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盤腿坐在茶几邊上打那臺顯出老舊痕跡的固定電話,這東西真是很久沒有人碰過了，書房是不準傭人進來的，每次都是爺爺親自去打掃，老人家只打掃自己覺得需要打掃的地方，那個不是給自己用的固定電話,明顯不在他打掃的範圍內,反而直接被他扔在角落裡積灰。
灰黑色的電話機看不出來有多髒,所以顧凌第一次大大咧咧拿起來的時候，瞬間又嫌棄地把話筒給扔了出去,磨了磨自己的掌心,那是一層黑色的灰塵。
顧凌只能從旁邊抽了一張紙小心翼翼地把話筒再次劃拉起來，擦了一遍又一遍,拿地離自己的耳朵遠了一點，生怕裡面生出什麼蟲子來鑽進耳朵裡把自己給咬死。
“這東西多久沒有用過了？”悟空看着他的動作，皺了皺眉頭，道，“舊成這樣。”
顧凌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不是多久沒用過，是本來就沒有用過。”
“……”
忙音響了兩聲就被人接了起來，顧凌想了想，先是一臉嫌棄地把聽筒放在一邊，開了固話的免提，顧爺爺老邁但是不失精氣神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邊傳過來，站在一邊的悟空他們也能聽地清楚了。
“幹什麼？死人了麼？”
“沒……”
“那打我電話做什麼？”老人哼了一聲，“你要是打着玩，你信不信我馬上就弄死你。”
“……不是啊，爺爺，我問你一件事，”顧凌吸了吸鼻子，和爺爺說話的時候，他顯出一點緊張來，脊背都是崩着的，但還好開門見山，也沒有拖延，“我五天前在家裡看見一個人，少年樣子，穿了一身白，是來見你的人，對吧？你還有印象麼？”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還好沒有掛，只是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顧凌嚥了一口口水，“不能問麼？”
“呵呵，你說呢？”
顧凌心裡有點打顫，但是口都開了，也只能硬着頭皮問下去，自家爺爺是原來是做什麼生意的他也知道，雖然近年來洗白了，但現在隔着一個電話問也帶着烈氣，說句話都覺得得自己心驚膽戰的。
他欲哭無淚地看着悟空，但是被悟空極爲鼓勵地眼神逼得重新開口。
“您就告訴我……”顧凌的腿都有點發軟，還好他是盤着的，不會直接癱在地上，“再說又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知道他是什麼人而已，他是不是和您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總會有什麼原因，”老人家頓了一下，似乎是笑了一笑，他的嗓音反而顯得老神在在了，“老實說吧，我和他的對話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是從來都不關注這個東西麼？顧凌，你一直是個好孩子，乖乖告訴爺爺，是什麼原因？”
顧凌快要哭出來了，明明不是面對着人，卻自然地把雙手舉起來表示投降。
“我說……”
電話那邊的爺爺“呵呵”笑了兩聲。
悟空倒是看起來很平靜，他不覺得顧凌會把他說出來，這種事情對於凡人來說，根本就不可信，要是顧凌真說了，他覺得老人家會從電話線那邊爬過去掐死他。
“我覺得我看上他了！”顧凌開吼，“一見鍾情！非他不可！我要聯繫方式！我要他的個人信息！我要他和爺爺的對話！立刻！馬上！現在！”
電話那邊沒有人再說話，平靜了半秒，然後掛了。
顧凌剛說了那句話，膽大包天，頭腦發熱，結果晃過神來的時候就聽着電話掛掉的忙音，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悟空過去同情地摸了摸他的頭，被癱在凳子上的顧凌一把抱住了腰埋在他懷裡哭泣地全身都在顫抖，一邊顫抖還一邊朝着悟空哭訴。
“完了……一世英名都毀在這裡了……”
悟空想說點是什麼安慰他，但是想到顧凌要死的樣子，再聯想他說的那句話，卻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誰叫這小孩居然扯到這個地步。
但是沒過多久，固定電話又響了。
顧凌萬念俱灰地接了起來。
那邊一開始很久都沒有聲音，許久之後，才悠悠地說了一句：“……你怎麼也學你哥那個沒用的……”
顧凌抱着悟空吸了吸鼻子，一臉地風蕭蕭兮易水寒，那張臉上完全是露出一種“反正都已經是這樣”的神態來，也就帶着一張剛剛練出來的厚臉皮接着說話，“反正您告訴我吧，又不是什麼大事。我是您孫子，就算是對話涉及什麼秘密，也不該瞞着我吧。”
“……”
電話那邊又是長久的忙音，顧凌心裡忐忑地等着，心裡都是七上八下的。
他對這件事情實在是沒有什麼把握，只是答應了哥哥，也的確想幫他，才鋌而走險地去和爺爺說話，這事情要是放在平常時候，他是絕對不敢對爺爺說這種謊話的。
