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搖搖晃晃的起身近前,手指屏障那邊,笑道:“啊哈,好玩,你快看,大蛤蟆吐泡泡!”
李鳳歧爬了幾步,挨近她身旁,擡眼看見那蟾蜍懸浮水,雪白的肢體瑟瑟戰抖。似乎想向前衝,又似有所忌憚,趾爪數次伸向屏障,每每抽回,猶如小孩子抓捏火炭被燒痛了手。李鳳歧驚訝萬分,也伸手觸摸,指尖冰涼輕柔,悄然穿透“牆壁”,幾乎察覺不出任何實物的阻隔……
忽然間,他明白了――哪裡有什麼“牆壁”?所謂的“透明屏障”,只是水流受阻形成的平面!這地方顯然有種神秘的力量,既擋住大海般的洪大水勢,還嚇退了神異的怪獸,天下仙家誰有此能耐?李鳳歧喃喃嘆道:“我,我大概真的做夢……”
旁邊瀟瀟歪着頭,衝白蟾蜍笑,拍手道:“來吃我啊。李鳳歧,你的嘴巴好大,還跟我抖威風麼?”她語無倫次,神智尚未清醒。
李鳳歧忙道:“喂喂!你別亂嚷!那蛤蟆是遠古的通靈神獸,它會被你激怒的……”
話音未落,白蟾蜍果真怒了,伸開腿爪狂舞亂刨。只聽“轟隆隆”巨響如滾雷,山洞石塊橫飛。李鳳歧心頭一沉,暗叫“糟糕!蛤蟆要把山洞弄塌!”
透過晃動的水面,果見巨石層疊堆積,壘成堅不可摧的厚壁。泥沙漫卷,亂石雨點般砸落。白蟾蜍連遭石頭的擊打,只得縮小體形。石壁逐漸前移,白蟾蜍倍受擠壓,終蜷成西瓜大小,困石壁與水面間的狹小空隙內。
震盪逐漸平息,餘音傳出很遠,看樣子洞壁完全坍塌,整個山洞已被石頭堵死。李鳳歧目睹劇變的全過程,慘然道:“完啦,徹底玩完了,退路沒有啦!給活活埋進地底,嘿,我是這麼個死法……”轉頭盯着瀟瀟,苦笑道:“你乾的好事。這下子還能活命,那老天爺可真是瞎眼了。”
瀟瀟道:“我……我……”身子晃悠,軟軟的暈倒地。李鳳歧爬過去掐人,拍後背,幫她舒筋活血。少時瀟瀟悠然醒轉,眸子變的明亮,頭腦也清醒了,問道:“我們哪兒?”
李鳳歧粗聲道:“陰曹地府!”
瀟瀟愣了愣,道:“陰曹地府?你是牛頭還是馬面?”低頭凝思,記起驚險的經歷“嗯,我們下水潛了很深很深,被怪蛇追殺,又差點讓蛤蟆吞掉,後我倆逃到奇怪的地方……呃,接下來,好象我做了什麼錯事……”腦靈光閃過,鼓掌大笑道:“對啦,我全想起來了。是我把大蛤蟆惹毛了,它把山洞刨塌,堵死了咱倆逃生的出路。”
李鳳歧氣得嘴歪,心說這工夫你還嘻嘻哈哈,實是妖性顛狂不知死活。忽然胸腹悶痛,低下頭張嘴“噗哧”幾聲,大口的鮮血從脣間狂噴而出。
瀟瀟扶住他臂膀,連聲道:“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李鳳歧被白蟾蜍噴出的氣息擊,背部經脈斷碎。內傷是小事,運用“伏柔天王盾”化解,吐幾口污氣即可痊癒。麻煩的是氣泡充滿劇毒,震盪波擊身體後,毒質隨血流遍經周身。李鳳歧學道時師尊曾告訴過他,“天王盾”一旦煉成,受傷絕不會嘔吐鮮血,如果某天嘔血見紅,那就是壽終命絕之日。如今血流殷殷,遍地赤紅,眼看生機渺茫,陰曹地府好象真的越來越近了……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稚氣未脫,忽然面臨與世長辭的關頭,如何剋制的住?李鳳歧滿腔悲楚,淚水眼眶裡打轉。哀痛加重了傷情,鮮血跟噴泉似的。瀟瀟嚇壞了,撒開衣襟給他包紮,又不知該包何處,急道:“你別死啊,求求你啦,李大哥,你死了我怎麼辦?”
