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回 一櫬破夢肝腸斷

亂塵大師一言既出,璇璣峰頂人人變色。衆弟子只當耳朵出了毛病,抑或師尊傷重智昏,顛三倒四的講胡話。李鳳歧和瀟瀟心下冰涼,料想師尊惱怒到了極點,纔會這般反語譏諷。

楚晴道:“師尊,您是說笑......”

亂塵大師道:“誰跟你開玩笑?你大師兄看中的女子,成婚後怎麼不是你大師嫂?”

楚晴啞然,張着嘴直眨眼。常生子道:“峨嵋派與妖類爲敵,而這女子是妖.......恐非大師兄佳配。”

亂塵大師手臂斜伸,指向自然宮的匾額,道:“那上面的字,給我念三遍!”常生子莫明其妙,也只剩眨眼的份兒了。亂塵大師道:“唸啊!”常生子只得念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亂塵大師又問:“是何含義?”

常生子道:“此四字,引自《道德經》原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乃修真成仙的四個階段。蓋因人生於大地。必先取地法修成地仙,方可進入更高層次,故云‘人法地’;而後飛昇入天,成爲天仙.......”

亂塵大師連連擺手,道:“算了,算了,瞎背書鬼扯淡!你真能明白這四字的道理,就該你當師尊來教訓人了。”繼而舉目遙望天際,目光深遠,悠悠的道:“道之恆常自在,動靜皆由自定,是爲‘自然’。萬物生靈莫不順從其意,此所謂‘順道而生,悖道而滅’。我們峨嵋派歷盡千年風雨,延存至今,正是順應天命大道的結果。”

他話鋒一轉,手指階前跪着的兩人,道:“峨嵋遭難,是天意使然,他倆情投意合,不也是天意麼?我強迫鳳歧忘卻妖女,甚至想讓凌波嫁給他,百般心思用盡,卻是‘老母雞孵石頭’——盡作無用功。仔細思想,冥冥之中天命註定,他倆該當有姻緣之分,強行阻礙又有何益?今日峨嵋大受外魔荼毒,說不定就是我悖逆天道的報應。”

亂塵大師環視衆人,道:“若說鳳歧勾結妖魔,故意使紫微星受染,實在太過荒唐。相比這種推斷,我更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都是天道給我們安排的考驗。玄門中人,秉持‘順應大道,樂天知命’的法理,即使遭受萬般苦難,也應視爲天道的恩賜,敞開胸襟欣然承受。嘿,峨嵋山經歷了太多殺伐,何不用一場喜事,洗盡滿山的蕭肅之氣?”

一番道理,說得衆人心悅誠服。峨嵋弟子躬身致意,齊聲道:“多謝師尊明示,我等茅塞頓開。”

瀟瀟本已萬念俱灰,忽然峨嵋師尊親口允准婚事,小妖女升格成大師嫂,變化來的太快,使人茫茫然如置身夢境。好半天她才醒過神,眼裡閃動喜悅的光芒,對李鳳歧道:“你師尊行事好古怪,不愧名字裡有個‘亂’字。”

李鳳歧卻沒有絲毫快意,面對師長的慈愛,同門的寬容,他內心無比的沉重。畢竟因己之過,才釀成此番大難。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昨日還音容鮮活,如今卻成了腦海裡的記憶,這種悲痛豈可輕易化解?這時有人走近身邊,恭賀大師兄姻緣美滿。李鳳歧沉着臉,扶起瀟瀟走向場地邊緣,彷彿在躲避什麼。瀟瀟默然順從,大氣不敢透,半步不敢多邁,生怕偶有閃失,到手的幸福化作泡影。

當下衆弟子重振精神,動手整理山場。常生子年高望重,由他安排善後諸務,派遁甲門守衛山門,風雷門清除餘毒,馭獸救助山中生靈,奇巧門掩埋死者屍體。忙活幾個時辰,已是下午光景,廚房送來飯食,衆人席地聚餐。幾名送飯弟子走到李鳳歧跟前,勸慰大師兄節哀,該吃就吃,切莫哀痛過甚傷了身子等等,卻沒跟瀟瀟講半句話,偶然目光相觸,衆弟子也轉頭避開。

