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西天——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孫悟空天蓬,那麼金蟬子呢?”如來對觀音說。

觀音有禮道“師祖,金蟬子在那世間已輪迴幾世,卻無一世踏入佛門....”

“爲何?”

“這——”

如來笑笑“我要那東方大地廣誦佛法,要讓他感受世間的悽苦,讓他明白一切痛苦皆因欲而起,而今世受的苦便是下世的福。”

“師祖所言極是,只是他不踏入佛門如何傳我佛法?”

如來深沉的笑着不在說話。

地府——

“來來來!喝了這碗孟婆湯,忘記前世一切因果,投胎轉世無煩惱。”孟婆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對一個年輕人說。

“這湯好像對我沒用,我記得我都來了是第七還是第十趟了。就是這個味!”

孟婆端湯的手抖擻了下,又放鼻子前聞了聞道“不可能吧?就是這個味?這味夠鮮啊!”

“陳玄奘!”一個鬼吏吼道“趕緊喝了,別那麼多廢話!”

陳玄奘轉過頭笑笑拍拍那鬼吏道“咦?老兄前幾次不都只是叫我玄奘嗎?爲何這次要多加個陳呢?爲什麼呢?難道陳比較好聽?還是你姓陳?不對我記得老兄你好像姓李吧?前幾回我來時給你好處你與我聊天說的對吧!”

那鬼吏面色一改吼“誰稀罕你的五兩銀子,在地府連喝水都喝不到!”

旁邊另一個一聽,一把揪住他說“什麼?銀子,你不是說他只給了二兩嗎?”

那傢伙急了“什麼五兩?就二兩!”

陳玄奘笑笑拉開他們“兩位老兄莫要吵了,下次小弟來必定多多那個意思意思啊!”陳玄奘見他們不吵了又說“老兄透露一下這回我生在哪家吧?”

其中一個沒好氣的說“狀元家!”

陳玄奘大喜“好耶!”

“不過你——”

“不過什麼?”

那鬼吏指指上方,陳玄奘擡頭看看黑壓壓的屋頂,又看看鬼吏抓抓頭不懂何意?

“佛說 不可說,不可說。”說完冷不丁一腳就把陳玄奘踢下了輪迴之中。

“啊!啊!混——蛋!”陳玄奘的聲音消失在人道里。

世間——

霧氣淹沒了江面,水嘩嘩啦啦流着,一個木盆順流而下,盆裡是個出世不久的嬰兒,木盆流入一個漩渦之中,便在那漩渦上不停的轉動,不在順水流走。“咚!咚!咚!”幾聲沉重的古鐘聲響起,幾個和尚挑着水桶向江邊走來......

歷史已正式被翻開,書寫歷史的人用他們偉大的智慧,遊戲着書中的棋子,一個宏大的計劃已慢慢有了雛形。造物主是誰?他是多麼的讓人佩服!人還未出世就給你安排好了未來的路,以及一切你所要面臨的事,世人把它叫做命運。你無需掙扎,不用反抗,一切的一切都是歷史裡有過的事,你來到這個世界,只是從新走一遍原來的路而已。

命運——神奇的力量,讓人富貴,讓人貧窮,讓人勞苦一生悽苦死去,讓人一出生便是富貴皇帝,有 人試圖改變過命運,但最終的結局都將被歷史所遺忘......

金山寺——

後山一羣小和尚正躲在哪裡生着火呢,他們偷偷摸摸的,原來是在燒烤着魚,香味越來越濃越傳越遠。“玄奘快些過來!魚烤好了!”一個小胖子衝遠處看螞蚱的玄奘喊。

玄奘吞了吞口水“收到!”小心放下螞蚱就飛跑過來。

玄奘一把搶過小胖子剛要下口咬的魚,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玄奘!你要幹嘛!”來者是法明。

小和尚們一看丟下玄奘起身跑開了,玄奘笑笑“師父我正要超度它呢,你來的正好我們一起超度了它吧!”

“胡說八道!你明明就是要吃它爲何還要狡辯?”

“師父你有所不知,這條魚下世可是富貴之命,我這是早些讓它投胎呢!”

“即便如此,它的命也由天,你爲何犯殺戒?”

“可是對於一條魚來說,人不就是它的天啊,我這是替天行道呢!”

“亂講!你怎麼能替天呢!”

“天若不讓它死,那它又怎麼會被我捉住呢?”

