理,你在就應該吃完離開了!”

“我……我睡覺時……”我一邊走到桌邊,一邊難受地想把心事告訴大家,但終究還是膽小如鼠地,躥上椅子便縮成了小了一半的一團,轉而勉強地解釋道,“我睡覺時間太長了,睡過頭了。”這才伸出手去,抓過一杯青草汁,略略啜一小口,感覺水似的;又抓起最愛的青**糕,狠狠咬一大口,卻又感覺吃了一嘴泥巴,堵在哪裡,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我大概是打瞌睡——或者還是睡了吧,我一言不發地安慰着自己,低低地垂着眼,間或小心翼翼地偷窺着暖色調小盒子一樣的食堂。外邊的陽光狠狠地拱過小窗,壓壓地附在桌上,死死地揪住我的臉,讓我的心疼疼的。地上似乎有一陣霧慢慢地揚起來,讓邊上的櫥櫃呀,盤子呀,窗呀,都邊緣模糊了,像是陷害我的兇手,猙獰地、刻板地壞笑着。三朵雲在我眼前晃啊晃,仍然是一律亂地,先後飄出門去了。這時這霧又像鏡子碎裂一樣散失,一種滑溜的東西從我微微發紅的臉頰上滾落下來,硬是灌進嘴裡,突然苦化了本就難以下嚥的青**糕,成了可怕的苦苦餅。我一下子反了胃,把嘴裡的美食硬是吐在了桌上;然後往後一仰,賴在了椅背上,垂着淚地,也依舊垂着眼,低低地。

本來便是魂不守舍,更難料莫名其妙的一隻手突然地揪在了我垂落的手臂上,讓我眼前忽隱忽現的惡魔的身影也突然地閃了出來,恰好站在我身邊了。和雲一律白的影子讓我很是悚然,背上似乎被狼的利爪頂着一般,比起遭遇那還可以避的提前考試,甚至被捆成個糉子放在狼堡,還要惶急得多了。空寂的腦海與外邊空寂的空氣一樣空,驚呼也是自個兒逃出來的:“啊!別殺我!”

“鈴”地一聲鈴鐺聲震顫地撥動着空氣的水珠,濺得到處一片狼藉。聲音的波痕甩在臉上,恰把我驚醒了似的,木木地盯着喜羊羊,聽着他焦急地喊着:“小懶,你怎麼了!”

我漸漸地回過了神,大致知道自己並不在夢,便略略地鎮定了神情,轉而換做一副奇怪與不明事理的神態,任着依舊不知情的哈喇子繪在了口水巾上,還好像真的是寫着“無辜”的罷。“啊?”我仍然是陳述了一遍謊言,“我說我睡過頭——”

“小懶!”喜羊羊突然瞪大了兩隻眼睛,像灰太狼大叔得逞時似的大聲喝道,可是面色卻突然白,手也驟地抖起來,“你不可能是因爲睡過頭而這麼遲來吃早飯——以你的性格,吃早飯那可是要命的大事!今天你很反常地食慾不振,是不是生病了瞞着我?!”看他那急樣,似乎是以爲發生什麼大事了?——譬如灰太狼來了,譬如實驗室塌了……

“啊?……啊!——纔不呢!我既沒有發燒,又沒有扭傷,更沒有缺胳膊少腿,哪有病羊這樣……呃,然而你也可能不信,畢竟誰知道病羊又怎樣……”我一時語塞,駁得自相矛盾、遍體鱗傷,擡起手來在頭上撓了撓,繼而放出惡狼一樣的狠話來,“不信你自己生個病試試!”

“小懶,你還是說真話吧,不要有後顧之憂了。”喜羊羊突然笑了,紅暈從金色鈴鐺一層層地泛到臉上,伸手往羊毛裡一掏,拿出一支棒棒糖,“只要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了,棒棒糖給你。”

“好,好!”我終於原形畢露,痛快地奪過糖來,扯掉糖紙就含在了嘴裡,含糊地斷續講着,“這幾天,我早上起牀時就感覺手痠腳軟,渾身乏力……昨天我又熬了個夜,反而情況更糟了……”

“呀!你真是……大驚小怪!”喜羊羊把憋了一肚子的氣吐了出來,滿心以爲是什麼嚴重的事,哪料竟只是一場鬧劇,“小懶你這就是晚上運動過量的情況嘛!沸羊羊和我說過,他經歷過這樣的感覺的,並沒有事啊!”

“可是晚上我都是直接睡覺的,根本沒運動!”我驚慌地吐出了塞嘴裡的糖,嚴肅地指出了可怕的細節,“更何況,每天早上一起牀,我都會看見被子被掀了開來,上邊的拳印,多得讓我簡直犯了密集恐懼症!”

“什麼?!”喜羊羊把手拍在了桌上,金色的鈴鐺極銳利地慘叫一聲,似乎整個食堂驟然蒙了一層灰,寂然得像有惡魔包圍,而大英雄居然就鞭長莫及了,“這就意味着,有羊陷害你!太可惡了,明目張膽!!太可惡了!!!”

“我也這麼——”我開口想表示認可,可終於沒說完,激動的喜羊羊又說話了。

“小懶,今晚好好休息。”喜羊羊一邊體貼地考量了我的狀況,不好好休息恐怕只會不堪設想,至於“過勞死”之類;一邊又誠心地承諾道,“那時村長會在實驗室,我去找他問清原因。你肯定不會有事!”

