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悠出了別墅,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自己腳上穿的還是拖鞋,身上又沒有錢,不知道此刻該去哪裡了。
她想起自己剛剛有骨氣的樣子開始後悔,顧少雋說讓她不要帶走他的一絲一毫的東西,那麼她自己的總可以帶走吧。
她回頭望了望別墅,總不能再回去,狠了狠心,硬着頭皮往前走。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雨,裴悠站在公交車站牌下躲雨,她口袋裡摸出兩個硬幣,面前停下的這輛車正好是去李小婉家的。
她上了車,把僅剩的兩枚硬幣投進去。然後找了個靠窗的座位,視線別向車窗外,看着雨簾將玻璃窗一遍又一遍地衝刷,心裡卻空落落的。
這邊,顧少雋上了臥房,睡衣也沒有換,就坐在椅子上抽菸,他擡眼瞥到女人的手機還在牀頭櫃上,知道她手機沒有跟在身邊。
雨勢漸大,斜打進沒有關的窗裡,地上一片潮溼的印記。。
吳嫂看外面下了雨,裴悠又那樣出去了,連把傘都沒有,心裡擔心。到臥房門口,看到少爺一個人站在窗邊,挺拔的背影此刻有些寥落,雨打在他身上,他也不知道要讓開。
“少爺,外面下雨了,少奶奶沒有傘,您看,要不要派人去給少奶奶送把傘。”
吳嫂看着顧少雋不好的臉色,遲遲疑疑的說。她看得出來少爺是喜歡少奶奶的,兩個人只是鬧鬧彆扭,過去了,就會好的。
“她喜歡在外面就讓她呆着去,你別管她,做好你自己分內的事就行。”男人依然在盛怒上,指間的煙,絲絲縷縷,是無以言語的苦惱與憂愁。
“唉。”吳嫂也不敢再有什麼言語,返身下樓。
男人抽完了根菸,往回走,擡眼,牀頭櫃上的那枚手機極其的刺眼,他撥了個電話給助理。
“把少奶奶的確切位置給我。”
“是,顧少,還用那個定位系統嗎?”
“不是,你自己去查,每個地方一點點找,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要儘快知道她的消息。”
男人掛了電話,身子陷進沙發裡,單手扶額。
窗外,雨聲越來越大。大雨像是從天下直接倒下來的一樣,不一會兒,便成瓢潑大雨,天光暗下來,遠處,黑壓壓的烏雲攢聚。
裴悠下了車,雙手擋在頭頂,不過,無用,雨太大,不一會兒全身都溼了,衣服溼漉漉地裹在身上,頭髮也是,黏黏地貼在臉上,看起來十分狼狽。
她用手背去擦雨水,雨水打進眼裡,眼睛只能眯着一條縫,眼眶都已泛紅。
遠處,一輛黑色的車開過來。
李小婉坐在車裡,看清自家門前站着的是裴悠,心裡陡然一緊,她看向身旁男人。
“池燁,是裴悠,你要不要見她一面?”
男人視線緊逼那抹身影,在大雨中那麼勢單力薄,那麼無助。
此刻見了又有什麼用,就算當初那個誤會解開,她也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不再專屬於他池燁。
“小婉,你就在這裡下吧,拿把傘給她。”
男人做了個手勢,車子貼着路邊停下,前面司機遞了把傘過來,池燁將它放到李小婉手中。
“池燁,那是裴悠啊,你那麼愛着的裴悠,你現在怎麼可以無動於衷呢?”
若是池燁對待裴悠是這個樣子,就算往後這個男人真的按照她所期待的那個樣子愛上了自己,難保日後她不會是裴悠今日的下場。
“下去吧。”
李小婉打開車門,看到是男人依舊冷漠的臉。
她撐開傘,往裴悠的方向跑過去。
車子很快掉轉頭離開。
他知道那是裴悠,又愛又恨的裴悠,愛她,可是恨也如蛆附骨。
裴悠極力地睜着眼,看到黑色的車在路邊停下,緊接着走下來一個人,正是李小婉,她心中一喜。
李小婉很快跑到裴悠身邊,傘撐在她頭頂。
“雨這麼大,怎麼不打傘啊,也不給我打電話,怎麼一個人在雨裡傻站着。”
李小婉對這個朋友有的時候會嫉妒,但更多的還是真心。
她手機還在星辰呢,正應了顧少雋的話,除了人,什麼也沒帶出來。
裴悠視線緊盯着開走的黑色車,還未收回,脣際勾一抹興奮的笑容。
“小婉,你交對象了嗎?剛剛送你回來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李小婉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愣了一下,心裡不由緊張起來,她順着裴悠視線看過去,已經看不到車了。
“不是,我沒有交男朋友,雨這麼大,先回我家去。”
李小婉無奈嘆口氣。
裴悠,你知不知道,那裡面坐的是池燁?