“這——”法明語塞。

玄奘笑笑又說“師父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

“江流”法明不在嚴肅,叫着他的乳名說“你天資聰慧,爲何不誠心念佛,你這般頑劣擔心墮入魔道呀!”

玄奘道“師父佛門講究的是緣,若有緣自然成佛,若是無緣枉然一生又有何用?”

“阿彌陀佛!”法明搖搖頭也不理會他走開了。

玄奘在地上挖了個坑把那魚埋了,溼潤着眼一屁股坐地上發起了呆....

呵呵!少年時的陳玄奘就是個桀驁不馴的頑童,他雖然是個和尚,但卻過着俗人的日子。金山寺對他來說,也就是個夜間睡覺的地方而已。

十年後

“玄奘你要去哪裡?”小胖問。

“哈!你猜?”在圍牆上的玄奘笑笑說完,縱身跳了下去,一溜煙跑進城裡了。

人類的市集永遠是喧囂的,買肉的在跟賣肉的爲了多討要根骨頭在討價還價,(`多給根你又不會虧``哎呀啊小本生意啊!`),打酒的大聲說水裡兌酒了啊!(`看呀!我就說他醉了,這不說胡話啦!``放屁!喝水會醉嗎?你這是水!``好酒量!`)買米的的在嫌棄沙子太過明顯,(`這賣沙子嗎?``上好的珍珠米呀,你好好看`)買魚的對賣魚的說活魚爲何不眨眼,(`我說不買死開!``哼!`)路口兩個年輕人拿着砍刀正在推搡,(`信不信我叫兩百人砍死你!``有種弄死老子試試!`)河裡船伕盯着岸上女子撞翻了別人的船,(`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我去!美女~吐`)樓上拿着手絹的風塵女子在向行人拋着媚眼,(`哎呀!我愛我家娘子。``哼!就你那窮酸樣,來了玩得起嗎你?`)

陳玄奘看着這一切心裡卻是落寂的,爲何到處都是內心滿滿的癡,貪,欲,但卻如此繁華於表面。 世人爲何都是戴着虛僞的面具,內心與嘴上截然不同,爲何不能喜歡就喜歡,不願就不要,想了就去做呢?唉!天地生我何用?不能普渡世人...玄奘悲傷揚起了頭,不讓淚珠滑下來。

“喂!大家都來看看啦!現殺活牛啦!”遠處一個聲音高聲叫着,漸漸人都往那邊圍了過去。

只見一根石樁上拴着一頭老黃牛,一個農民打扮的大漢正在一邊喊一邊磨着宰牛刀。老黃牛喘着粗氣,鼻子上穿的麻繩繃的筆直,舌頭還不時舔去流出的鼻涕,一雙瑪瑙般的眼驚恐的看着四周。人羣中有人喊“我要一條後腿!”

“我要牛皮啦!”

“排骨給我留着!”

“我要...”牛還活着已經被瓜分好了。

玄奘用衣袖擦擦淚,順手摘下店鋪柱子上掛着的一個蒜頭,使勁在手裡揉着走了過去。眼看大漢要動刀了玄奘大喊“你大爺的那牛殺不得!”

人羣譁一下子讓開了一條道。大漢提刀走過來看着玄奘道“哪裡來的和尚?休要管大爺的事!”

周圍剛剛要買肉吃的也喊“和尚,你自己不能吃肉就見不得我們吃肉了嗎?”

“就是!”

玄奘笑笑“你大爺的這倒不是,只是這牛確實吃不得,更是殺不得呀!”

大漢一聽怒了“哼!誰大爺?”

玄奘指指他“你大爺!”

大漢左右看看確定是說自己,宰牛刀一橫吼“我看和尚你是活膩了吧!在不滾開莫要怪我哼哼!”說着甩了甩手中大刀。

玄奘卻上前一步道“阿彌陀佛,你莫非要殺你爹?”

那大漢一愣,退後了一步吼“我爹早死了,你這和尚敢佔我便宜,不怕死嗎你!”

玄奘一聽心裡暗喜大吼“你個不孝子,你爹在此!”說着手用力的指向老牛。

“啊!啊!亂套了”

“就是亂彈琴!”人羣一陣唏噓。

“你亂說!”大漢有些慌了,玄奘卻看在眼睛。

他立馬厲聲道“你爹生你養這麼大容易嗎?他死後轉世成牛還處處幫你耕地拉車,到頭來你卻要宰了你爹嗎!”

大漢又退後一步看了看老牛說“你如何證明來看?”