我也許是了結了心病,果然躥上了餐桌,一溜煙地駛過去,一路子杯盤狼藉。殺到餐桌的另一端,我終於一個急剎,咂着嘴似乎還不太滿足,依舊把那根棒棒糖塞進嘴裡含着。喜羊羊欣慰地看到,我又恢復常態了——可能也只有這種不正常的“常態”才能叫他安心了吧。

不過言歸正傳,喜羊羊這一天其實甚是不安逸了。由於我的怪異虛弱仍在繼續,危險的信號就像身後的影子一樣死死地跟着,無力的感覺在蠶食我的每一寸肌膚,更多的恐慌也難免從我傳染給他了。他求取的平靜不同於羊村的死寂——那是一種生命安全的靜謐,足以讓黑夜裡的朦朧影子沉沉地安臥。而求取的方法也只有一種——怎麼也不能被他忘記的——請教村長,接着做出一些必要措施。

終於星河裡閃着金光的太陽沉入水下,把久等了的月亮擠上了水面。夏夜的溫度,自然比白天下跌一些。空氣裡水珠兒的滋味,略略稀釋了喜羊羊澄澈的眼裡濃稠的擔憂;可這擔憂卻依舊像水中浮游的雜質,動盪不定的。天藍色的鞋子迅捷地踏入了實驗室大門的感應區,燈光霎時亮了起來,似乎掰開了沉重的大門,貫通實驗室與一整條廊道了。

“村長,村長!”喜羊羊等到門縫足夠大時,便疾風般氣勢洶洶地捲進實驗室,劈頭蓋臉的問句甚至沒有給村長先發話的機會,“小懶——啊,懶羊羊他這幾天早上起牀後一直感覺乏力,而且被子上也有很多拳印,這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村長回過神之前似乎是慌亂地臉色怪異,並趕忙握緊了原先捧着什麼的手掌,可不一會兒就又像原先一樣,神色慈祥關切起來。“你是說懶羊羊嗎?”他似乎是早有所料、早知如此的,並不覺得這很奇怪,“你不用擔心他,這對於他是正常現象。他吃糖太多,又整天睡覺,自然而然就會乏力。過不了多久,這情況就會好轉了。”

“呼,原來這樣啊。”喜羊羊長出一口氣,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轉而好奇地望了一眼村長緊攥的手,“那麼村長,你手裡拿着的是什麼呢?”

村長抖動的耳朵捕到這句話,突然地鎮住;而原本放在面前的手也下意識地向後挪進了羊毛中央,遮掩着什麼。“沒什麼,只是一顆我剛研製的藥丸,還在試驗期內。”村長含糊其詞地回答,並不打算透露更多秘密,反而有意讓喜羊羊移走注意力,“它還很危險,你千萬不要碰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啊,村長!那我……”喜羊羊的臉上瞬間轉出一副好奇的神態,兩眼直盯着村長放在桌上的一支支試管,裡邊盛着五顏六色的不明液體,想必是這藥丸的由來了。

“今天我的實驗不用助手了。”村長顯然知道這調皮鬼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明說是不要喜羊羊幫忙,暗意卻是趕走這顆掃帚星,免得什麼又出錯了。或許這實驗是極嚴肅的,又或許是極秘密的吧。

喜羊羊比村長還清楚,想要套出一點兒信息來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譬如敲碎星河摘顆星星下來。因此聰明的他只是乖順地點了點頭,霎時撲進外邊靜謐的羊村裡了。月夜下小小的影子在銀輝裡靜默地伏在他面前,似乎也同周圍沒有着急挪動身子的樹木一樣沉沉睡着。喜羊羊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守在星夜下的柔柔的棉絮一樣的心境,並安適地想見:其實這裡本沒有什麼陷害,只是莫名其妙,愈想愈多,愈算計愈荒蕪雜,自也成了陷害,怕出兇手了——嘿,大驚小怪,真是不應該的。

可他沒看到——再也沒機會看到——這時的村長在實驗室裡,並沒有移動任何一支試管,只是打開了手掌,盯着手心裡糖果模樣的危險藥丸泛着誘人的光澤。

“懶羊羊的被子上有很多拳印麼?”村長自言自語地輕聲道,一陣欣喜的笑不由自主地浮在了臉上,似乎一個老邁而終於光榮的勝利者似的,“看來我已經成功了呢。”

許久,實驗室裡燈滅;整個羊村燈滅;唯一的燈成了黑夜之上冷望着大地的月,白露一樣的光覆在我屋子上的瓦片,投射翕動着遠遠的一個身影——果不出其然的兇手,正如鬼故事裡的惡魔一樣,拉着噩夢一般無聲的長影,一步步地悄悄逼近手無寸鐵、軟弱無力的我,來做一個最後決斷,免除後患了;依舊是模樣模糊,身形閃爍。除了他自己,除了天上的那些祖靈,誰也不知道它深藏於黑夜之中的行走途徑,歪歪扭扭地寫着什麼秘密。

由於太過於秘密,連說不出話的青草和樹木也不可以得知分毫——那時它們早已經睡着了。

(待續……)

