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聖悔悟,牛聖嬰
卻說,觀音菩薩得了佛祖吩咐,與惠岸行者往東土去,一路半雲半霧,行至流沙河地界,菩薩但見此河水洶涌,不由停下。
菩薩問道:“惠岸,此處卻難,取經人乃是濁骨凡胎,怎渡此處?”
惠岸行者觀望,答道:“師父,此處果是難渡,但既真人有言,請那大聖爲取經人徒弟,怎渡不得?昔日那大聖神通廣大,十萬天兵奈不得,此河與其,定無難處。”
菩薩道:“惠岸,此卻不同,那大聖神通再大,渡不得取經人過河也。有道是‘遣泰山輕如芥子,攜凡夫難脫紅塵’,再者,取經人取經,須是苦歷千山,詢經萬水,不得騰雲也,故此河,取經人難渡。”
惠岸行者行教說些話,忽見水中跳出一妖魔,舉着降妖杖就打,竟是那李興實。
昔日李興實得真人靜心言,卻無守心之行,今番教黃婆所害,惡向膽邊生,朝菩薩行兇。
惠岸行者喝道:“大膽。”
說罷。
惠岸行者持渾鐵棒擋住,上前與之抵敵,二人一場惡鬥,渾鐵棒與降妖杖似兩條銀蟒纏鬥,俱乃有本事在身的。
雙方戰上五十合,不分勝負,平分秋色。
李興實架住惠岸行者鐵棒,知來者不簡單,如此本領,若是久戰下,他必敗也。
他喝道:“你是那來的,怎入我地界,與我抵敵?”
惠岸行者道:“我乃南海觀世音菩薩座下大弟子惠岸是也,今隨我師往東土尋取經人去,你是那來的,怎敢攔路。”
李興實恍然大悟,遂問道:“菩薩何在?”
惠岸行者道:“你管往岸上看,那不正是我師父。”
李興實擡頭一看,但見菩薩正在暗中,笑着張望,他怎敢放肆,將降妖杖收去,任是惠岸行者揪着,往岸上去。
行至岸邊,李興實倒身下拜:“但請菩薩恕我之罪。”
觀音菩薩道:“你身中有神氣,是天界來的?”
李興實道:“不敢欺瞞菩薩,我非是妖邪,如菩薩言說,乃是天界來的,我本是靈霄殿下侍鑾輿的捲簾大將是也。蓋因在大會上,打碎琉璃盞,教打我八百下,貶下界來,教七日一次,將飛劍來穿我胸脅百餘下方回。幸是二三百年前,得廣心真人憐憫,傳我靜心之言,奈我不成器,失了心神,教惡念欺心,行兇此處多時。不料衝撞菩薩,萬望恕罪!”
菩薩道:“你因此事有罪,今又行兇,罪上加罪,此苦海你何渡之?”
李興實跪伏道:“懇請菩薩指明道路。”
菩薩道:“今我領佛旨,往東土尋個取經人,西行往靈山取經,此道可成正果也。你何不皈依,入我門下,與你取經人作個徒弟,上西天拜佛,若是功成時,你亦可有正果也。”
李興實答道:“菩薩不知,我在此流沙河日久,向來有九個取經人來,被我吃了。我這個水,人骨絕不能浮,唯有九個取經人的骷髏浮在水面不沉,我覺異寶,故取索兒穿在一處。如此,怎會再有取經人來此處?”
菩薩說道:“其自會到,你方安心。”
李興實道:“如此,我願皈依也。”
菩薩與其摩頂受戒,去凡間姓名,指沙爲姓,起個法名,叫作‘悟淨’。
緣是黃婆居中宮調和,滋養造化,有使五人,元神團結一心之效力,然黃婆未降之際,乃是身中五人最兇最惡者,正是應全‘陰陽’也,陰極生陽,陽極生陰,最兇者亦最善,此謂之‘黃婆’。
……
菩薩別了流沙河,遂與惠岸行者往東土去,行至半途,又見一山,那山是福陵山,山中有個妖魔,乃是天蓬元帥轉世,錯投豬胎,木母爲困,得菩薩點化,皈依佛門,菩薩起法名,作是‘豬悟能’。
再者點化救濟一白龍,使其皈依佛門,爲取經人腳力。
菩薩與惠岸行者同往東土去,行入南瞻部洲,近了一山,但見那山金光萬道,瑞氣千條。
惠岸行者道:“師父,此山便是五行山了,那大聖正壓在此處。”
惠岸行者言說間,忽有五方揭諦現身,禮讚觀音菩薩。
菩薩問道:“那大聖近來在山下如何?”