玄奘笑笑“這有何難!”說完向着老牛走去,雙手捂住老牛的眼道“老牛呀老牛,如今兒子不孝要殺你吃肉呢,你要是還認這個兒子就哭出來吧!”玄奘說着,另一邊有人說“完了完了,這和尚瘋了!”

又有人起鬨“喂!和尚你在對牛彈琴呀!”

玄奘不理會他們,突然厲聲對大漢道“不孝逆子還不快快過來拜見爲父!”說着放開了捂牛眼的手。

“譁!”衆人又是一陣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只見那老牛眼睛溼潤,淚珠正大顆大顆往下掉呢,大漢驚呆了,膝蓋一軟丟了牛刀“撲通!”跪着向老牛走去哀嚎起來“爹啊!孩兒不孝哪!苦了你老人家啦!”一邊說一邊用力磕着頭。

玄奘笑笑拍拍大漢的背“既然知道他是你爹,那麼該如何對待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大漢揮淚轉身對玄奘拜了拜道“我定會好生孝敬父親,多謝聖僧指我迷途,不然將釀成大禍啊!”玄奘笑笑不在多說話。

周圍人羣有的鼓掌有的叫“聖僧!“

更多的的只有一個“切!”但不管如何”聖僧”一詞從此傳遍開了,它特別指金山寺玄奘和尚。

幾天後——

”現宰的牛肉啦!新鮮的牛肉啦!....”玄奘耳朵一豎心裡一愣:這不是那個大漢的聲音!這不是真的,一定肯定是錯覺...玄奘努力笑笑向那邊看去,簡單的架子上有牛腿,排骨,大柳條以及大塊小塊的肉,最顯眼的是一顆碩大的牛頭擺在哪裡,睜着的大眼正死死頂着玄奘!而那大聲吆喝的正是那個大漢...

玄奘心裡一陣苦楚,起身快步向大漢走去。他直接衝大漢鼻子吼“你!你爲何還是殺了它!”說着手一指牛頭。

大漢把刀往案板上一砍,雙手抱胸盯着玄奘笑笑“你管得着嗎!”

“你!你大爺的,你答應我的。”玄奘氣憤了。

“它是牛!是肉!是食物!”大漢也大聲說。

“你大爺的!它是你老子!”玄奘指着牛頭吼。

大漢舉刀生猛的劈在牛頭上吼“它是肉!”玄奘心裡一霹靂,搖晃着退後了步“可...可它是活的啊!”

大漢又是一刀牛頭腦袋開了花“這是命!”

玄奘“嘩啦!”心裂開了,就如同自己對師父說的“對於一條魚來說人就是它的天...”

大漢又喝道“我若留它,我就會捱餓,我若殺它我就能活,這是替天行道!”

“轟隆!”玄奘心裡又是一霹靂!“好一個替天行道啊!”玄奘看着被劈成西扒爛的牛頭,喃喃道“我終究改變不了你的命運,何不忘了這個結局。”繼而對着牛頭拜了拜緩緩走開了。

”師父,弟子不明白,這萬物活着是爲何?”

法明起身雙手合十道“完成使命。”

“使命?誰定的使命?”

法明一手指天“萬物不離宗,乃天定!”

“爲什麼天可致人生死?而我又是爲何而活?”

法明轉身看着玄奘柔聲說“江流,這就是命,你若苦習佛法便可得道,入住靈山不死不滅。”

“道?天道嗎?”

“正是!”

玄奘站起來看着天說“爲何行天道便是殺?或被殺?”

“這便是輪迴之道。”

“輪迴?爲何要輪迴?”

“此生積德 積怨往生度劫,阿彌陀佛!”

“凡塵一世才幾何?何須下世度今生!又是誰定的輪迴?”

“江流,勿要大言不慚入不倫之道啊!”

“師父我還是不懂,路是我自己在走,又不是天在行,我偏不信這個道!”

“江流!那麼你要學什麼?”

玄奘笑笑“其實我要學的你又教不了。”

法明一愣,但還是努力控制着語氣“那麼你想學什麼?”

玄奘向天正聲響起“我要這命在不由天!我要這道隨我自行!要這衆生翻天覆地皆明我意!”

這話一出法明 劇烈震撼!“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西天——

如來睜開眼“不好!”

“師祖爲何驚覺?”觀音關切的問。

“他還是執迷不悟!”

玄奘被趕到後山小屋獨自過活,門前葉子枯了芬飛落下,葬於樹根慢慢腐爛。玄奘看着一地殘葉道“爲何生你?難道你一出世就是爲了這一天,活着就是爲了等死?”