【先發一部分試試】

上章說到,一陣虛弱感突然襲來,接連幾天,把我拖垮了。每天早上起牀,我都會看見被子上密集得令我害怕的拳印,進而想到自己被陷害。我將此事告知了喜羊羊,而喜羊羊也覺不妙,去問了村長。村長表面上說着沒事,卻一直遮遮掩掩,暗地裡還幸災樂禍,居然是一副主謀的嘴臉。虛弱的我終於難逃這一劫——而這一劫,又終於地揭開了陷害的謎團,讓我的雙手映照了星空……請看:

第十七章《夢中的星,最快的拳》

“咕嚕,咕嚕……”

小小的氣泡從水底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着,突然着了急的,像被灌了氫氣一般,越鼓越大,越升越急,突然往上邊一躥,翻個白眼,破掉了。渾身乏力的我漸漸被這紛繁而模糊的爆炸聲催醒,嗅着幽幽的湯水香又無奈地看着自己——哦不,窩囊的大家——又“在鍋邊”了。唉,要不是我被陷害到了騰不出一絲兒力氣來逃跑的地步,我本不打算今天又拜訪狼堡的——唉,早知如此,我就不陪大家出來練什麼武功了。

話說在我被陷害之前,

村長就開始教我們王八拳法了。可是那哪裡是什麼武功,速度慢得好比烏龜,招式老土得只適合村長這樣一把年紀的羊。拿它去散播萌心的種子,或許還勉強可以;但是拿它去打灰太狼,那可真是把可愛勁兒獻到了狼堡,除了可能會使兩隻狼把大塊朵頤的兇殘模樣改爲細嚼慢嚥的紳士氣度之外,根本不可能修改自己跌進狼族那陰森污濁的肚子裡的結局。因此除了我之外——嗯,除了我在睡覺之外——每個夥伴都練出了一套獨屬於自己的武功。今天巧遇灰太狼,不料大家居然統統是一回合倒地,更別說手足無措的村長;而我今天早起時終於已經累到了極致,不如還是乖乖躺在地上,免得被揍了吧。

如今的我兩手緊攥着體側的羊毛,兩眼尖尖地戳破水蒸氣的霧,穿過冰冰的方窗,望着亮亮的星河上,幾隻烏鴉一般的小鳥慢慢地盤旋着,傳來一頓一頓的陰陰的壞笑聲。狼堡的景緻依舊可怕——或許說更適合狼來欣賞吧——總之我的心兒上好像有狼爪子抓着,一下一下地磨着,每磨一下就閃過一絲血光,流下一行鮮血,讓我眼睜睜、活生生地被血淋淋嚇死。更不用說,這時的湯水已經跳起舞來,準備迎接倒黴的舞伴了——然而沒得選的是,我是最肥的那隻羊;毋庸諱言,我就這麼成了兩隻狼視線的焦點了。渾身滾燙的感覺讓我下意識地往後蹭了蹭,可終於枉然——狼的鼻孔裡噴出吃了太久、已經發臭的青草氣,繼而狼的嘴角上揚,繼而狼的爪子逼近了。

刻滿了傷疤的手在眼前晃着,我已不太清楚灰太狼身上的哪一道傷痕是在哪一天被繪製的。耐心的、日積月累的傷,讓我不得不仰望這一隻真狼——他已經在無數個月夜下,在無數棵大樹底,在無數陣寒風裡,留下自己逐漸傷痛而頑強的身影。可憐的是,我從不可以親切地和他打聲招呼,也從未有機會在他的身上留下我的大名。我是他的食物,他是我的天敵,一切只是一根麻繩的距離,僅此而已。

我的淚如飛瀑,奔上三尺天空,如井噴一樣衝出我驚恐而空寂的眼睛;號啕的哭聲,也如焦躁不安的風嘯一般,從天而降地把黑森林裡的枯葉壓入地裡,歸根而去。而我卻不想歸根——我其實害怕死,極度怕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害怕最深處的絕望,並細細品嚐,如黑水河底泛上來的冰冷的雙眼,盯着我自己;而這種絕望,即使是在我意識到媽媽遇難之後也不曾有過。

灰太狼的手僵化了一樣地停在了我面前;紅太狼抱怨我吵鬧的聲音隨着平底鍋一起狠砸在灰太狼的腦袋上,變了形了。灰太狼趕忙擺出一臉假惺惺的憐愛的表情,卻更像是在玩弄自己的獵物,讓我心頭的河堤又崩潰了,眼淚都把地面淋溼了一大片。灰太狼氣得快要跳離地面,終於聽見斜刺裡衝出村長的聲音:“給他吃顆安眠藥不就行了?”

喜羊羊的劉海兒已經因爲浸了太多汗水而低低地萎靡地垂下,而他的腦袋則垂得更低,彷彿狼堡的地板上有他要找到的辦法似的。他仍然與衆不同,沒有一滴眼淚,沒有一句求饒,也許是沉浸在一個由天空與草地圍抱成的他的青青草原,謀劃着空中每一條利於逃生的徑跡,一一用飛動的樹葉指明。村長冷不防的答話,突然如一把火,一陣大火,燒滅了他心中的世界,把他無情地攆了出來。他的目光因此也着火般急,立刻如離弦的箭一樣射向村長;他喘着逃亡般的粗氣,用心驚膽戰的語調反問:“村長!你這難道不是要讓懶羊羊被狼吃掉?!你怎麼替狼出主意?!”

