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走到了內城的中心之處,方纔見到了一座巨大的宅院,比起其餘房屋的風格,卻又大有不同。
宅院的牆壁皆由平整的青石所造,屋頂是帶着金色紋理的楠木,赤紅的狐皮由屋外一直鋪進門中,顯得奢華貴氣,格調不凡。當然,若將這蘇哈看做米山城的城主,住得這般房屋,倒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入得前廳坐定,自有下人奉上了清茶點心請玄奘師徒品嚐,蘇哈藉口更衣離去,只留師徒三人在廳中等候。
八戒對於食物向來是來者不拒,只顧着拿點心往嘴裡塞,沙僧則端起茶杯細細品味,唯有玄奘一臉擔心地問道:“八戒,悟淨,你們一路走來,可察覺有什麼妖氣?”
“沒什麼妖氣,城中都是人類,師傅只管放心便是。該吃吃,該喝喝,萬事皆有老豬擔着。”八戒一面吃着點心,一面插口道。
玄奘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一面捧起茶盞,一面打量起了廳中的環境。
忽然間,他好像發現了什麼,猛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中堂,盯着廳中央掛着的那一幅畫作仔細查看了起來。
這幅畫中畫着三個人,左邊乃是一個身着盔甲的將軍,右邊則是一個文官打扮的大臣,而那中央之人,卻是一身金袍,一臉正氣,不怒自威,儼然便是一位王者。
此時吸引住玄奘目光的,正是中間那個王者,看着那略感熟悉的相貌和衣着,他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已是再次被撥動了起來,依稀間,他只覺得,自己與中間那位王者似是有着極爲親密的關係。
正自冥思苦想間,忽然聽得身後有人道:“玄奘大人好雅興,居然喜好丹青之道,實爲難得。”
玄奘回頭一看,卻見蘇哈與另外兩人正走了進來,那兩人衣着打扮與蘇哈並無分別,經蘇哈介紹,正是這迷山城中的二婆羅莊平與三婆羅莊則,這二人相貌相似,年齡也相仿,應該有些血緣之親。
衆人再次見過了禮,玄奘便迫不及待地問道:“蘇大人,不知你這畫中畫的是何人?”
蘇哈道:“畫中乃是我蘇家與莊家的先祖之人,倒是讓玄奘大人見笑了。”說着,他手指那畫作介紹道:“這位文官打扮之人,乃是我蘇家先祖蘇哲,而那武官打扮之人,卻是莊家先祖莊宏,二位先祖都曾入朝爲官,方纔有了我們兩家今日這般交情。”
玄奘卻一指那中間之人,顫聲道:“敢問那中間之人,又是何人?”
“這......”三位婆羅臉色齊齊一變,卻並不回答,而是轉言道:“還不知玄奘大人是從那座城而來?距離我迷山城又有幾許之遠?”
玄奘這纔想起,自己還沒有做自我介紹,便連忙起身合十行禮道:“善哉,善哉,貧僧乃是從東土大唐而來,要往西天靈山拜佛求經而去,不慎在山中迷失了道路,途徑貴城,才只得叨擾了。”
“東土大唐?”三人齊齊吃了一驚,道:“莫非大人不是我獅駝國之人?”
玄奘道:“自然不是,我乃唐人,此行還是第一次來到貴國。”
蘇哈將信將疑地打量了玄奘半天,見他不似作僞,又忍不住偷偷看向八戒與沙僧,忍不住問道:“大人有這兩位妖神爲伴,在大唐定然也是身份尊貴,莫非......莫非便是那傳說中的大聖妖神?”
噗,沙僧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臉上盡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色,八戒則是被點心噎得連連咳嗽,喝了一大口水方纔順了下去,指着那蘇哈笑罵道:“你這老兒,恁的不會說話,我師傅可是正兒八經的佛門弟子,人類之身,你卻將他當做了妖怪,當真是有眼無珠。”
“什麼?人類?”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道:“人類竟然可以將妖怪收作僕從?”
玄奘連忙解釋道:“三位大人誤會了,八戒與悟淨雖然是妖身,卻甘願拜貧僧爲師,修習佛法,他們是貧僧的弟子,不是僕從。貧僧自幼跟隨師傅研習佛經,自然是人類之身,絕非妖族。”
三人面面相覷,半晌才長嘆道:“大師以人類之身,卻使得兩位......兩位妖神甘願追隨,定然本事高強。只可惜,我獅駝國中沒有大師這等能人,不然的話,又怎會落得今日這般局面?”
玄奘奇道:“此話怎講?”
蘇哈道:“大師乃是東土上國來的能人,此事說予你知曉也無妨,大師不知想知道那畫作中間之人的身份嗎?且聽我細細與你講來。”
說着,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起了這獅駝國中的密辛。
在他們口中,獅駝國原本喚作婆羅國,統治國家也都是人類,而那時的妖怪,卻只是人類的奴僕而已,根本不敢隨意傷人。那時的婆羅國,可謂是國泰民安,欣欣向榮。
然而,誰曾想,天上忽然降下了災禍,一個混天大聖大鵬王忽然降臨了婆羅國。他率領妖族攻破了人類大軍,佔據了國都獅駝城,將一國王族盡數當做了食物,而那畫中之人,正是婆羅國的最後一位國王蘇玄。
自此之後,婆羅國更名爲獅駝國,國中的百姓便陷入了永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人類被驅趕到了那些邊遠的城池,比如這迷山城,這裡山高林密,根本無法耕作土地,人們必須進入山林中採集或者狩獵,才能得到果腹的食物,卻要冒着各種來自樹林中的危險,往往活着回來的還不足一半。
不止如此,更加令人髮指的,卻是獅駝王頒下的另一項法令。
因爲妖怪們都是兇殘之輩,每年總要食人爲樂,他們每年都會要求這些城池以活人作爲祭品,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稍有不從,便是極爲可怕的懲罰。爲此,每年都會有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可謂人間慘劇從未間斷。
“唉,上天對我婆羅國何其不公啊!”三人齊齊長嘆一聲,擡頭再看向玄奘,卻見玄奘怒目圓瞪,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牙齒咯咯打戰個不停,似是正在經歷着無盡的痛苦。
“玄奘大人,玄奘大人。”三人不知玄奘這是出了什麼岔子,連忙出聲輕呼道。
噗,玄奘一張口,大口鮮血便已噴了出來,嚇得八戒與沙僧連忙湊上前來扶住了他,驚道:“這是怎麼了?誰敢害我師傅?”說着,便要出手擒下那三個婆羅。
玄奘一把拉住了二人,喃喃道:“我好恨!上天待我婆羅國何其不公啊!”
蘇哈沒想到玄奘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奇道:“玄奘大人,你......”
話還沒說完,卻聽得玄奘又道:“在這裡,我叫做蘇伽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