五方揭諦說道:“大聖近來安好,乃教數百載前,廣心真人所來,變作一牧童,與其分說道理,使大聖安分多,然其本性未變,兇惡難斷,菩薩近前,須是當心。”
菩薩笑道:“未想廣心真人來過。”
五方揭諦說道:“數百載間,只得廣心真人到來探訪,除此之外,再無他人來看大聖。”
菩薩問道:“常聞那大聖廣結四海五湖之豪傑,怎今方受伏,無人敢妨?可是世尊有吩咐?”
五方揭諦搖頭道:“未有。”
菩薩再問:“玉帝有旨否?”
五方揭諦搖頭:“未有。”
菩薩道:“斜月三星洞有言?”
五方揭諦再搖頭:“亦未有。”
菩薩問道:“既如此,怎說?”
五方揭諦道:“未有緣由,或是大聖交友不慎,未有人來拜訪,我等不曾阻攔。”
菩薩道:“且容我與大聖一見。”
說罷。
菩薩駕祥雲近了五行山,張望石閘間那猴頭,惋惜不已,道:“堪嘆此妖猴,當年狂妄,大鬧天宮,十萬天軍奈不得,九重天上顯威風,今時遭得重山困,怎見昔年神威氣?”
此番言說,驚動到石閘下猴頭,那大聖叫道:“是那個在那述說,揭我短?若是故人,怎不來一見。”
菩薩按落祥雲,在石閘前聽,問道:“那大聖,可識得我?”
大聖睜眼一瞧,叫道:“你不正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難大慈大悲南無觀世音菩薩,承看顧!昔時我翻跟斗自南海過,遠遠拜過,今時我在這受此山降伏,度日如年,無有一個相知的來看我,卻是得了菩薩看顧。”
菩薩笑道:“你怎說無相知來看你?廣心真人曾來看你,你怎說這等。”
大聖問道:“大師兄何時曾來看顧,我怎地不知?”
菩薩道:“五方揭諦有言,廣心真人數百載前,曾變作一牧童來看你。”
大聖聞說,滿眼墮淚,不作言語。
菩薩道:“今時你在此,有幾個年數?”
大聖道:“實不瞞菩薩,有五百餘載矣,萬望菩薩方便一二,救我老孫,我卻知錯,認罪。或是請菩薩轉述與我大師兄,我情願修行,認清身中魔障,一心向道,絕無二心。”
菩薩道:“救你甚易,我今此來,乃去東土大唐國尋一個取經人,你若肯護持其西去,將得正果,再無二心,那時你方得真自在,你覺如何?”
大聖道:“願也,願也。”
菩薩道:“若如此,你在此處等候,那取經人行至此處,定救你出來,那時你好修善果。”
大聖應下,卻是知悔,心中更是感念大師兄教導之恩。
菩薩聞說大喜,與大聖相說良多,方纔是離去,往大唐國尋取經人去。
……
話表,靈臺方寸山。
山後一座樹洞中,姜緣正在此處與牛魔王見面。
牛王見了姜緣,行得大禮,說道:“老爺,二百餘不曾相見,今見老爺,老爺威氣不減。”
姜緣手拈拂塵,張望牛王,但見牛王心神有定,不曾失了修行,他方安心,說道:“你這牛兒,不忘修行,將我教誨聽進,可賀。”
牛王道:“老爺教誨,自不敢忘。”
姜緣問道:“我聞你有子,在何處?怎不引來與我一見。”
牛王喜道:“請老爺少待,我那孩兒正在山中修行,此間不知去何處戲玩,我此方去叫其來拜,但請老爺等我一二。”
姜緣道:“你且去,我在此處等你。”
牛王歡歡喜喜,往山中去,真人在原地等候。
不消多時,牛王歸來,其身後帶一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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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緣細細一看,但見這孩兒‘面如傅粉三分白,脣若塗朱一表才。鬢挽青雲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正是個好靈童。
牛王近前來,道:“老爺,此正是我那孩兒,乳名喚‘紅孩兒’,其正名叫牛聖嬰。”
那紅孩兒見了姜緣,擡頭問道:“你便是我父主人公?”