或許因爲彼此還陌生,或許讓妖類作大師嫂,一時很難認同。峨嵋弟子們聚散走動,總離瀟瀟遠遠的,無言的疏遠,比有聲的斥罵更傷人。瀟瀟心性聰慧,如何覺察不到?心裡早涼了半截,眼看李鳳歧愁眉緊縮,只得強作笑顏,安慰他:“沒關係,大家還認生,往後日子長了,一定會跟我這‘大師嫂’搭腔的。”

吃過飯之後,常生子吩咐衆弟子各歸原處,再請師尊回元始峰靜養。亂塵大師端坐不動,道:“你理事也得手,可惜關健地方糊里糊塗,終究難堪大任。”

常生子道:“弟子失當,請師尊指教。”

亂塵大師道:“該追查的不追查,該處罰的不處罰,這叫做豬八戒吃人參果,連皮帶核囫圇了賬。”

常生子微感愕然,道:“查什麼?處罰誰?.......大師兄雖然犯錯,師尊不是寬恕他了麼?”

亂塵大師不再瞧他,視線伸向遠處,厲聲喝道:“許青鉉,直到這會兒,你還裝作沒事嗎?”

此話極爲嚴厲,與亂塵平常的語氣大爲不同。衆弟子本已散開,聞聲又重新圍攏,張着眼齊刷刷的望向師尊。許青鉉經歷苦戰,又率馭獸弟子清掃山林,累得力疲神怠,聽到師傅呼喝,立時跪倒階前磕頭。

亂塵大師道:“我來問你,自然宮由你守禦,爲何放鳳歧入內?其後凌波也進去了,還偷偷吞服了劍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青鉉定定神,道:“昨夜子時大師兄來找我,說修煉出了偏差,身體有走火入魔的徵兆,急須借用自然宮的‘靜修室’調正真氣。”

亂塵道:“自然宮內正煉製劍魂,夜晚嚴禁有人入內。你明知這條禁令,爲何監守自破?即便情況特殊,也要先向我稟報啊!”

許青鉉直挺挺的跪着,坦然道:“當時大師兄求的很急,我想他的偏差定然很嚴重。師尊居住的元始峰離此三千多裡,按弟子修爲往返須三個時辰,耽擱太久只怕大師兄身子受損。於是弟子.......”

他又磕了個頭,道:“於是弟子編造謊言,對大師兄說——師尊曾經吩咐過,明天驚蟄峨嵋重開門庭,由大師兄主持大典。清早先讓他趕到自然宮,策劃排隊站位等諸般禮儀。現今大師兄自己來了,我也正好交班,至於進宮裡去如何,請大師兄自便。說完這些,弟子離開了璇璣峰。”

亂塵冷笑道:“看不出你挺會撒謊。想放他進去,你直接離開就好,何必編這麼大篇瞎話?”

許青鉉道:“大師兄忠厚赤忱,假如弟子就此離開。他定要等到師尊的准許,纔會進入自然宮,那豈不誤事?何況.......”略微遲疑片刻,最終鼓足了勇氣,大聲道:“何況弟子虧負過大師兄.......前年大師兄回山,是我告發他結交妖類,令他大受責備,這兩年過的很不順意。弟子對不起大師兄,早想找機會補報。所以,他就算提出更難百倍的要求,弟子也會盡力辦到。”

聽了兩人的對答,李鳳歧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象捱了幾百個耳光。原本算計許青鉉老實巴交,自己才編出什麼“走火入魔,急須入宮”的謊話。沒想到老實人自有主意,鐵了心要幫忙,騙他是多此一舉了。更沒想到此人重情至斯,爲了朋友寧可自擔重責。那句“忠厚赤忱”評語,更象對他的寫照。

李鳳歧既愧疚,又感動,嚷道:“私通妖類的是我,偷入自然宮的還是我,跟鉉叔毫無半點關係,師尊休要冤枉好人!”