到了屋裡,李小婉找了條幹毛巾給她。
裴悠拿着乾毛巾擦拭自己,頭髮,還有身體。
李小婉脣邊淺笑,她這個樣子真像一隻流浪狗。很快,眼裡的喜悅消失了。
若是她們沒有愛上同一個人該多好,終究是逃不過這宿命。
“要不要去洗個熱水澡?你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像是被人家趕出來的一樣。”
裴悠脣向下彎了下,面上一絲苦笑,她能不能不要猜的這麼準。
“嗯,我被趕出來了,你收留我兩天吧。”
“什麼?”
本來她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面上仍然還是不太相信。
“你被顧少雋趕出來了?他憑什麼啊?還有沒有法理了?”李小婉爲裴悠不平。
裴悠嘿嘿笑兩聲,她其實想說,那個男人那兒法理是說不通的,連軟禁這事他都幹過,但是她沒有說出來,要是講出來,怕是李小婉又要擔心了。
“小婉,我想跟你借點錢,我出來的時候什麼也沒帶,錢包、手機……我還不想這麼快屈服於惡勢力呢。”
裴悠說得很輕鬆的樣子。
李小婉在裴悠的話語中越來越擔憂,她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裴悠這跟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真的是她甘心情願的嗎?坦白而已,她見證過裴悠與池燁的感情,他們曾經那麼相愛,她瞭解裴悠的爲人,絕對不會因爲什麼有利可圖而去背叛他們之間的感情的,所以這一切的真相到底會是什麼?
直到中午,男人都沒有得到關於裴悠的任何消息。顧少雋心裡開始急了。這場雨是六月以來最大的一場,甚至是這半年來最大的一場雨。
男人漆黑的眸子看出去,外面天光雲影都暗了下來,他掐滅手裡菸蒂,扔向已經有無數大大小小菸頭堆積的菸灰缸。
幽靈跑車“嗖”地一聲,飛快駛出去。
吳嫂手裡拿着傘跑出來,衝跑車的方向喊一聲。
“少爺,您沒帶傘……”握緊手裡的傘,吳嫂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她就知道,少爺還是很喜歡少奶奶的。
幽靈跑車壓着路道慢慢行駛,男人如鷹般的眸子透過擋風玻璃在街上搜尋着女人的身影。
路上車很少,人跡幾乎滅絕。
他心裡緊繃着跟弦,注意力跟着集中到最高。繞着街道找了幾圈,依舊是沒有女人的身影。
終於到下午2點的時候,助理打來了電話。
“顧少,少奶奶現在在李小婉小姐家裡。要不要我請人將少奶奶接回來。”
心裡的那根弦終於可以鬆弛下,男人緩緩吐出口氣。
“顧少,顧少……”
“我知道了,不用了,你把地址發給我。”
車子很快在李小婉公寓前停了下來,男人擡頭,看着那亮着燈的方向。
那張妖媚的臉此刻染上深沉,變成一種高貴冷豔。
良久,男人調轉車頭,開着跑車離開。
彼時,裴悠洗了個澡,與李小婉一起用完晚飯,正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
雨“啪啪”地打在玻璃窗上,演奏一曲駭人的音樂,李小婉走到窗前,不經意向下看。
一輛車子停在自家門前,她認得出來那不是池燁的車,心裡隱隱有着一個猜測。
“裴悠,你快過來,這兒有輛車。”
她目光盯着雨中的那輛跑車,喚裴悠過來看。
“車子有什麼好看的,你又不是沒看過。”裴悠被精彩的劇情吸引着,懶得挪動腳步。
雨中,那輛車已經調轉方向,李小婉急忙喊。
“你快過來。”
“來了。”裴悠過來的時候,順着李小婉視線看下去,已經看不到車的影子了。
她嘀咕一句。
“哪裡有車?”