村長知道他現在無力也無理回答喜羊羊的問題,因此也並不說什麼充滿意義的言語。他只是平淡地看着灰太狼黑乎乎的影子漸漸地撤進了紫焰的燈火裡,又迫不及待地折了回來。這時候影子也更黑、更猛,更高大地覆壓下來。手中的藥片白亮亮的,像匕首極寒的光芒在閃動。

【接着後面一些】

我的視線全凝固在藥片上,因此緊張的瞳孔也在本就小得快看不見的眼裡縮到了幾乎消失的地步。將死的羊竭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左右甩着腦袋躲避着餓狼的空襲。灰太狼嘗試一陣終於無果,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反被獵物耍了,便目露兇光地突然湊近我。我還在想着被狼撕一爪子會有多疼,腳丫上就突然傳來一陣癢,讓我忍不住大笑一聲,接着一枚小小的東西便砸進了我洞開的喉嚨。我暗叫不好,卻來不及恐慌,就直接仰面倒了下去。驚慌失措的世界突然旋轉、扭爛,渾濁成一整個夜的黑暗,只剩下了星河,在我的身旁緩緩地明亮起來。

村長微微點了點頭,慢慢地轉向愣愣的心寒的喜羊羊,輕輕地開了開口。他的聲音裡除了平靜,別無他物:“等着看好戲吧。狼堡恐怕要毀了。”

“什——”喜羊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卻剛把反問的句子甩出去一個字,就被我挪動的手掌驚得卡了殼,任整句話摔在地上碎了。衆目睽睽之下,我竟莫名其妙地站起了身子,渾身的力量似乎光芒一樣向外撲張着;原本結實的麻繩竟然在我幾天乏力的臂膊之外瑟瑟發抖,像一條薄薄的紙帶,突然炸裂了開來。灰太狼也先是吃了一驚,又趕忙地冷靜下來,如兇殘的老虎,迅速地撲上前來。

我在夢中的星河裡遲疑地站了起來,望着邊上一望無際的羣星裡,一個慢慢的暗影顯露出來。它的速度是如此的慢,以致星辰都不動身,叫我看着他都覺呆板。我穩穩地擡起右拳,傾了傾身子,努力地把手臂往身後拖去,感覺有星光的印記附着在這拳上似的。不慌不忙的我只管穩定地向前送上一拳,直接敲在了黑影模糊的臉上。那黑影接了這一拳,慘叫聲便如汽笛般往遠處拉去,驀地又淡去,聲與影一併不知所蹤了。

沸羊羊一直以爲自己體力最強,卻不料見這般情狀。站起來的我閃電般地揮出一拳,竟把灰太狼擊陷進對面的牆上。其他夥伴們則更不必說,看得心跳都飆起了車,連叫好的想法都被丟到腦後幾萬裡開外了。我的雙眼依舊緊閉着,鍋裡的水更焦躁地跳躍着,氣氛依舊凝滯得像有黑幕罩着。更驚心動魄的事兒在這時發生:我開始向前踱步,靜靜地向我的天敵走去;而灰太狼也躍了下來,亮出泛着銀光的爪子,打出一串漂亮的拳法——銀輝在死沉沉的空氣裡撕出幾道殺氣,撲着我的臉面而來。

星河上的我穩穩地向前走去,睥睨着那個不厭其煩的黑影從遠方又挪進我的角鬥場來,羣星的影子也隨之像拉鍊打開一樣從兩腳下分開。金光閃閃的星辰在腳下旋轉,貪玩的我已不想一回合就讓對手滾蛋,便決心防禦一下這傢伙的進攻手段。依舊慢的拳裡聽不出橫掃落葉的秋風的快感,反而像是慢到蹩腳的慢鏡頭,任由我左右擺動着腦袋,逐一躲了開來。我等到對手氣喘吁吁,便暗暗一笑,雙手突然揚起,如星光上升於掌心,霎那俯衝下來,左右開弓地往那張呆呆的臉上一陣疾襲。笨拙的對手根本沒能躲過這狂風驟雨般的敲擊,直到我也玩得倦意四起,便順手一拳把敵人往上送去。

“這……這是王八拳!”喜羊羊驚訝地看着我熟練的動作,逐一分解成了那套慢蝸牛的拳法的每個動作要領,“怎、怎麼會這麼快!”驚呼聲由此在夥伴中間連成一片,只剩下村長欣慰地笑看着我,追上了飛昇的灰太狼,又狠狠地一拳從天摜下。轟然一聲大響,狼的身體像塊餅一樣被烙在了狼堡的地板上——連滑動的“滋滋”聲也清晰可聞。

我穩穩當當地落在星河上,無趣地看着下邊弱弱的對手——發着怵的他再沒敢向**近一步,只是低頭嘀咕了些什麼,便轉身逃走了。這下可真是無趣極了,我晃了晃腦袋,把煩心事丟到九霄雲外,就“撲嗵”趴在星河上,又無聊地休息了——看看邊上,會不會有祖靈呢?我只是癡癡地笑了。