亂塵怒目圓瞪,喝道:“好人?好糊塗的蠢人!你小子懂個屁!趁早給我閉嘴!”

耳聞師尊出言粗魯,大違平常儀態,衆弟子盡皆震動。亂塵摸了摸鬍鬚,目光移回許青鉉身上,道:“你離開璇璣峰之後,鳳歧帶小蝴蝶進去,自然宮門前再無任何防備。再後來,凌波潛入宮中偷服劍魂,當然暢行無阻了。嘿嘿,好個凌波,平常悶葫蘆似的,關健時竟有這份膽量。算起來陰差陽錯,昨夜發生的這些事,成就了凌波降魔護山的奇功。”

李鳳歧大聲道:“對啊!若非鉉叔離開自然宮,凌師妹怎能取得法寶擊退強敵?其實鉉叔的功勞最大!”

亂塵大師沒理他,盯着許青鉉,道:“說你罪責深重,多數人肯定不服。但同樣的過錯你犯了兩次,兩次都令玄門大受折損,教我如何寬容?”說到這裡,亂塵大師輕聲嘆息,緩緩道:“十六年前東海聖水宮正邪對決。大戰前夕,一女子潛入玄門營地,私同天龍神將桃行健出走,致使峨嵋派慘敗。那晚負責守衛營門的是誰?青鉉,你應該記得。”

直到此刻,許青鉉方纔變了臉色,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粒。亂塵大師續道:“當年放那女子潛進營盤,如今放鳳歧私入自然宮,你都是爲了‘情誼’兩個字。卻將師門安危置於腦後,被人家隻言片語騙的團團轉,終令峨嵋遭受浩劫。修仙講究天性靈通,如此無智,無能,獨斷胡爲的人,再修煉幾百年,恐怕也是瞎子點燈白費功夫。”

李鳳歧聽師尊話鋒尖銳,隱含開革鉉叔的意思,心中焦灼如焚,正欲出言爲他申辯。忽然黃幽飛也似的跑進試煉場,腳跟尚未站穩,嘴裡直嚷:“出大事,出大事了!大家快些準備!”

衆弟子聞言凜然,只當又有邪魔入侵,紛紛向自然宮聚攏。常生子道:“外邊什麼狀況,你先講清楚!”

黃幽道:“七,七道宗齊來拜山,已經過了止僭障。”

所謂“七道宗”,指的是九華,五臺,齊雲,嶗山,三清,青城,龍虎七處道家門派。自古尊天地而忌邪祟,與妖魔勢不兩立。因峨嵋仙術最高,這七家都尊峨嵋派爲正派領袖。他們此番集衆進山,一定是聞訊峨嵋遭襲,特意趕來助陣的了。

念及此節,衆弟子出了口長氣,緊張氛圍登即緩釋。可黃幽神色陰晴不定,似乎另有隱情。亂塵大師雙目微閉,冷笑道:“邪的才走,正的又來,峨嵋山改戲院了麼?你方唱罷我登場,當真熱鬧的緊。”

常生子瞧出蹊蹺,追問七道宗的來意。黃幽面帶尷尬,道:“他們口氣大的很,山道里遇着,要我們帶路面見師尊,那樣子倒象興師問罪。而且.......而且他們還擡,擡着棺材.........”

