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顯得比矮人更不愛說話，也不見他做什麼動作，那個大水泡便包裹着姜千言和矮人緩緩向上升去。
大水泡升得似慢實快，不多一會兒便升到了海平面。
此時，正是黑夜，四周一片漆黑，波浪聲“嘩嘩”作響，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傳來，幾個黑乎乎的東西在海面上一起一伏，姜千言隔着水泡往外細瞅。
哇！原來是幾個只穿條大白內褲的死屍，只有頭髮露在水面上，顯然都是死去的輪漿手！
哇！這肯定是傳說中的四大冥河之一，阿克隆。這些人肯定沒付渡資被拋在這裡。
可憐，真可憐！
原來冥河擺渡是不用船，而是用這大水泡的。對，神通廣大的神怎麼會用普通的渡船呢？
那這個擺渡人叫什麼來着？還是問清了比較好，等投胎回去也好宣揚一下。
於是，姜千言伸長脖子衝着那鮫人，大叫道：“喂，在送我們去地獄前，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啊？”
“呵！”鮫人忍俊不禁，眼睛笑的像月牙，“海嵐，一路多保重！”
說着，他手一揮，大水泡如箭一般向前竄去，身後留下一長串淺淺的水痕，以姜千言的估算，速度直追最新型的護衛艦。
可惜，大水泡並不是護衛艦，只衝出數分鐘突然“啪”的一聲，竟然破了，姜千言和矮人被無情的扔進了大海里。
姜千言一把卡住了矮人的脖子大叫：“矮子，你是不是給錢給少了？”
矮人眼一瞪，絲毫沒有性命操在他人之手的覺悟，叫得比他還大聲：“偷酒賊，你說什麼？給什麼錢？”
姜千言一直都在嘀嘀咕咕，矮人早覺不耐。
“孃的，連冥河擺渡人都不講職業道德！世風日下啊！”看矮人的表情就知道不是矮人的錯，那肯定是那海嵐收了錢，辦事不徹底，只幹了一辦了。
卻也無法，只能自認倒黴。
姜千言只得拉着矮人靠泅渡過河，幸好遊不太遠便到了岸邊，就是這樣，依然將姜千言累了個半死，一接觸到陸地，躺下便不想再起來了。
休息了好長時間，感到恢復了些力氣，卻沒有想像中的小鬼來捉來，姜千言只得站了起來，看來那矮人累得更加厲害，正像只蛤蟆一樣向上挺着個大肚子“呼呼”睡得正沉。
“起來！”姜千言沒好氣的一腳蹬在他那大肚子上。
“幹什麼？”矮人一挺肚子，一股大力傳來，姜千言差點摔出去。
“該找閻王爺報到了！這些小鬼也真是的，也不來接一下，牛頭呢？馬面呢？真他孃的不負責任，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河岸邊長了不少低矮的割人的矮草，姜千言找了根木棍，撥打着草叢，生怕一個不注意踩在哪隻冬眠的動物身上，被狠狠咬上一口。
咦！鬼魂還會害怕？生前本能真是厲害！
前面黑乎乎的好象沒了去路，是一面牆。
應該是懸崖！海邊的懸崖在陽間司空見慣，沒想到陰間也有！
“哎呀！”腳底被什麼絆了一下，差點來個狗啃泥。
“什麼鬼物，敢暗算你爺爺？”姜千言一下跳了回來，手中木棍當劍使，指向剛纔差點摔跤的地方。
“啊，是一個人！”
跟在後面蹣跚而行的矮人已經將那人抱了起來。
“哇，是雲上尉，雲上尉死了！”
“砰”，剛剛抱起的人又被矮人手一鬆扔在了地上。
姜千言低頭一看，一身破損的半袖亞麻制服，半袖亞麻制服最易於散熱，即使在冬天，
在潛艇裡面也是穿半袖，就像輪漿手無論冬夏都只穿一件大短褲一樣。
雲燕雙目緊閉，滿身血污，也看不出什麼地方受了傷，那原本秀美的臉龐此時佈滿了一道道深刻的皺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六十歲的老婦人。
如果不是姜千言與她朝夕相處了近兩年，無論如何認不出是她，好象她忽然之間一下子老了三十歲。
但現在感覺清晰的告訴他，這的確是雲燕。
姜千言俯下身，將手穿過她背部，輕輕抱起了她。
她很輕很輕，輕得好象沒有一絲重量，一雙原本潔白此時沾滿黑紅血污的羽翼無力的耷拉着，羽毛殘缺的非常厲害。
忽然之間，姜千言有一種想落淚的感覺。
沒有理由，也不知道原因，就是想落淚。
姜千言將臉輕輕的貼在雲燕那六十歲的蒼老面孔上，淚從他的臉上流到她的臉上。
忽然，姜千言的身子猛得震了一下，接着他激動的將臉貼得更加緊，感覺到了，真得感覺到了，還有氣息，她還有氣息。
“活着，她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姜千言仰天長嘯，猶如狼嚎。
“我要救她，我要救她！”姜千言激動的不知怎麼好，想查看傷口，卻哆哆嗦嗦的解不開衣服，想救人卻無從下手，想施展魔法，又不知該使哪一種？
姜千言真恨自己爲什麼當時沒選水系魔法，水系魔法中的“恢復術”、“水療術”、“水養術”、“復生術”等等都是治療的最佳手段。
“啊！海嵐，你給我死出來？”姜千言仰天長吼。
一隻手從下面伸了過去，托住了雲燕：“我來試試！”
“你。。。你會什麼？”姜千言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矮人。
“我會接木頭，剛出生就會了，我還能讓木頭生長，三歲的時候就會了，這骨頭跟木頭也差不多吧？”
聽了矮人的解釋，姜千言差點氣昏過去。
