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華再重生,這次卻還真是個絕頂美人了。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臉襯桃花瓣,鬢堆金鳳絲。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嬌媚姿,斜鈴紅綃飄彩豔,高簪珠翠顯光輝。
“你既想常伴那師徒四人,我便做回順水人情,許你個好相貌,”燃燈古佛輕聲道,又化了面銅鏡遞到端華眼前,“你照照,可滿意與否?”
端華照鏡一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當真是個絕色佳人。
燃燈古佛又道:“他們師徒四人此時正經蓮花洞,你若有心可到那路上去尋他們。”
“多謝。”端華欣喜道,卻是又問起另外一事,“那日碗子山波月洞,我變爲黃袍老怪爲何法力會如此高強?”
燃燈古佛道:“你見那書中黃袍老怪的法力弱不弱?”
“自然不弱。”端華搖着頭。
“那便是了,你化虎形時的法力加上那白骨精的法力又加上這黃袍怪的法力自是高強。”
“原來如此,”端華點頭道,又問,“那以我這具人身還有法力嗎?”
“這我不知,不過你可以試試施個法。”
這黑漆漆的山洞裡,能有甚物事好做法的,端華思索片刻,素手一拈,便憑空生出一團半人高的火牆來,火焰飛舞,張牙舞爪。
燃燈古佛驚訝道:“竟有這麼高的法力?”
端華也是大吃一驚,憑她那幾百年的修行,哪有如此高作爲。
燃燈古佛又掐指算了算了,霎時面色如土,望着端華卻是什麼話也不說,只道:“這些時日我便不來了,你好自爲之。”
說罷,只見那抹屎黃色的身影已憑空消失。
“燃燈古佛!”端華再叫,也不見那人了。
卻說這一日,清風吹柳綠如絲,佳景最堪題;時催鳥語,暖烘花發,遍地芳菲。海棠庭院來雙燕,正是賞春時。紅塵紫陌,綺羅弦管,鬥草穿卮。
師徒四人正行賞間。卻有一絕色女子阻擋在路前。
“你是何人,爲何擋我師徒去路?”孫悟空上前高聲叫道。
端華神色複雜的望了孫悟空一眼,重生後,原本便沒指望他會記得自己,聽了這話心中卻還是有些刺痛,卻未顯露,只淡淡道:“小女子名叫端華,識得一些法術,想和衆位聖僧一同去那西天取經。”
孫悟空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半晌纔回轉頭去道:“師呼,這女子想同我們一起去西天取經呢。”
縱使生的再貌美如花,唐三藏還是一眼便認出來了端華,只是,此次他卻沒有開口嘲諷,反是笑吟吟的道:“你真想與我們同去?”
“想。”端華認真的點頭。
孫悟空道:“師呼,這恐怕有些許不妥罷,出家之人如何沾得女色?”
唐三藏微微笑着不語。
豬八戒卻搶白道:“大師兄你真是迂腐!”
“你這呆子,怕是被美色迷昏了頭。”孫悟空冷哼一聲默默退在一旁。
端華一怔,復又直直的盯着馬上那長身玉立的男人道:“不知唐長老意下如何?”
唐三藏的臉上還是那一副笑臉,永遠和和氣氣,斯斯文文:“難得女施主一心向佛,貧僧又怎會拒絕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讓孫悟空把嘴裡的那句於禮不合給憋進去了。
豬八戒聞言,滿臉殷勤的上前討好去了。
唐三藏又道:“既是女施主入了我佛門,便是我佛門子弟,這俗名自是叫不得,貧僧給你取了個諢名叫悟華罷。”
“……”悟華!端華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你怎麼不叫悟端呢?
“你若是不喜悟華,叫悟端也可。”
“……”端華默然,她果然不應該挑戰唐僧的下限。
“從今往後,你便是我們的小師妹了。”豬八戒紅着一張臉,說道。
端華望着豬八戒,腦中卻想到那日這天蓬元帥揮着釘耙將她打死的畫面,心中連連冷笑,面上卻是一派和氣之色逐一喊道:“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
“悟華師妹。”豬八戒高興的喊道,沙僧附和着。
孫悟空卻只是面無表情的望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這時,端華面向唐僧,絳脣輕啓,卻是咬牙切齒的兩個字:“師父。”
唐僧微微笑着,沒應答,只漫不經心的口氣道:“這西天取之經路途遙遠,需經長途跋涉,悟華徒兒不妨與爲師共乘一騎,可少些體力消耗。”
“不必了!”端華斷然拒絕道,“師父,弟子同大師兄他們一般步行便可。”
孫悟空的眼中終於露出意外之色。
“當真?”唐三藏嘴裡說的那兩字,端華聽到的卻是:你若不上馬來,我便說出你的身份,教我那幾個笨徒弟打死你。
端華默然的還是上了馬。
唐三藏一手牽着繮繩,一手懷抱美人,羨慕的豬八戒連連讚歎,孫悟空卻是同情的望着那女子,師呼他,又要害人了罷。
“你這小妖怪倒是好生膽子大,竟然還敢撞上門來。”唐僧在她耳邊低聲說,悠悠揚揚的聲線宛如一道暖風,吹得端華一顫。
身後便是那溫熱的懷抱,還傳來陣陣沁人的檀香,本就知道瞞不過他,聽了這話,端華心中一寒卻是緊緊抿着脣默然不語。那唐三藏不知又想了什麼手段來折磨她。
“按說先前那般三番兩次的害你,你當是避貧僧如蛇蠍,如今反倒飛蛾撲火的送上來,不知所爲何故呢?”唐三藏溫柔的笑着問。
雖說早知會有此問,端華卻還是咬着脣,緊張的答道:“端華曾受我佛點化,心有菩提,聽聞衆位高僧遵我佛旨意前往那西天取經,心之所向,意欲同行取得真經好得道成仙位列仙班。”
聞言,唐三藏莞爾一笑,不置可否,嘴上卻是說起:“不知你這小妖怪可曾聽過一句話,‘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若你以一身虎形來拜佛,貧僧許會相信幾分,可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容貌,貧僧覺得不像去西天取經,倒像是那勾引人的女妖精。”
被說中心事,端華渾身一僵,面色霎時慘白,更覺如坐鍼氈,一雙細白的手糾結的按在馬上。
唐三藏又似漫不經心的道:“郎有情妾有意,自是成的一樁良辰沒事,就怕‘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伴落花’。空負一廂癡情。悟空,你說對不對?”
孫悟空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道:“師呼,你說的情愛之事,我聽不懂。”
這回答,端華早有預料,然而心中仍是不免難受。
正所謂人艱不拆,唐僧卻似渾然不覺,一言一行仍直指道:“不懂甚好,自會有人教你懂的。”
端華心知他這是警告自己了,便也沒做聲,只是牽繩的手已絞成了麻花。
瞥了她一眼,唐三藏心情大好,脣角微翹,欺霜賽雪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指着別人的痛處過活。
雪白的馬背上,郎才女貌嫋嫋相依,旁人只道親密如廝,卻誰知暗自心懷鬼胎,同騎異夢。
“真不公平,師父懷抱美人悠閒自在,卻要你我挑着行李替他受苦。”豬八戒撇着嘴抱怨道。
沙僧勸慰道:“二師兄別說了,當心師父聽見。”
“聽見便聽見,還不讓俺老豬抱怨了。”
孫悟空冷冷的瞪過來一眼,霎時間,一片沉默,豬八戒怨憤的閉上了嘴。
望着那修長的背影,端華忽而有些怔忡,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