話剛說了半截,只聽鼓樂喧天,由長春麓方向走來四五百人。黑壓壓的蟻聚蜂擁,前頭幾十人頭纏白帕,手持招魂幡,中間擡一具楠木大棺材,好似發喪出殯的情形。遁甲弟子左右相伴,一邊領路,一邊詢問,欲待阻攔又不得力,縮手縮腳的不知所措。

峨嵋弟子面面相覷,隱約感到苗頭不對。那幫人走到場地中央,嗚咿哇啦的吹奏,盡是葬死人的曲子。把棺材送到人家門口,兆頭大惡,實屬無禮至極。衆弟子怒火漸熾,有的厲聲詰問,有的更伸手推搡。正混亂之際,人羣裡衝出五名道士,手中長劍飛出,一齊刺向瀟瀟。

李鳳歧早就全神戒備,眼看劍光刺到,左手二指彈擊,唸了個“疾”字訣,五把長劍立時倒轉疾飛,反比來時快了數倍。那五個道士趴地躲避,直唬得屁滾尿流。一名長鬚道士急躍上前,舞動拂塵纏住劍鋒,原地連轉七八個圈子,好歹化解了劍勢,擡起手看時,虎口已被劍氣震裂出血。

李鳳歧仰天長嘯,真氣直衝九霄,四方風雲倏爾黯淡。那夥人猶如捱了雨淋的蛤蟆,手中樂器掉落,一個個震的目瞪口呆。李鳳歧擋在瀟瀟身前,昂首挺胸,喝道:“峨嵋仙境,你等怎敢放肆!”

五名道士掙扎着滾爬,手指瀟瀟亂嚷:“妖,妖精!大家看到了罷!峨嵋派果真包庇妖孽!”

長鬚道人手撫胸膛,裝模作樣的道:“這位李道兄乃劍仙首徒,兩年前神女峰相遇,爲保護妖精對我們大打出手。久別重逢,作風如舊,玄門精英淪落到這般地步,可嘆啊可嘆。”

李鳳歧心頭微驚,定睛仔細端詳。那道人白麪長髯,古貌岸然,正是五臺派的何禹山。那年爲救花爺爺與這人交過手,由此結下仇怨。如今道宗七派齊聚峨嵋,必是受了五臺派挑唆,前來追究劍仙首徒私通妖怪之責。

果然何禹山前言未幾,一個黃鬍子老頭接茬道:“俗話講‘眼見爲實’。峨嵋派自詡清高,引爲海內仙家之首。然天理昭昭,醜聞畢露。老範,真憑實據在眼前,你作何感想?”這黃鬍子是五臺掌門何兆基,素來嫉妒峨嵋威名,總想取而代之。謀劃多年終於逮到峨嵋派的“短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眼含笑意,向那些穿孝服的人望去。

奏哀樂穿喪服的人衆,均爲齊雲道派門徒。爲首者鬚髮皓白,一張紫棠臉威風凜凜。此人姓範名真泰,身爲齊雲派掌門,平生處事端正,嫉惡如仇,四海之內都稱“範老英雄”。他眼見李鳳歧護衛妖精,耳聽何兆基言語挑撥,悲憤難以自持,大步走到場地中間,又說不出話,兩隻手只管捶打自家胸膛。

亂塵大師道:“範老英雄,你什麼事想不通,跑到峨嵋山來胡鬧?”揮了揮手,示意許青鉉暫退,稍後再等發落。

範老英雄仰起臉,滿眼熱淚,道:“峨嵋山被妖邪侵染,大師如何放任.......”嗓音嗚咽,後半截話含糊難辨。

常生子插言道:“且住着!範掌門,你擡棺上山是何道理?棺材裡裝的什麼人?”