李鳳歧萬念俱灰,對她的厭憎也減少大半。尋思死則死耳,千萬別墮了峨嵋派的威風,喘吁吁的掉:“死,有重於泰山;生,有輕於鴻毛。青山處處埋忠骨,何懼馬革裹屍還?扶我起來,先瞧好死哪兒舒服些……”
瀟瀟待他血流稍緩,架住他的胳膊扶起,安慰道:“你比泰山輕得多,肯定不會死的。”
兩人並肩而立,視線逐漸往外延伸,眼睛越睜越大。面前光波流轉,彷彿拉開了帷幕,奇異的景象赫然呈現!
只見前方異彩流溢,瑞靄蒸蔚,千萬道紫霞交相輝映。那進來的山洞十分狹窄,此處卻極爲開闊――橫向兩餘丈寬,邊際由石壁圍成,高達千尺,儼然是座輝煌的大廳。地面鋪砌大理石,亮堂堂光可鑑人。間一條白玉甬道,筆直伸向遠處。路旁栽種低矮的羅漢松,每隔十步安放石雕,或是鳳凰,或是麒麟,或是手持法器的神像,個個神態莊嚴,栩栩如生,與樹木間雜,給瑰麗的景色平添幾許肅穆。
瀟瀟驚歎道:“真沒想到,世上有這樣的地方……沒有陽光,樹木如何生長?真是奇哉怪也!”
李鳳歧顫巍巍的邁步。瀟瀟小心服侍,攙着他沿着甬道往前走。這地方位於萬丈深水之下,千仞大山之內,神秘莫測,按理不該貿然深入。可是兩人卻異常堅定。彷彿前面有股力量牽引,將他們引入莊嚴潔淨的聖地。
走了小半會兒,微風輕吹,既溫暖又清爽,送來縷縷沁人心脾的香味。李鳳歧精神倍長,傷痛大爲減輕,腳步也逐漸穩健。瀟瀟是蝴蝶化生,擅長辨別各種花香,張開鼻翼嗅了嗅,皺眉道:“古怪,古怪!非花非草,這是什麼香氣?”
兩人隨香風行進,走出半里遠。甬道沒了,大廳頭是寬廣的池塘。一條玉橋橫空架起,跨越水面,通往煙霧瀰漫的對岸。兩人上了橋,香氣越濃郁,脈脈然醺人慾醉,竟是從橋底出的。側耳凝聽,清波“叮咚”,注目凝視,游魚隱現――池生機盎然,是潺潺流轉的活水!
過了橋,霧藹稀散,景物收眼底。雖然兩人早有預料,還是被壯偉的奇觀震住了。
池塘對岸,矗立一座巍峨的宮殿。只見紅牆碧瓦,飛檐斗拱,盤龍石柱足有三四尺粗。宮牆緊靠池塘,長約三裡,圍牆兩端均架設巨型裝置,圓滾滾的,看模樣是水車,“吱呦吱呦”轉悠,使得池塘的水循環流動。
對面兩扇大門微翕,關的不很嚴實。兩人攜手走近,看那門額鐫刻“方寸宮”三個大字,旁邊兩行小銘,左邊“封塋爲禁”,右邊“生魂無入”。
兩人變了臉色,相互對視一眼,回望身後的甬道,石雕,松樹,景緻肅森羅列,剎時恍然大悟,齊聲驚呼:“這裡是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