看到灰太狼被嚇得牽着老婆逃離了狼堡,夥伴們趕忙給自己鬆了綁。喜羊羊率先衝上前來,似乎是怕我把自己打疼了,揉了揉我的雙手,這纔敢把我吃力地抱了起來;我也似乎很領情,並沒有扭動身體抗拒他的好意。大家就這樣簇擁在喜羊羊身邊,簇擁在沉睡得不省人事的我身邊,往羊村去了。

月影很靜地同大家一起走在白皙的半路上,突然點明瞭喜羊羊的眼睛,把幾天的事兒都看得清晰,終於恍然大悟了。“村長,其實是因爲我們不練xí王八拳,你才選擇了最貪吃的懶羊羊,給他吃了一粒藥丸吧?”喜羊羊依舊保持着說話邏輯縝密的優點,準確地給出了推理,“這顆藥丸迫使懶羊羊每晚身不由己地在夢中練拳,這就是爲什麼這幾天他很累;而你不想讓我們任何一隻羊知道這極其危險的一點,所以你向我們隱瞞了真相。”【暫且用拼音代替】

村長讚許地看着喜羊羊,微微點了點頭。這時我也彷彿感受到了些什麼,右拳緩緩地往上擡起來。喜羊羊以爲我又要發作,恐怖的冷汗一瞬間罩上了雙眼;然而只聽鈴鐺輕輕地吹了兩個口哨,我就把打開的右手從鈴鐺上挪了開來,頑皮地咯咯笑着。

“看來這次的實驗很成功嘛。”村長見我並沒有出拳打喜羊羊,似乎還挺激動的,“藥效剛過,拳法也練成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安眠藥麻醉了一些神經,過敏狀態消失,這拳法就只進攻危險的動物,而不會傷及我們。這樣,懶羊羊以後就又可以正常休息,而不會半夜練拳了。”

歡歡喜喜的一天隨着日月轉盤的一輪而過去了。我終於半夢半醒地睜開了眼睛,直起身子,竟見大家都守在我身邊呢。激動的我迫不及待地開口便想說那個令羊熱血沸騰的夢,眼睛裡的小星星亮了:“我在夢裡——”

“打敗了大壞蛋!”身邊的同伴們異口同聲。

我感覺打結的舌頭把喉嚨堵住了,驚訝得氣息都薄了一層:“你們怎麼知道的?”

“我們看見了呀! ”喜羊羊笑着喊道,“蹭”地跳上了我的牀,湊到我耳邊把村長乾的一整套兒好事都說了一遍。

終於明白了所謂“陷害”一事的真相的我感激地望向村長。一隻有着遠見卓識的羊。他在窗子的外面,淹沒在陽光瀲灩的風中的草地,傾聽着譁然小村莊裡的更多精緻的希望歌聲。草兒輕輕伏下身子,又偷偷立起來。因此他的模樣也只是一團微渺的純白,忽然躍升在綠的上方,又忽然消失在夢幻一樣的草地下。神奇的他總是這樣,令我景仰,又時常難以觸摸到,更談不上感受到了。

因爲觸摸他要用目光而非手指。我常常迷失於吃不盡的草野裡,化爲塵芥中的一粒,無法看到他用充滿思量的老花的雙眼,總望着從遠處翻騰過來的愈來愈像波浪的青草。那裡,是羊村的未來。

因爲感受他要用心靈而非目光。我往往沉溺於望不完的星河裡,擠在羣英中的一點,從不見到他在提心吊膽的沉鬱的昨夜,諦聽着自小屋裡邊跳躍出來的愈來愈是可信的拳聲。手中的藥丸和他蒼老欣慰的淚一起融化在澄澈的月光裡,成爲草原上一滴充滿愛的晶瑩的水,映照着這個夢一樣的小村莊。這裡,是英雄夢想起航的地方——於曾經的他是這樣,於現在的我也是這樣——至少現在,我的星河亮得發燒。

(待續……)

上章說到,大家因練了花拳繡腿而被灰太狼抓進狼堡。而村長設計矇騙了灰太狼,讓我打出睡夢王八拳,救了沸水邊上的大家。村長用藥丸迫使我練武的秘密也隨之浮出水面,給我帶來的不僅是感動,還有一片更明朗的星空。羊村裡播下的夢的種子,開始了奮然的抽芽……請看:

第十八章《初生的星之夢》

羊村各式各樣的建築往中央靠攏,一致地着急着跳上天空,因而逼得太陽都沒有容身之地,更別說任何一朵可以切削夏日炎炎的微雲了。擠得慌的金色的火球側着身子,在一條條發了瘋似的小衚衕裡一圈圈地逃回原點,尋找溜出去的路子,終於在傍晚時分衝出了迷宮的出口,心有餘悸地迅速拽過黑乎乎的斗篷,在天上點起了些許小心翼翼偷看着下邊的燈兒。隱身在黃湛湛的小牀上的我很是生了氣地沒睡着,一邊嘟着嘴,一邊拽過枕頭緊緊抱在懷中;眼睛卻仍開着,盯着小得可憐的方窗裡盛的那一方兒星河,正用發亮的方式宣佈我和它確乎拉近了距離。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證明,我離我初生的夢想已不遠了——纔不管別人怎麼說。

我漸漸地回憶起那片紀元地,冰澄而泛寒的月亮穩穩當當地把光輝滴落在危險的數字“10000”上;**肅穆的星河裹着白雲的外衣,漸漸地下沉得更爲光亮;神秘莫測的睡夢王八拳把我失重的身體往上拽着,飛掠了尖銳可憎的樹杈,直擁進羣星中央。這是我再來看看自己的心,也焚燒了小打小鬧的煩惱,只是閃着與生俱來的光——星星的光芒。

正是今天早上,我站在同學們中間,講述這些我昨晚夢境中的亮色。夢的翅膀在我說話時把我往上拽着,讓我真的飄離了地面似的。可靠的睡夢王八拳的力量保障讓我更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獨特能力,因而漫溯在星河之中,不以爲自己只是三劍客之一了。閃爍的身邊的羣星,夾着遠行而不可捉摸的影子,讓我突然地開了口:“我要做英雄!”