範真泰定了定神,抹乾眼淚挺起胸,道:“裡面什麼也沒裝,這是口空棺材。”

忽而傳來幾句冷言冷語,話音稚嫩,詞鋒卻尖刻如刺:“呵,好啊,這叫‘空棺材出殯’——木(目)中無人。姓範的,看你老臉老皮的,何至於這等輕狂?幾十歲年紀活到狗身上了麼?”說話之人是歐陽萍。卜籌門爲金輪教所敗,她憋了滿腔怨怒,更兼死心維護峨嵋派,誰對師門不利,她便看誰不順眼。範真泰行徑狂悖,就成了她發泄怒氣的出氣筒。

一個八九歲的嬌弱小女徒,竟敢惡語侮辱掌門,齊雲派羣情激憤。範真泰兩個兒子衝出隊列,要給歐陽萍一點教訓。還隔着兩三丈遠,範老二忽地倒地打滾,吐舌頭,擠眼睛,抓耳撓腮,作出許多怪相。原來他素有皮膚瘙癢的毛病,平常也不輕犯,這會兒情緒激動,不知怎地渾身奇癢,從肌膚直到骨髓,彷彿爬進了幾千只螞蟻,雙手發瘋似的上下抓扯,衣褲撕的稀爛,露出白生生兩片光腚。

範老大性子暴躁,頭腦簡單頗有乃父之風。目睹兄弟當衆露醜,他只覺丟了自家臉面,不管三七二十一,撿起一根枯枝猛揮亂劈,打的範老二喊爹叫娘。兩人嚷的是安徽土話,嘴裡咿呀哇啦,屁股噼哩啪嗒,此起彼伏慘不忍聞。

兩兄弟莫名其妙的失常,醜態百出,齊雲派顏面掃盡,衆門徒灰溜溜退回原位。對面歐陽萍輕捻手指,象是撫琴彈曲的動作。她這法術喚作“失亂訣”,中了此術的人,但凡有些小缺陷,小隱疾,不分時間場合,都會立刻加倍發作,彷彿八輩子黴運附體。何兆基瞧出其中奧秘,笑道:“好厲害的女娃子,卜籌仙法玄妙,拿正派子弟試招。”

範真泰猛地警覺,命人拉回兩兄弟查看。只見他兩人印堂烏黑,顯然中了背運的詛咒。卜籌法術效力奇長,中者往往倒黴一世,死了也得被人偷墳掘屍。範老英雄痛子心切,加之何兆基煽風點火,肚裡怒氣直衝三焦,大聲吆喝發令。齊雲門徒亮出兵刃,要跟歐陽萍拼命。

同來的九華派,龍虎派,嶗山派,都跟峨嵋派交好。九華掌門陳元鼎,龍虎掌門方衡,左右攔住範真泰。嶗山祖師孫凝素性情溫淳,厭紛擾而喜靜守,勸解道:“道家各派同氣連枝,有話好好商量便是。怎可憑一時意氣,自相內訌?”

青城掌門周尚義是個小人,最會見風使舵,亂中牟利。兩邊紛爭正中他的下懷,笑道:“山高高不過太陽,人家峨嵋乃正道首領,勢力又比咱強過百倍。範老英雄萬般委屈,最好打落牙齒和血吞,休要自討沒趣。”這話三分勸七分激,尖酸陰損,跟何兆基的挑撥如出一轍。

事由尚未分明,氣氛已然劍拔弩張。亂塵大師神情冷漠,睜着雙眼看他們糾纏。範真泰腦袋左右搖晃,目光觸及亂塵眼神,猶如火炭驟遇冰凌,心頭一緊,思量己方實力有限,既佔着理,何必耍橫?終不成和峨嵋派翻臉,拿着雞蛋撞石頭?

想到此節他火氣登消,揮手命徒弟收起傢伙。等場面平靜下來,亂塵大師開言道:“話說分明氣則平。老範,咱兩家十幾輩的交情,何曾鬧到這個份兒上?倘後輩孩兒得罪了你,我叫他們賠禮道歉。你且說說,擡棺上山是何意思?送給我當壽禮麼?”