“這萬物周遭皆不離根,有根方爲有命,此乃佛之心道也。”來看玄奘的小胖滿意笑着說。

玄奘蹲下抓了把枯葉道“有根纔有命?我看是死了別人活了自己吧!若是我來定要砍了這樹,挖了這根,讓人死了這心!”

小胖一驚“玄奘不可亂說!你怎可棄了佛心!”

“哼!佛心!在哪裡?”

“在衆生肚裡,你當心中有佛時時照之,事事念之纔是!”

“死了衆生,活着其心又有何用?”

“無處不是佛,心在 佛在 衆生皆在!”

“好啊!你說的,那麼你抓個來給我看看!在哪裡在哪裡?”

小胖子怒了“你這孽障狂徒,身在佛中不知佛!大言不慚,怪不得佛主讓你做個江流僧!”

“轟!”玄奘心裡猛的一顫!心生根,根生落葉在歸根。那麼是誰人生我?生我何用歸於何處?玄奘苦笑一聲,傻傻呆坐在地,小胖子自知失言快步走開了。

玄奘擡頭看着大樹,一片落葉飄飄落地,淚滴落樹葉之上,一隻螞蟻爬來觸觸淚滴,不小心卻溺了進去淹沒其中.....

入夜一豆燈盞前,玄奘心裡空空如也,天際一顆流星隕落。玄奘提起筆想着什麼,寫了寫又把它揉成一團拋開,又開始寫着。一隻飛蛾飛來猛的飛入火海,一縷青煙中化成灰燼。玄奘一愣視乎明白了些什麼?他拾起飛蛾碎屍,與枯葉埋在一起,看着西方天際出了神...

曾經我憂鬱我悲傷,我告訴自己我要快樂,不要憂鬱不要悲傷,我自安天命的活着。終於我不在憂鬱不在悲傷了,自以爲很快樂的活着。直到有一天我才發現,我並沒有拋開它們,我只是丟了從前的自己而已。我好懷念從前爲一片落葉的憂傷,爲撲火的飛蛾流淚......

玄奘回到屋裡大笑着,突然又抱頭痛哭起來,久久過後他開始收拾包裹。

玄奘要離開,法明也沒有辦法。“江流,你不信天命註定孤苦,日後要將佛種於心中,以求佑之啊!”

“師父,我一直不明白,萬物衆生生於心,長於根,滅於空,可這衆生貪 癡 欲盛是誰受命?勞苦一世的芸芸衆生卻又都皆滅於空,那天生我又是爲何?”

“這——”法明停停又說“難難難!道最玄!如果爲師懂得其中奧義,也就不用這麼多年苦修了。”

玄奘笑笑“師父告辭!弟子要去看遍衆生去了!”

法明當即喝道“道道道無可道,玄玄玄之又玄!悟悟悟無可悟,空空空無一物!萬物皆空悟,是爲 大道也!玄奘!記下了嗎!”

”弟子謹記於心”玄奘跪下對法明拜了三拜,轉身離去。

一次追尋歷史的腳步,一次偉大的遠行就此開始!

一時 你聽!

滄海濤濤盡,

滿天風雲卷。

風吹葉落去,

雨中花細語,

天地數萬聲,

細耳聞出處?

又無何處音......

玄奘來到江邊,看着濤濤江水向東流去不在回頭。他轉身向着江流的方向走去,西方落陽照着他一身,把臉頰映成金燦燦甚是好看。他輕嘆“落葉憂傷卻有情,流水歡樂卻無意。我這去天邊,卻是一路枯葉伴我行啊!”玄奘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身後的路笑了起來。

昨天 今天一切都會消逝,能留下的只有記憶,也許天蓬 嫦娥 小龍女 孫悟空 玄奘乃一切生靈都是如此吧!

但誰會願意隨波逐流,用短暫一世去換一場雲煙?或許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好了一切,但有個夢還在提醒着我前行。

看着江流之中的浪花拍碎在岸邊,又流去又化成浪花拍來,突然我明白了,遠去的昨天,一切美好的今天,都不過是如這浪花一現,燦爛的昨天卻是今天偉大的起點!彷彿 我活在過去已有千年!

腳下的冒險,是留在身後的一長串腳印,我才一轉身它們便被浪花帶了去,昨天便是今天的遺產。

然大路是死掉的靈魂鑄成的,我將一路而來喚醒他們沉睡的心,在萬年光景裡超度那死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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