四面合圍的出神的聽故事的神情突然在這句話飛出之後凍住了,又緩緩地在樹蔭下依然熱的水汽裡漸漸融化。癱瘓一樣的臉垂下來地,沸羊羊不以爲然地哼哼道:“憑什麼呀?你這傢伙在大多數情況下除了拖拖後腿、吃吃睡睡,啥也不會,時常白日見鬼。你能像其他羊一樣正常的話——謝天謝地,房子都會自己跑啦!”

“可是——”我聽沸羊羊這樣發掘我的缺點,心裡十分不樂意,因此便直接甩出了我最傑出的拳法,聽來充滿防禦的意味,“我是會睡夢王八拳,能打敗灰太狼的!”

“我揍你一拳,看你還敢不敢睡!”沸羊羊的話語如劈空的閃電,直擊我的懦弱而來,讓我簡直來不及躲閃,就被轟成了一個瑟瑟發抖的黑白毛球;而碩大如石頭的鐵拳則更是先發制人,像一隻餓狼,向我的頭頂上撲來。

我明顯地膽怯了,眯縫着眼睛往羊堆裡仰,試圖躲過這有力的一拳;我是成功了的,然而並不是我自己的行動幫我倖免於難,而是班長不忍看沸羊羊欺負同學,出手接住了這一拳。“你不能這樣,沸羊羊。對同學,要關愛才對。”夏日暖陽的光芒始終是流動在她的聲音裡的,可不知是不是因爲可感激又可厭惡的樹蔭亭亭地蓋着這光芒,使得這一次居然光怪陸離了,“雖然小懶不如你強壯,不如喜羊羊聰明,只會‘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地享受幸福,但讓他想想做英雄的感覺,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

太過於老實的話,反而真讓我比被揍了還難受。我仰倒在地上,任泥土和陽光間隔地沾在臉上,四肢毫無規律地敲打着地面,在同學們面前放肆地哭喊着:“班長你這不是更加讓我絕望啊!”暖羊羊這才遲鈍地發現自己的烏鴉嘴又淨是在說胡話,瞬間地侷促起來,又不知說什麼來調節氣氛了。

樹上一片葉子掉落下來,悠悠地往下飄,往我飄。正好墜落在我含着淚水的眼裡。在陽光中亮閃閃的淚託舉着一片綠油油的樹葉,忽而又側着滑落仰天的臉頰;而更迅速地,另一邊的淚同樣被葉子拭去,只剩下金燦燦的陽光了。我把頭轉過三十度角,盯着邊上喜羊羊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別哭,小懶。”我的好朋友把每個字都說得誠誠懇懇,“別忘了,我們三劍客本身就是三個小英雄。你其實本來就是英雄了,還怎麼說‘要做英雄’呢?”

“哦,不。”我坐起身子,卻由於剛剛哭喊過,嗓子還有點兒沙啞,“我想做一個更大一點的英雄——比如說,不停地打敗灰太狼,像你一樣!”

“啊,啊呀,你可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喜羊羊聽我又想打灰太狼,明顯警惕了不少,語氣也嚴肅一些了,“我可不希望哪天去狼堡,拿回的是一張羊皮!”

“這,我……”我只是覺得這既冰涼又尖利,敏感地想開口反駁,卻終於啥也說不出。

“其實,這裡誰不想做英雄呢?”美羊羊終於也說了話,天性的憐憫如涓涓的水流,流淌在如絲綢一樣細膩的語言裡,“但是,做英雄不是逞英雄。要是像你這樣,被灰太狼抓住了,好可憐啊!”

哦,真是火一樣燒着的煩心事——“灰太狼”這個名字,無時無刻不像個幽靈飄在每一隻小羊嘴上,更是死死地膠在我怯弱的身子上。它狠狠地扇我一個耳光,宣佈着我不切實際的可笑。繼而長長的溼溼的舌頭在我發紅的臉上舔啊舔,陰險的眼睛盯着我一身的嫩肉,尋找哪一塊最適合下口——這可想得我毛骨悚然,忽而覺得自己連個獵物都尚且不是,而是個玩具……

這不是英雄。一點兒都不。或許恰恰相反,一個**。

我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太可笑、太徒勞,只是把頭低了下去,用一雙手抱着自己的雙腿默坐着,自去看地上碎得痛苦的陽光。喧騰嘈雜的大笑轟然地像顆**一樣在我身邊爆炸開來,震得樹葉顫動着輕薄的身軀,遮擋着我那更輕薄的身影。喧騰的一羣羊緊擁着嘲笑一陣之後,終於再沒有笑料,因此比我更寂寞地鬨然竊笑着散開。星星點點的笑語聲在風中散到了遙遠的地方,決意地撇下了這陰沉的一樹,一蔭,一隻廢羊。感覺暗得發黑,陰得冰涼。