範真泰道:“豈敢!這棺材是給晚輩預備的!門人披麻戴孝,也是給晚輩送喪!”他年紀雖老,終不及亂塵德高望重,所以自稱晚輩。

亂塵大師道:“活人發喪,這倒新鮮。”

範老英雄昂然邁步,走至石階前面,團團作了個揖,道:“諸位道兄皆爲仙家名宿,誰不知我齊雲派底細?齊雲位列道宗七派之一,實力雖弱,但降妖伏魔從不含糊!歷代先輩與妖邪奮戰,多少人斷頭瀝血?——我曾祖,祖父,父親和三個兄弟,死於征伐妖皇的大戰中。前年五妹遭妖孽偷襲,全家二十多口盡數被屠。我那老妹子臨終兀自按劍,在石上刻下‘殺盡妖魔,報仇雪恨’八字,方纔嚥了氣。”

衆人聽得難受,心裡不是滋味。範老英雄神情慘淡,朝亂塵彎腰抱拳,道:“大師最明理的。你說咱兩家交情深厚,那是半分不假。然則齊雲派因何奉峨嵋玄門爲首,多年來任由驅策?只因峨嵋派率領羣雄對抗魔道,乃堂堂正正的降魔主帥。現如今道義衰微,善惡不分,峨嵋派居然.......居然跟妖魔私通。唉,姓範的再不濟,也絕不能忘掉幾代人的血海深仇。”

他指了指棺材,道:“今日拜山就是討個說法。峨嵋派真要變節,範某今天就死在這裡!目睹慘變無可奈何,不如自盡,也好清清白白的跟祖宗相見!”

各派門徒感佩其言,回想歷年艱苦維持,纔不至被妖邪侵併。假如正道領袖都和敵人勾結,那些英靈又何以安息?所作的犧牲也付諸東流了。

周尚義道:“對啊,萬事擡不過理字,峨嵋派實力再強,也須以理服人。若按強弱論對錯,不如大家去爭那魔劍宇宙鋒,恃強壓服衆議,又何必以正道自居?”

這話說得更加尖刻。衆人望着亂塵大師,靜待峨嵋派迴應。亂塵大師眼皮都不擡,道:“峨嵋派幾時私通妖魔?老範,你別聽信謠言,糊里糊塗讓人家當槍使。”

範老英雄道:“怎會是謠言?”大踏步走近,指着瀟瀟,道:“這女子,就是妖精!”

亂塵搖頭道:“錯了,她是我的徒兒媳婦,大徒弟李鳳歧的未婚妻。”

霎時一片譁然,人羣象是炸了鍋。峨嵋師尊直承大弟子娶妖爲妻,實屬驚世駭俗的奇聞。李鳳歧既慚愧又感激,暗想師恩深重,當真無以爲報。範老英雄渾身發抖,臉皮憋成豬肝色,哆嗦道:“我沒說錯罷,我沒說錯罷.......”又開始彈眼淚,抹鼻涕,捶胸頓足的要尋死。

歐陽萍忽道:“慢來,慢來,範老英雄,你鬧的沒來由啊!”剛纔範家二子吃了大虧,範真泰領教過歐陽萍的手段,聽她發話不敢再鬧,漸漸的收聲止淚。歐陽萍續道:“我們大師兄娶妻,自傢俬事,跟你何干?還什麼正邪之爭?也扯得太遠了罷?”

範真泰眨巴眼皮,奇道:“咦,這女子不是人類,你.......你們看不出來?”

歐陽萍道:“不是人類,就必定是妖魔嗎?天地萬物皆可成仙,道書謂之‘物化’。對於天性純良的精靈,我們從來寬容善待,甚至接納它們加入門派。峨嵋派有個馭獸門,其中諸多異類修道者,比如仙猿,仙鶴,虎賁螭衛,它們原身皆爲野獸。若按範老英雄的高見,馭獸門結交‘妖類’,早該被消滅了。”

範真泰張口結舌,只覺對方巧言詭辯,可又找不出破綻。歐陽萍道:“師尊親口允准的婚姻,絕對正大光明。即便大師嫂身爲異類,日後勤修峨嵋道法,照樣成仙。那時候她的名位,恐怕比那些裝瘋賣傻的無賴要高得多。”