一團綠光像個蠶繭籠罩了雲燕的全身，綠光一明一暗，一道道的波紋往外擴散，漸漸的雲燕從矮人手中緩緩飄起，浮在半空，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雲燕的表情看上去不再那麼痛苦，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
看着這如夢如幻的一幕，姜千言也不由的呆了，這簡直是童話中的情景嘛！
沒想到矮人還有這兩下子。
“#￥%&*%$#！”一陣嘰裡呱啦的語音傳來。
該來的小鬼終於來了，姜千言轉頭一看，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持着硬弩的身穿綠色制服的軍人，成半月形將他們圍在其中，遠處隱隱還有弩尖的寒光在閃爍，不知埋伏了多少人。
“孃的，這世道真變了，連小鬼都裝備魔法弩了！”眼見矮人半眯着眼，正聚精會神的給雲燕治療，對付外人的事自然只有姜千言來做。
“喂，我說朋友，去見閻王也不急在這一時啊！能不能。。。”
姜千言一句還未說完，便見對面的變了臉色，舉起了手中的硬弩，做射擊狀。
“喂，停，停。。。”姜千言急忙擋在雲燕和矮人前面，連連擺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要買路錢是吧？有，有。。。”
姜千言雙手在身上亂摸，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只穿一件大短褲哪有什麼裝錢的地方。
“你們是什麼人？爲何到此？”對方的語氣很是生硬，德輝語說的半生不熟。
“德輝的潛艇兵！生前是，哎，我說你這小鬼也真是的，這些你們難道不知道嘛？不知道爲什麼把我抓來？”姜千言還在喋喋不休。
對面看
樣是領頭的兩人對望一眼，眼神好象是在說：“恐怕這人是精神病！”然後，互相點了點頭。
最近的那人硬弩一挺頂在姜千言胸口：“跟我們走！”
看他們動作利索乾淨，標準的軍人裝備，雖然這硬弩老了些，是德輝共和國三十年前部隊普通使用的，沒有一點傳聞中小鬼的樣子，姜千言也有些胡疑：“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跟你們走？”
“濟州邊防軍，你們闖入了我國國界，我有權扣押你們！快走！”
“濟州？這玩笑開大了吧？地獄裡也分國家？”姜千言趕緊問，“北濟州還是南濟州？”
“偉大的濟州民主人民共和國！”
“噓，北濟州！”姜千言長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濟州共和國是當今世界上爲數不多的共和國之一，也是同德輝共和國關係最好的幾個國家之一。
“寫檢查，寫檢查，天天寫他孃的檢查！你們搞文化大革命呀，你！再說了，大哥，你爲什麼只盯着我一個人哪？”姜千言接過一疊白紙，抖得“嘩啦嘩啦”作響，不停的抱怨着。
站在面前的北濟州士兵臉就像石頭做的，沒有一絲表情，也不出聲，不理姜千言抱怨。
說着，說着，連姜千言自己也笑了。
看看旁邊的兩人，難道你指望讓一個偉大的矮人寫出偉大的檢討書？不用說，打死他他都不會幹，就算他想寫，現在偉大的矮人族還沒有自己的文字呢？所有東西都是口口相傳。
再看看另一個，智慧淵博、學富五車的雲上尉倒是寫這種東西的好手。只是自剛剛從矮人手裡甦醒過來時，問一句：“你看到我的臉了？”
看到姜千言點點頭，忽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整個人瘋了。
具體的表現就是面對着牆壁蹲着，雙手捂着臉，用兩張大大的牀單將自己整個包裹起來，一動不動，連飯也不吃。
其實矮人並不會什麼真正的給人治傷，木系魔法的效果也比水系魔法差很多，矮人只是喚醒了她肌體重新的生機，那些傷還是傷！
這是姜千言觀察出來的，因爲仍然不時有血水自雲燕的背部滲出。這一次雲燕說什麼也不願讓矮人治了。
被囚禁在這木板房裡已經七天了，每天除了一個小時的放風時間，就是在這裡呆坐着寫檢查，對姜千言來說，這七天過的，簡直比七年還難受。更關鍵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是七十天，七個月，七年，還是七十年？
要是七年、七十年的話還是趕緊自殺算了！
頭兩天還有一個團長模樣的人來過，問了事情的經過，後面就是讓寫，把事情經過詳詳細細的都寫出來，一點都不能遺漏，大的包括潛艇上人員的編制、裝備哪些武器、有什麼樣的特點、威力，小到輪漿手一天睡多少時間的覺，吃幾頓飯，上幾次廁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隨想隨上？”
“錯！重寫！”
“那麼多人，有的喝水，有的不喝水，還有一個喝酒的矮人，我哪算的過來？”
“算不過來？繼續想，繼續寫！”
“三次，每個人都是三次！”
“不可能，重寫！”
。。。
“大哥，這東西我實在寫不了，你還是給我來一下子吧！”姜千言一臉嚴肅的點點自己的腦門，沒有絲毫開玩笑的表情。
這一次，這位石頭做的軍人終於開口多說了一句話：“下午，旅部教導員來問話，你準備一下！”說着，不等姜千言回答，轉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