現在是我一隻羊,冥頑不化地捉摸着星河璀璨的夢想,假設着自己凌然在深遠的天空上,不畏這些討厭的浮雲了。“沙沙”作響的葉子和我敏感的耳朵一樣地微微翕動着,傾聽着風兒輕幽的話語聲。嘗試再入星河尋找渡口的我閉上了雙眼,像脆弱卻固執的泥娃娃一樣一動不動地走進自己明麗的內心世界;但這一切又很是渺然與模糊——因爲我的無知,我只能看到半塊青青草原和說不上名字的幾粒星星,而遠不及英雄秘密藏身的浩瀚宇宙。

“懶羊羊?”風中飄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戳破了夏蟬翅膀一樣薄薄的寂靜,輕輕地呼喚着我的名字。

我無精打采地睜開眼來,盯着眼前這隻戴着竹蜻蜓帽子的平日裡很寡言少語的羊,不禁訝於他爲何竟會隱藏在我身邊,還讓我一直沒有發覺。“小飛機,你不要對我說話,”我忽而覺得自己的夢想世界被偷窺了,不禁提防起這可恨的監視者,語氣裡迸出濃濃的**味,“如果你也是來嘲笑我的話。”嘲笑我的羊已足夠多,不缺你一個了。我忿忿地想。

“不。”一直比我還膽小的小飛機重申了一遍他在聽刀羊前輩的故事前就已有的那個夢想,“其實,我也想做英雄……”

我的頭揚了起來,身子站了起來,彷彿身上一半的重壓都被轉移了開來。“真的嗎?太好了!”我湊上前去,站在志同道合的這隻羊身邊,突然得到了源源不斷的力量,“我們來比一下誰會成爲更厲害的英雄好嗎?”

“嗯!”同樣充滿活力的聲音短促地迴應,一隻手輕輕地放上我的掌心,溫度既不太冷,又不太燙,剛剛好。

我緊緊把它攥住。

影像飄渺地淡去。我手裡緊攥着的柔軟物什,原來是剛抱在懷裡的枕頭。星河上的星星依舊發着金黃的聖潔光輝,熱烈卻又冷靜地看着微弱的草原。其實,這裡的每隻羊都想做英雄,每一座房子都要自己奔跑;但總是有一些羊耍着滑頭,用這般那般的託詞說服自己不必追了,終於離真正的大英雄越來越遠。冷漠的批判、辛辣的嘲諷總是會在一些地方伺機而出,時刻準備殺得夢想遍體鱗傷。虛假的自我慰藉會在這裡死亡,而真正的追求是永遠不會滅絕的。我突然坦然地笑了,忽覺星光又明亮幾分,包裹着我的羊毛,漸漸地化成一牀靜靜的希望。

(待續……)

上章說到,睡夢王八拳的力量賦予了我莫大的自信,夢想做一個更大的英雄,卻被衆羊嘲諷無能。在聽了小飛機與我同有英雄夢的表態之後,我決定開始追夢。可是不料,不久之後的異界之旅讓我反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玩物……請看:

第十九章《獄外世界獄中羊》

熹微晨光的白,砸碎深黑繁星的海。幾點漣漪綻開,星兒緩緩撤出舞臺。我乏力地倚在鬆軟的草垛上,透過吐白的死掉的木窗兒看,最後聊以慰藉地向星河祈求着陰陽離子光球能再來一次妙不可言的旋轉,以及身陷囹圄的我能再多保一根毛兒。可惡的灰太狼,他、他竟用陰離子球把羊村打掃得遍地塵埃;可更可笑的是,鎮村之寶陽離子光球和陰離子光球碰在了一起,我們雖倖免於立刻變成烤全羊,卻統統被送到地底世界,還一直享受着各個鍋裡泡溫泉的貴賓級待遇了。聰明絕頂的灰太狼果然自作孽地放出了惡魔黑大帥,惹得我們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被“請”進這房間,休說和另一隻名叫“瀟灑”的蛋一起去找光明道具,連保住脖子上的冤大頭都成了天大的問題了。

四周爬滿燈火的橘紅色,不論是守衛還是囚犯都緊緊地扯着死氣沉沉的空氣,一言不發。沸羊羊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坐在地上沉思的喜羊羊;邊上的班長扶着年老體衰的村長,幫助他往牆邊摸索着坐下;瀟灑哥縮成牆角的一枚小點,背對着所有羊,在地上鬱悶地畫着圈圈,用以詛咒可怕的隨時到來的逼供;而美羊羊的用心卻很不一樣,捏着手裡的一粒小小的種子,似乎是什麼寶物般的,偷偷掖着。微笑而溫潤的火光在我臉上流動着,讓我也滿不在乎地從身邊的草垛裡抓出一大把青草,一口氣地吞了。我只是覺得,美羊羊在昨天早上找到一粒心愛的種子,本來就正常極了。