自從七派雲集峰頂,瀟瀟便心懷懼意,怯生生的躲到李鳳歧背後。她知道歐陽萍待人尖刻,先前處處針對李鳳歧,此刻聽其詞鋒陡轉,竟爲自己辯護,不由大奇,道:“那位歐陽小姑娘,她在替咱們講好話呢。”

李鳳歧握住她的手,道:“是啊,這就是峨嵋弟子的脾氣——相互間嫉嫌再深,若遇外人欺負,一定維護自家人。”

瀟瀟道:“我終於明白了,你爲什麼離不開峨嵋派。”嘆了口氣,微笑道“有這麼多兄弟姐妹照應,我也想永遠留在峨嵋山。”

歐陽萍揹着手踱步,斜眼瞅着何兆基,幽幽的道:“倒是某些名門首腦嫉恨本派,成天算計,唯恐天下不亂。範老英雄,峨嵋派勾結妖邪的消息,您從五臺派那裡得知的罷?”

範真泰心眼憨實,隨口答道:“是何禹山告訴我的。”

歐陽萍道:“這就對了,各位前輩請仔細想想。兩年前五臺派發現李鳳歧私通妖類,當時就該追究,因何拖到今天才發難?想必兩年間四方奔走,糾合各派力量,爲推dao峨嵋而煞費周章。臨到頭,又讓齊雲派出首。範老英雄前頭耍橫,五臺派背後煽風,這叫做‘坐山觀虎鬥,袖手收漁利’,着實高明,高明。”

一番話,如投石入水,激起衆人心中波瀾。道宗諸掌門眼露疑光,齊齊望向五臺門徒。何兆基臉不變,氣不粗,笑着點頭道:“女娃子小小年紀,難爲這般伶牙俐齒。可惜鐵證如山,任你巧舌如簧,休想抵賴。”

歐陽萍道:“什麼鐵證?無中生有吧!”

何兆基板起臉,正色道:“我且問你,倘有妖魔陰謀加害亂塵大師,侵襲峨嵋派,你當怎樣?”

歐陽萍一愣,道:“自然消滅妖魔,保衛師門,可五臺派.......”

何兆基道:“我再問你,今日峨嵋滿山血跡,發生了什麼變故?亂塵大師身負重傷,又是什麼妖魔,能在峨嵋山傷害峨嵋師尊?”

常生子見他咄咄逼人,只恐歐陽萍年幼失語,被他繞進圈套,搶着道:“本派遭西域金輪教偷襲,多虧凌波師妹捨身衛護,玄門方得保全。”當下從頭備述,將日間激戰詳細道出。龍虎派掌門方衡是方靈寶的父親,聞知兒子斷了腿腳,不禁焦急萬分。丹藥弟子連忙安慰,說神農首徒醫術高明,已把傷者帶到元始峰醫治。方衡點頭稱善,勉強擠出的笑容中,難掩憂慮牽掛之色。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常生子纔將事件講清。其間處處替李鳳歧分辨,申明大師兄帶妖類進自然宮,紫微星受染,亂塵大師受傷,種種巧合純屬偶然。他話語剛停,何兆基仰天大笑道:“呵呵,峨嵋派護短,不料竟至此等地步。”

常生子道:“何掌門什麼意思?難道大師兄會謀害師門。”

何兆基道:“若無證據,何某怎敢妄言?”

歐陽萍冷笑道:“何大掌門妄言的還少麼?”

略微沉默片刻,何兆基忽地大喝:“帶上來!”人羣隨即翕開,“譁啷譁啷”碰響,五臺弟子手握鐵鏈,拉出一個披頭散髮的老翁。此人衣衫破爛,滿身血污,脣角卻隱含笑意。他頭頂生着長犄角,看來是妖類化身,但眸子明亮,妖氣隱藏不露,道行已修到很高的境界。

那老者尚未擡頭露相,瀟瀟早已慘然失色,叫道:“花爺爺!”顧不得自身安危,就想衝上去解救。

花爺爺擡起臉來,咧嘴笑道:“嘿嘿嘿,瀟瀟,是你啊,你很好,你做的很好......”笑容異常詭譎,透着難以言傳的陰狠。瀟瀟心裡流過一陣寒意,不由自主停住腳步。

何兆基道:“獐子精和這妖女是同夥。他倆多年前陰謀設局,企圖危害峨嵋.......”

