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人。
你只是人類。
天地的副產品。
生活在世界上的人,都生活在天空之下,大地之上。
呼吸空氣,享受陽光,披風而行,共享雨露。
腳在大地上,眼卻在遠方,心呢,心比天高。
可如果你所生存的大地,你的家園,和這片天空發生了戰爭,又該如何?
如果你的大地根本就不是你的,在某些時候,她會毫不顧忌的排除你,不會受你的任何影響,一意孤行的走向毀滅,又該如何?
如果天空本就只是虛幻的遠方,從來沒有給你,也沒答應過要給你。她傲慢,藐視着你,她不在乎,她試圖毀滅敵人,順便掃除掉你的一切,你又該如何?
你可以去戰鬥,與其說爲了天和地,不如說是爲了自己。
事實上,也僅僅對你自已有意義。因爲你的戰鬥不會有任何的成效。
因爲,你只是人。
你只是人類。
天地的副產品。
人間大炮發射了。巨大的光芒,凝聚成璀璨的球體,無堅不摧的射向了天空,沒入濃雲,在人們的意識中,繼續向高天上升騰。
豬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似乎高高的噴濺向天空,如一萬隻銳利的箭頭。
人間大炮!人間大炮!豬高舉雙臂,向天空怒吼!
那隻豬,多年前那隻在寒風中衝出豬圈的豬,在寒風中,在瑟縮中,對着天空的月亮,曾經這樣的咒罵:
“最爲痛苦的生命,最爲卑微的我,我發誓,我要讓天空的罪惡都**裸的展示出來,我要讓人們知道,雲層掩蓋的,是天界所有的骯髒和齷齪!
“我要你們化作骯髒的雪,粉身碎骨,讓盜竊了人們期望的天界,徹底不復存在!””
然後就是冰冷的逃亡。
羅漢們血的腳印從豬圈中走出,吊綴在他逃亡的路線之後。
羅漢們殺掉了豬場裡300多隻豬,只爲了找到他。
當他單獨面對羅漢們的時候,豬分明看到,在他們背後,隱隱一座肉山,正可怕的微笑着。
他做出了一個逃犯最好的行爲,殺光所有的追捕者。
可羅漢們死的時候,都會笑着告訴他:
“你很可笑,你試圖對抗天。”
豬知道,羅漢們只是一種很卑微的存在,他自己也是。
但猴子不是。猴子是他所知道的,最偉大的人。
第一次見到猴子,其實遠遠早於高老莊。
那是在月宮。
嫦娥的宮殿。
玉帝說:“那隻猴子,聽說最近在騷擾嫦娥。你去看看。”
天棚元帥問:“哪隻猴子?”
王母怒道:“偷吃我蟠桃的那一隻!”
老君嘆息:“在我丹爐事故中被燒焦過的那隻。”
李天王吼到:“天棚你問個屁,不就是那個殺死9萬天兵的猴子!”
二郎爽朗的說:“呵呵,這傢伙居然喜歡女人?這我倒不知道。天棚,他是我手下敗將,你可以直接去將他揪來。”
衆人皆深以爲然,頷首微笑。
哪吒嘴快:“小心,不是普通猴子,他是當年的齊天大聖!”
天庭的溫度一下降到0度。
所有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哪吒被天王一腳踢開。
玉帝怒到:“天棚你怎麼還不走!快去!”
殺過10萬天兵,說明不了什麼;在老君爐子裡沒死,就應該是有點道行了;居然能偷王母的蟠桃,應該是超級囂張的人,可從來穩如泰山、天下無敵的二郎神居然強調有人打不過他,這還是第一次,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保不準二郎神纔是失敗者,那麼這猴子……這猴子不簡單……
齊天大聖!他居然叫齊天大聖,多麼囂張的名字!
豬非常感興趣。他向月宮出發,一路唸叨。
月宮,簡陋的房子,狹窄的門戶。
這如果就是天界,那一定是天界中的流放地。
可嫦娥是被流放的人嗎?
據說她是玉帝傾慕的人,那麼她一定是王母的敵人。或許這就是她住在月宮中的原因。
豬躡手躡腳的進了院子。
房間裡無人,沒有猴子,連嫦娥都沒有。
豬再走到後院,看到了極高的一棵桂樹。枝葉婆娑下,有兩個人正在對坐。
兩杯茶,石几石座,兩個人在微風中,衣帶飄飄,髮絲嫋嫋。
他們就是絕美的嫦娥,和那時的猴。
猴正優雅的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微笑着看看嫦娥,輕輕嘆了一聲。
嫦娥笑了,調皮的將頭側過來,問:
“你爲什麼突然嘆息?”
她的笑容中,似乎風停了,樹葉不在搖曳,時間停息了,一切靜謐而安靜。
牆頭上窺視的豬立刻醉了。
他的血液全涌在頭部,思維完全失靈。
原來這就是嫦娥……
豬努力讓身體不因震撼而抖動,卻無法抑制的,也發出一聲嘆息。
這一聲嘆息自然不在嫦娥耳中,因爲她所有的心思,都正在猴的身上。
猴眼神溫雅而深邃,他理了理隨便披散在肩上的黑亮長髮,說道:
“我們認識有多久了?”
“三個月。”嫦娥回答,直視着猴的眼睛。
“第一個月,”猴子說:“每次見到你,就對你笑一次。其他時候,一直等在你門外。而你居然也不害怕。”
嫦娥笑了:
“我爲什麼要害怕,在天界我從來沒看過你這麼好看的男人,而且笑起來真的很可愛。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都後來總是想出來看看你,就不停的出出進進,而你總是傻傻的站在那裡,除了笑,似乎其他的什麼都不會。甚至一開始還以爲你是啞巴。”
猴子道:“第二個月,你居然開始邀請我進來玩了。”
“對啊。”嫦娥說,“那天我將歷經一年,終於烘成的桂花茶沖泡了一壺,然後出去找你。我下了很大的勇氣,紅着臉請你進來喝一杯。”
“我進來了,喝了你的茶。我從來沒有喝過那麼好喝的茶。”猴子悠然回憶到:“於是從此,我每天都來喝你泡的茶,一直喝了一個月。”
嫦娥的表情也在一種淡淡的陶醉中:“是呀,可是我們都不知道說點什麼。就這麼幹坐着,每天都這樣,就過了一個月。”
豬聽着,覺得心陷入一種美麗的疼痛。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可憐的局外人,在見證一個美好的故事,可他渴望自己本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嫦娥繼續說:“其實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我慢慢猜到是你了,但想不到你會是這個樣子……”
她娓娓的訴說着。
豬就在牆外,陷入一種惆悵。
他不知道,他馬上就會見證一場天上地下最爲醜惡的陰謀,包括他自己,從此都將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