因爲昨天早上,我們早就重獲了自由,繼續尋找能夠擊敗黑大帥的光明道具。一路上的景色依舊怡人,乃至明知危險就在身邊的其他羊也時有駐足觀賞的時候,更不用說美羊羊會有多麼想去種植那些花草了。可是不料,只是等到日漸西斜,我們就又落入了灰太狼的爪底下,任他和黑大帥玩弄了。

古古怪界真是太奇妙啦,完全就是在任何一個來此行一遭的遊客的想象能力之外的。這裡的草能比羊還高大飽滿,這裡的青蛙能比狼更健碩有力。因此,這裡的一切邏輯都一反青青草原的規律,乃至令我心生一種滿頭大汗的不知所措和恐慌。由於衆生靈的尺寸是足夠巨大的,而統治者又是一顆黑心的皮蛋,我們完全不可能預測下一小時、下一刻鐘、下一分鐘乃至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令我們大開眼界的事——抑或是大跌眼鏡的事。比如說如今這荒唐的日子裡,前一陣子還在好好走路,後一瞬間就被惡狼五花大綁了。

我焦躁與鬱悶地站起身來,擠過小眼睛看外邊是不是有誰過來,打算把我抓走吃掉——唉,這裡太危險了,逼着我都養成了這種習慣。自從進入古古怪界以來,我就像一顆小毛球一樣滾到這、滾到那,不時地以監獄爲落腳點。正是這樣被當作這個世界的公敵,我以“獄中羊”之名,“名正言順”地進過蜜蜂的鍋、灰太狼的鍋,以及不明所以地進過更多千奇百怪的鍋。各式各樣的仇敵把我害怕的哭喊當作笑劇欣賞,也時常把我的肌膚與毛髮當作玩具擺弄。可我甚至沒空兒憐然地寬慰自己,因爲我眼裡的一切——這監獄裡的朋友們也很可憐。

逃出去!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掠過腦海,在死水上拂起一道波痕。我們離擊敗黑大帥還有好遠的距離,坐以待斃不是任何一個可供選擇的辦法。更何況,若是煮羊,我被放在第二個,那就沒有第一個——最先喪命的,除了我還是我。

木窗外金黃色的光斜斜地仄身進來,總算把火光摁了下去,極富靈性地趴在大地上,剛好連起我和喜羊羊的身體。外面的世界已漸漸甦醒,歡快的鳥語瀰漫在天上的空氣。微弱卻極其明顯的花香從木窗外邊飄進來,似乎是在宣告古古怪界的美麗——然而我在啞然無聲地發着愣的棕土牆裡,什麼也涌不進眼底。

我順着光,徑直挪到了喜羊羊身邊,弱弱地壓低聲音,防止被守衛聽見:“喜羊羊,我們有什麼辦法逃出去嗎?還是外面的景色好呢。”

喜羊羊原本盯着大地的視線急促地一凝,繼而緩緩轉向了我,金色的鈴鐺也很輕微地搖了搖,甚至沒有發聲。“辦法……辦法倒是有的,”喜羊羊也很敏感地調低了音量,但也沒有掩飾語氣裡的猶豫,“但是,這個辦法很可能被識破。我擔心你到時又因爲害怕而拖了大家後腿。”

“哼,不要小看英雄小懶!”我生氣得忘了這是什麼場合,居然跳起來大喊,“他可是可以一個打十個的!”

沸羊羊淡然的眼睛突然瞪得圓圓的,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喜羊羊果斷地捂了嘴巴,得到了一個“不要說話”的眼神示意。“小懶,輕聲!”喜羊羊警覺地提醒我,並迅速說出了越獄的計劃,“我們穿上蜜蜂套裝,裝作這裡的守衛,就可以溜出去了。但是瀟灑哥體積太大、蛋殼太滑,很可能暴露。”說罷,就把那僞裝服給拿出來了。

“這種時候怎麼還管這個?!”我顯然在發急——外邊的世界太美了,怎堪在這裡啊!我搶先奪過一件套裝,迅速穿上了身子,並焦急地催促道:“大家快點兒,我要***還高的草!這裡的青草吃起來太乏味了!”

“我倒想問問你怎麼還管這個呢。”沸羊羊氣呼呼地紮了我一眼,不滿地把蜜蜂套裝拽上了自己強壯到礙手的身體,反覆地嘀咕着,“真是欠揍,這窩囊廢真是欠揍……”可眼看着大家也已穿上了套裝,卻並不在意他的滿腹牢騷,他便無趣地閉上了嘴。

日常巡邏的蜜蜂守衛剛好路過牢房前,驚訝地向我們望着。他簡直無法明白,是誰這麼失手,竟抓了自己的同族。監獄裡燈火的光芒在他光禿禿的腦袋上跳動着,把他的嘴角扯得往下撇開。緊接着一大串亮閃閃的東西從他身上被掏了出來,金屬的光輝讓我突然想到匕首,不禁害怕地往後閃了一步。直到牢房門被那東西打開,我才意識到那原來是鑰匙,便終於放下心來。

七隻“蜜蜂”看到這時機,便一起瘋狂地衝了出去,只留下發着愣的守衛盯着空蕩蕩的牢房,愈發覺得怪異與不解。這天底下哪有這等怪事,七名發了狠力才抓回來的囚犯全變成了蜜蜂?這毫無道理可循,完全沒有任何經驗能給出解釋。終於,不放心的守衛偷偷跟隨過來,想要一探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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