那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沒有多想，但反應過來了就覺得槽點特別多，原因對不上解釋，牛頭對不上馬嘴的，爺爺估計過來打座機一頓的心都有，更何況是告訴自己真相了。
“那是個騙子，”老人在電話那邊哼了一聲，“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顧家來見我的，我的客人裡面可沒有這個人，的確是有一些怪力亂神的本事，看起來超自然，我又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說的話和神經病一樣，我不信，所以把他趕出去了，也沒有想到你會遇見他。”
顧凌沒說話，乖乖地聽着。
“……算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問顧金去，他可能知道一些，我沒到之前，是他在接待的，不知道爲什麼沒趕走，不知道那小孩騙了他什麼，我是沒說幾句話都把他趕出去了，說的什麼話都忘了，”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笑了笑，道，“你也不用編謊話騙我，一見鍾情這種事情鬼都不會信何況是我，況且人還是個孩子樣，你要是戀童癖我就過來掐死你。”
顧凌尷尬地笑了笑。
“你哥呢？”老人沒掛電話，沉默半天，又問了一句，“在你旁邊吧？”
顧凌看了看悟空，“嗯”了一聲。
“……算了，”老人嘆了一口氣，“你們要折騰就去折騰吧，不過那是個騙子，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別被他騙了。”
顧凌嘻嘻笑起來，倒是沒有原來那個緊張的樣子，回道：“我是您帶大的孫子，又不是傻子，怎麼樣你還不知道麼？”
老人哼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順手把電話掛了。
“顧金？”悟空聽到這名字，皺了皺眉頭，而顧凌卻擡起頭來打量了一下金箍棒，被他的眼眸瞪了回去，慼慼然地躲在悟空背後。
不同於顧凌，悟空能看出來這和六耳獼猴長地一模一樣的小孩實際上心思很乾淨，但那個和金箍棒長得一樣的顧金，卻是全身上下都讓他厭惡了，不僅僅是那張長得和金箍棒一樣的臉，也是因爲這人藏着的噁心心思。
悟空是會看人的，他知道顧凌此人嘴硬心軟，事實也的確是這樣，但是顧金卻是一眼就讓他覺得這人雖然表現地謙和有禮，實際上卻藏着不少陰損的心思，特別是從暗處看人的時候，暗搓搓地和毒蛇一樣。
要不是他脖頸後面顯出來的黑氣有玉墜的痕跡，悟空老早就滅了他，絕對不會留他到這個時候。
“他去了哪裡？”悟空問顧凌，“我最近似乎沒有見過他。”
顧凌想了想，道：“顧金……算是管家吧，但也不全是，顧家有專門的老管家，公司裡的事情他也幫忙，爺爺有一些在家裡見的客人，都是由他接手的，確實挺有本事的。他雖然姓顧，但是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我平時和他是沒有交集的，只能算是說過幾句話吧，我也只知道他是出門了，但是去了哪裡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去其它市了吧，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去問問。”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老是不自覺地往金箍棒那裡看，不過這兩個人雖然長地一樣，神情卻不一樣，周身氣質，眼神也差了許多，明顯不一樣，區分倒是很好區分的。搭
“去吧，”悟空揉了揉他的頭髮，“謝謝你幫我。”
顧凌平時見爺爺的時候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大氣不敢出，如今能爲他說到這個地步，也是犧牲很大了。
他對於自己的哥哥顧頃，是恨鐵不成鋼的，雖然開口的時候句句諷刺，但是真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把他當成哥哥來幫的，要是當初的顧頃稍微掙一點氣，這兩個兄弟的情意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顧凌偏要把悟空當做哥哥來看，實際上希望自己的哥哥能不要再窩囊，能稍微像個哥哥一點。
悟空微微嘆了一口氣，自己畢竟不是顧頃，遲早是要離開這個世界，到時候真正的顧頃回來的時候，顧凌還能接受麼？
顧凌並不知道悟空在想什麼，他咬定了悟空就是自己的哥哥，完完全全地接受了這個設定，歡快地下樓去找人問顧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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