“開走了。”
大雨傾盆而下,早就將所有的痕跡全部沖刷乾淨。
翌日,裴悠拿着跟李小婉借來的錢給自己買了個手機,無論做什麼,沒有手機總是不方便的。
她本來想自己在外面租個房子住,可李小婉堅決不同意,那公寓李小婉一個人住,這段時間她父母也不在。
裴悠只好聽了她的話,與她共同生活。
裴悠依舊早出晚歸,到處在這城市裡找尋池燁,偵探那邊也是一天打好幾個電話過去詢問,但是,一直沒有男人的消息。
她每每失望,每每氣餒,總是替自己打氣:裴悠,你一定會找到他的,你們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晚上,回公寓之前,總是會調節好自己的心情,將自己耷拉的脣線用兩指往上撐成一個笑臉,這樣,慢慢地,到最後能真的輕鬆笑出來的時候,纔會進公寓。
夜晚,總是會有一輛幽靈跑車伴着黑夜而來,踩着晨光而去。車裡的男人有着一張豔麗的容顏,高挺的鼻樑,線條分明而性感抿緊的脣線,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眼底總是有琉璃般的光澤緊緊流淌,笑起來的話,一定燦爛了整個夜空。
又這樣找了幾日,沒有結果。
像她這樣有心又努力的人,上天爲什麼還不被她感動?不肯讓池燁與她相見。
她不知道,若是一個人誠心避着他,不肯現身,又怎麼可能會讓你輕易找到。
面前擺着一砸啤酒,六瓶,裴悠將它們依次排好,每次取一瓶,已經喝完四瓶。
啤酒罐倒在地上歪七豎八的,裴悠整個人也是站的不穩,搖搖晃晃的。
這裡是她跟池燁定情的地方,也是池燁送她手鍊的地方,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水面泛着粼粼波光,被風吹皺,漾着一圈一圈的漣漪。
裴悠摸着手鍊,想到定情的那刻的場景,低着頭,脣角漾着幸福的笑,嘴裡還喚着池燁的名字。
那一聲聲,都包含着她最深處的情意。
車裡,顧少雋看着女人搖晃着身子,搖頭晃腦地走,這個樣子,不出事纔怪。
“把少奶奶送回李小婉家,記住親眼看她進去,不要泄露是我讓你送的,還有,把這個裝到少奶奶的手機裡。”
男人吩咐完便下了車,他退到一邊,看着車子駛到裴悠面前,然後停了下來。
面前被一個巨大的東西攔住去路,裴悠搖了搖頭,睜大眼睛,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兩手撐着車身,繞到了一邊。又接着搖搖晃晃地有節奏地走。
車子又不依不饒地在她身邊停下,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這下鬱悶了。
伸手敲了敲車身。
“你是個什麼東西,怎麼還會動?你快點走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她再次繞開了車子。
第三次,車子追了上來,停在她身邊。
裴悠抿緊脣,雙手撐着車身,使勁地往前推,蠻力用盡,車子未動分毫,她還就跟它耗上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去推。
司機從車上下來,走到裴悠旁邊。
“少奶奶,請上車吧,我送您回去。”
裴悠眨了眨眼,一揚頭,秀眉輕蹙。
“你喊我什麼?”
這邊,司機被她這一聲嚇破了膽,想起顧少說的不能在少奶奶面前泄露了身份,立馬換了稱呼。
“裴小姐,請您上車吧,我送您回去。”司機爲她拉開後座的門。
本以爲會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裴悠居然自己乖乖坐進去了,車子慢慢離開顧少雋的視線。
男人想起裴悠剛剛喝了酒之後犟得跟頭小牛的模樣,脣角漾起個圈,眼裡是多日未見的欣喜笑容。
他回到剛剛裴悠喝酒的地方,六瓶啤酒喝了四瓶,瓶子亂亂地躺了一地,男人將剩下的兩瓶喝完。
眼裡看到的,是跟裴悠方纔一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