姜緣低頭笑道:“正是。”
紅孩兒聞說,當面跪下,朝上叩首道:“牛聖嬰拜見上老爺。”
姜緣將此靈童扶起,問道:“你無須多禮,你卻怎個稱我作上老爺?”
紅孩兒躬身道:“上老爺,你乃我父老爺,我晚我父一輩,便是晚您兩輩,是故稱你爲上老爺,是老爺之上。”
姜緣聞說,指定紅孩兒,笑道:“是有靈性的,你近來在山中,可有修行?”
紅孩兒答道:“上老爺,我入山中,聞高上老爺所教,修行些門道。此乃高上老爺見我無事,故以傳我,所傳乃是些飲露餐風的本事,教我養靈。”
姜緣笑道:“高上老爺怎說?”
紅孩兒道:“我父稱老爺,我稱上老爺。是故上老爺之師,便是高上老爺。”
姜緣哭笑不得,道:“你這童兒,着實有趣。”
紅孩兒道:“此乃禮數,我修行未有多少年數,不曾讀數,是故不知真禮如何,稱上老爺,高上老爺,乃是我之禮數哩。”
姜緣道:“你既知禮數,可有向道心?”
紅孩兒道:“上老爺,自有道心,我飲露餐風,日日不停,今時有百載矣。”
姜緣道:“既你有道心,又知禮數,可願隨我修行?”
紅孩兒拜道:“願也,願也!”
姜緣道:“我如今尚未開府,卻收不得你爲徒,故你先隨我學禮。”
紅孩兒笑道:“能學禮,我亦心喜。”
姜緣道:“如此,你方去戲玩,莫傷山中靈獸。”
紅孩兒應承,拜禮牛王,復拜禮於姜緣,方纔退去。
牛王上前道:“老爺,我這孩兒如何?”
姜緣笑道:“你這孩兒,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元神靈足,是個知禮的,好生教導,使其不失修心,將來定有一番成就。”
牛王喜不自勝,說道:“當不得老爺這般言說。”
姜緣笑道:“你這牛兒,說當不得我這般言說,眉開眼笑。”
牛王道:“老爺,怎有父母聞他人贊子不喜的。”
姜緣道:“你喜之有道,卻須讓其修心,悟空迷心之狀,你須謹記,你這牛兒,亦是隨我修行多時,當是明矣。”
牛王拜道:“老爺,我自當明,不使我這孩兒失心迷面。”
姜緣答道:“如此甚好,你且照看孩兒去。”
說罷。
真人往三星仙洞走去,歸於靜室,未曾往天而去,而是在靜室安心靜修,養性修真。
他聞佛老講法多年,正是須個時間,待他將法理盡悟之,方是上天,習全外丹道。
……
光陰迅速,不覺有半載去。
此半載間,姜緣在府中靜修,悟盡法理,習全寂滅,再者閒時,教導紅孩兒習儒之禮,不使其失本性,祖師亦常常開講大道。
然則此間開講大道,府中不得弟子,只有四者,乃是姜緣,真見,牛王父子。
府中無弟子,祖師亦會開講大道。
姜緣聞聽大道,再悟法理,進展頗快。
一日,姜真人室中修行,忽得室門敲響,真見在外呼喊。
“大師兄。”
姜緣遂起身,將室門開了,真見笑意盈盈站於外,他問道:“師弟,往日你我亦有敘舊論法,今日來尋,爲論法乎?”
今時此師弟法力不弱,於禪之見解,更勝於他,已非昔日教身命不保者。
真見搖頭道:“非也,非也!大師兄,乃是南海觀世音菩薩在府外,着我通報,師父有言,乃尋你來,故使我來請你見菩薩。”
姜緣聞說了然,拜道:“勞師弟通報,我此方出洞府,與菩薩相見。”
真見道:“怎敢言勞,分內之事。”
姜緣恐怠慢菩薩,遂別真見,往府外去,行至府外,但見菩薩與惠岸行者俱在,風塵僕僕,料是從東土歸來。
姜緣上前迎了菩薩與惠岸行者,依次見禮,將其引入樓臺,設席以待。
他不見祖師到來,心中瞭然,知是祖師有意讓他主持以待菩薩,祖師早有意將洞府與他,是以衣鉢之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