李鳳歧打斷道:“你少冤枉好人!這位老翁雖屬獸類,但生性向善。兩年前川東瘟疫流行,他自損身體救治病患。老百姓感恩戴德,家家戶戶把他神靈供奉。你五臺派滿嘴仁義道德,卻一味陷害賢良!”

何兆基道:“賢良?哼,可憐劍仙首徒,着了道兒還矇在鼓裡——所謂救治百姓病苦,正是他們設下的騙局。若不信,可以問這老妖精。”說着使個眼色,五臺弟子拉扯鐵鏈。花爺爺的琵琶骨已被鏈條穿透,忽遇外力扯動,肩頭鮮血迸流。但他笑容愈加歡暢,眉飛色舞的道:“沒錯,沒錯,峨嵋派是我們最大的死敵,爲了搞垮玄門九陽,老漢我絞盡了腦汁。現今峨嵋大勢已去,老漢夙願得償,心裡甭提有多高興啦!”

李鳳歧冷然道:“何掌門,你使了什麼惑心邪術?此刻花爺爺神智昏亂,只會按你的指示講話,豈可爲證?若想查明真相,就該尋訪川東山里的百姓,聽聽他們如何評價。”

花爺爺仰頭狂笑:“山裡百姓?哈,早做了陰世冤鬼!”

何兆基道:“入冬以來,金輪教潛入蜀境,偷偷佈設了數十座壇城。行此邪法必須召喚妖魔,而妖魔又要食用活人。這獐子精便引誘數千百姓西遷,陷入魔境充當血食,讓惡魔活生生的殺光吃盡!”

花爺爺得意道:“都說蠢如牛馬,其實世人比牛馬更蠢。那些鄉民臨死之時,恐怕還感念我的恩德呢!”

李鳳歧半晌沒吱聲,眼神越來越迷茫。九華掌門陳元鼎道:“此事的確屬實。我們得到五臺派通知,千里圍追獐子精,哪知還是遲了一步。千百生靈慘遭屠戮,正道各派都有責任。”頓了一頓,又道:“貴派弟子許大安,祝蕾等人,正在川西收斂死難者殘骸,安撫當地百姓。待稍後回山時,各位可以親自向他們求證。”

九華派與峨嵋派世交最深,陳元鼎秉性耿直,生平從無半句虛言,何況又提到玄門弟子的名字。他的這番證實,比親眼目睹都更可信。一時間場內氣氛凝沉,峨嵋衆徒均感震悚。常生子道:“發生如此慘禍.......怎不先告知我們?”

陳元鼎看了看李鳳歧,道:“何師兄曾指出,峨嵋派放縱弟子結交妖孽,已很難統領正道。爲免打草驚蛇,沒有邀約你們捉妖。至於邪道入侵,山民遇害等事,金輪教做的極爲隱秘。我們也是抓住獐子精後,從它口中得知。”

李鳳歧擡起頭,死死盯着花爺爺,道:“既然殘害百姓,當初爲何救他們?”

花爺爺轉過臉,眯眼盯着瀟瀟,含笑道:“孩子,咱們計謀成功,開不開心?怎麼,你不開心?我明白了,峨嵋派連遭重創,峨嵋弟子卻不知情,計策尚欠完滿。乾脆由你揭開謎底,教他們痛得更深些,嘿嘿,哈哈,好不好?哈哈哈!”

瀟瀟面無表情的站着,彷彿變成了木雕泥塑,一顆心越來越冷,悄然滑向漆黑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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