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遠遠圍觀着驛館指指點點的城中居民方纔散去,整座王城也終於恢復了平靜。
驛館之中,玄奘此時卻並沒有像往日一般誦經靜修,而是望着眼前那一盞油燈怔怔地發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悟空湊上前來,低聲道:“師傅,時辰已經不早了。”
玄奘呆呆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先歇息吧,爲師晚些再睡。”
悟空道:“師傅,眼下可不是睡覺的時候,弟子出去看過了,這城中的巡夜之人不多,城牆也不算高,不如咱們連夜離去吧,也不用再多煩惱了。”
玄奘聽得這話,方纔回過了神來,見八戒與沙僧也早已收拾好行裝湊了過來,皺眉道:“你是說,咱們這就趁夜偷偷溜走?”
悟空笑道:“正是,若不趁夜離去,難道你真打算留在這裡成親不成?”
玄奘略一沉吟,道:“通關文牒尚在那女王手中,卻又該如何是好?”
悟空道:“無妨,區區王宮,擋得住凡人,又哪能擋住了我們這些修煉之人?待得出城之後,弟子回去一趟,將那文牒取回來便是了。”
這話一出,旁邊的八戒卻笑嘻嘻地湊上前來道:“猴哥,王宮中盡是女子,你進進出出怕是不方便,這等麻煩事,不如還是交給老豬吧,就算被發現了,老豬也包管能應付得過來。”
悟空哪還不知八戒的心思,朝着他一呲牙,便嚇得他推了回去,口中絮絮叨叨的抱怨不已。
然而,當他再次轉頭看向玄奘之時,卻見玄奘皺眉思索着什麼,既不起身,也不說話,半晌之後,方纔長嘆一聲,搖頭道:“悟空,爲師怕是無法就這樣安心離去啊。”
悟空一驚,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解之色,而八戒卻又開始嚷嚷了起來:“你看,我早就說過,那樣的美嬌娘,佛祖見了也得還俗,師傅又哪裡捨得就這麼走了?
依我看,咱們都別走了,師傅娶了女王,當上了王夫,咱們也各自選個合適的女子成家算了。大師兄,我看那女將軍不錯,就讓給你了;還有那宰相,雖然年齡不小了,卻是風韻猶存,配沙師弟倒也合適;至於其他女人嘛,老豬我能者多勞,就......嘿嘿!”
他越說越興奮,嘴角已是淌下了口水,一旁沙僧看不下去,忙道:“二師兄,不可亂說,師傅不是這個意思。”
八戒卻仍是道:“大家都有這個心思,都這個時候了,又何必藏着掖着?”
砰,悟空一腳踢出,直踢得這呆子倒翻了幾個跟頭,方纔從幻想中清醒過來,嚇得再次閉緊了嘴。
悟空這才問道:“師傅,你這是何意啊?”
玄奘幽幽地道:“你看今日城中這些女子,他們分明都有嫁娶之意,只是受限於西樑國的國法,才只得孑然一身。若我就此離去,只怕她們也只能繼續孤獨終老,也不知何年方纔改變。
爲師想過了,宰相大人說得對啊,我不入地獄,那些女子便要入地獄,與這西樑國百萬臣民相比,我一人的區區名節又算得了什麼?”
悟空三人聽得這話,頓時面面相覷,呆立了半晌,沙僧才道:“師傅,莫要忘記了,你還有西去取經的重任啊,若是你留在此處,取經之事又該如何繼續?”
玄奘嘆道:“難道你們還沒看有破?若真的是隻爲了取經,以你們三人法術,怕是一日間便能完成,佛祖又何必將此重任交給我這肉體凡胎?”
三人其實多少都知道些取經的真相,卻沒想到玄奘居然也悟到了,頓時齊齊吃了一驚,齊聲道:“那是爲何?”
玄奘道:“佛祖此舉,實則正是爲了讓我看盡世間疾苦,感受到佛心之大慈悲啊。若是眼睜睜看着西樑國這些女子累世孤獨終老,我又哪裡有臉面去見佛祖?”
三人聽得這話,頓時哭笑不得,八戒嘟囔道:“師傅,這種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怎的被你說得如此悽苦?”
玄奘道:“你們且放心,爲師即便真與那女王成親,傷了名節,也絕不會與她同房,失了大節。待得完婚之後,我自會求他更改法令,到時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也就是了。至於那取經之事,也只能交給你們三人了。”
沙僧忙勸道:“師傅,萬萬不可啊,你若不去靈山,佛祖又哪肯把真經交給我們兄弟三人?”
玄奘嘆道:“佛祖傳經,本是爲了普度衆生,爲師娶親,也是爲了渡人,二者雖有大小之分,根本卻並無差別。你們將此事稟告佛祖,想必他定會體諒爲師的苦心,將佛經傳予你們吧。爲師心意已決,你們也不必再勸了。”
悟空三人見玄奘語意甚堅,也只得紛紛閉了口,無奈對視了一眼,眼中卻各自交換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神色。
次日一早,玄奘將昨夜的決定告知了來訪的女官,頓時引得女王大喜過望,當日便下旨三日後大婚,還答應會在大婚之時宣佈更改法令之事,讓玄奘也放下了心來。
三日後,整座王城張燈結綵,這婚禮雖然籌備得倉促了些,卻也盡顯西樑國的底蘊,一切都是妥妥當當,並無半點紕漏。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西樑國軍隊從聚仙庵中抄來了黃金數車,算是發了一筆橫財,不過女王大筆一揮,全都被當做了玄奘的嫁妝,收歸國庫了。
一番繁文縟節的拜堂之後,女王陛下攜王夫玄奘來到宮牆之上,當着全城百姓的面宣佈西樑國解除百年來對男子的禁令,雖然引得一些保守之人扼腕嘆息,大多百姓卻都是歡欣不已。畢竟,都一百多年了,時代早就變了。
大婚之後,女王又將倒換之後的通關文牒交給了悟空三人,打發他們出了王城,一切才終於結束。
是夜,後宮之中,女王掀去了玄奘的紅蓋頭,盯着他那白淨的面龐打量了許久,頓時看得玄奘渾身不自在,連忙起身合十道:“陛下,請自重。”
女王靠上前去,笑道:“御弟哥哥,你我如今已然大婚,自當行夫妻之事,又何來自重一說?”
玄奘看着女王那嬌美的容顏,也是不由得心頭狂跳,口乾舌燥。
所幸,他總算還記得自己的承諾,一咬舌尖讓自己清醒了少許,忙道:“陛下,實不相瞞,貧僧雖然答應了與你成親,實則卻是爲了國中那百萬民衆,並無其他心思,至於那夫妻之實,貧僧誓死不從。”
“什麼?”女王聽得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臉色也瞬間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