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正襟危坐在陽光下。豬和僧站在附近看着他。背景是巍峨的人間大炮和蔚藍天空。
猴子的呼吸非常悠長,似乎要10分鐘才能呼吸一次。每次呼吸的時候,豬都能感覺出陽光一下變的單薄無比,天仍舊蔚藍,卻似乎光線黯淡了很多,然後才緩慢回覆正常。這是猴子造成的,豬有些明白。猴子正在貪婪的吸收陽光中的能量。
猴子面向的,是遠方廣袤的沼澤。茫茫污泥平原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出現。僧的嘴角突然出現了一絲有着金屬棱角的微笑,很冷峭,也很強烈。豬有些不解的看看他,卻沒有發問,他知道這個僧絕對不是他從前熟悉的那個無能的唐僧,問了也白問,所以他集中精力,努力想辨認出那個身影。
現在這個時刻,能到這裡的,絕對不是普通人。
那個身影淼淼移動了一會,似乎停滯了,再到後來,乾脆不見了。豬疑惑的瞪大眼睛,使勁集中目力,突然眼睛一陣刺痛,知道是運力過度,不得不揉揉眼睛。再看的時候,地平線上已經沒有任何的痕跡。
“嘔~~~”一聲長叫打破了寂靜!一隻驢從沼澤中冒了出來,泥水四濺。正是那隻失蹤了多日的,心事重重的驢。
驢先跑到猴子身邊,撒歡轉了一圈,然後去蹭猴子的身體。猴子睜開眼睛,笑眯眯的抱抱驢的脖子,把臉也貼了上去。驢也很是興奮,又掙開了猴子的懷抱,叫了幾聲,突然向着遠方奔去。
驢的身體上,有幾個部位在陽光下閃亮着金光,正是剛纔在猴子身上蹭掉污泥後顯露出來的。它奔跑的方向,正是剛纔那個身影的來處。驢奔跑了一會就不見蹤影了。半晌又逐漸出現,背上似乎馱了什麼東西,近處看到是一個人,等到了身前,豬看到那人滿身污泥,昏迷不醒。顛簸使長長的頭髮雜亂掃動,在一瞥之間,豬驚叫起來:“大魚!”
在人間大炮的內部,一個封閉的小房間裡,一切都是乳白色,正中是一口深不可測的圓井。周圍正圍坐着所有的主人公。
大魚已經恢復了元氣,但美麗的臉蒼白如紙,沉默無語。旁邊的豬看着她,似乎有一百次準備開口說話,又完全噎了回去。猴子笑吟吟的看着他們,僧閉目養神。這兩人實在奇特,猴子臉上帶笑,身體卻散發出一股股冷氣;而僧雖然一副收斂的模樣,卻象悶壓在柴薪之下的火種,似乎隨時將騰起熊熊大火,危險。豬覺得自己的心裡就和這兩人一般,冷熱交織,無法平息。
屋子裡唯一的聲音,就是驢的尾巴正在拍着地面。此刻的驢渾身乾乾淨淨,懶洋洋趴在地上。
沉默繼續。時間可能有一千年,也可能是一萬年,反正在豬的心中,一千年一萬年都已經排山倒海的衝了過去,大魚蒼白的臉孔碾壓着他的一切,所有的愛和嫉恨,所有的牽掛,所有所有,都混雜在一起,準備讓他來面對。
最先受不了的,是驢。
驢猛的攢了起來,大吼一聲:“呔!”
他叫的是“呔”,而不是驢那“嘔嘔”的嗓子。
豬嚇了一大跳,猛的打量,似乎看出了點什麼。驢就在他的注目下人立起來,兩隻前腿離地後居然還穩穩當當的站着,接着身體逐漸變型,並幻化了一些衣物出來……這是……只見驢居然變成一個器宇軒昂的壯漢,紫紅面龐,銅鈴大眼,鬍子拉碴,看上去威風凜凜。豬這下完全看出來了,這隻驢居然變成了託塔李天王!
李天王怒氣衝衝的喊道:“奶奶的,好不容易人聚齊了,總得好好商量商量,反倒一個個悶嘴葫蘆一般,真把人急出鳥來了!”
這麼小的房間裡,這麼大的嗓門,所有人都在捂耳朵,然後齊聲大罵。大魚跳起來,一圈砸在李天王腦袋上。這一圈在碰到老李腦袋的同時,也碰到了另一隻拳頭,這是豬的,更大,更猛。
大魚和豬對視一下,不由笑了,滿臉的矜持化爲烏有,如朝霞般燦爛,可瞬間又化作無限心酸苦楚,眼淚嘩嘩直落。
豬的心情便跟着瞬息上下,似在空中,又似在水下。
李天**音更大了:“奶奶個熊。有本事打上天去,這裡敲我腦袋算什麼。天棚你這個飯桶,當年害的我一起倒黴,現在爲了個高大魚搞的七上八下的,娶了她便是,羅嗦什麼!”
是啊,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啊,可爲何……爲何全都變了,大魚取經一上路,怎麼會變成了半個師孃,居然會到了僧的牀上?豬看了看大魚,又看了看僧,天王的話聽在耳朵裡,卻無法回答。
大魚見他眼神,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麼,突然衝了上來,抓住豬的領子,哭喊道:“你問我啊,你問我啊,你爲什麼不問我啊?”
豬一動不動:“你讓我問什麼呢?”
大魚淚如雨下:“問我爲什麼背叛了你,爲什麼陪着……陪這個人……睡覺……爲什麼我會這麼賤……你問我啊!”
豬道:“你爲什麼背叛了我,爲什麼陪這個人睡覺?”
大魚道:“因爲,因爲我要保護你……這個人天天都想殺你……我只有那樣才能保護你……”她的聲音很小,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個答案真的出乎豬的意料。他愣了一下,說:“這個人……要殺我?”
僧閉着眼睛不說一句。但身體散發的火熱氣息似乎正在蔓延到整個房間,溫度越來越高,所有人感到了燥熱。
李天王道:“天棚你不只是飯桶還是糊塗蛋,觀音送了只猴,送了只豬給他。猴子和他本來就有莫大的關係;觀音莫名其妙的送了只豬給他,都知道就是以前的天棚,要說有一個會對他不利,當然就是你了。”
“我爲什麼會對他不利?”豬問。
“因爲他是金蟬子啊。”李天王道。
那應該是一個早上吧,豬努力的回想當年的情景……
觀音叫起了熟睡的豬。睡眼惺忪中,他聽到了觀音的聲音:“世人需要西天經文的拯救。”觀音說。
“關我屁事?”豬回答道。
“因爲你想報仇。現在你是地上一隻豬,你取了西經,就能再次進入天界,可以去把那幫羅漢殺個精光!”觀音說。
“那我去。”豬說。
“好。取經的唐僧是個流放的罪犯。你跟着走你的,別的不用搭理。取完經,你就是天棚。”觀音說。
……
那麼關於金蟬子呢?上次聽到這個名字又是什麼時候……
天界每日的報紙嘛?似乎是.
“如來棄徒夥同下界妖猴謀反,屍骨無存……”
“金蟬子生平——意志不堅定者引以爲戒”
“棄徒歧路迷途久 如來淚下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