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的傷在肩胛下一尺屬於半腰間肋下偏左正是那瘦肉多的地方斜着的箭穿透很淺傷並不打緊但是一動就疼得不行。他那裡已經纏了厚厚的一圈白布鼓囔囔地難受連穿衣服都困難。
初四家裡外面的人多了起來。飛鳥趴在牀頭斜着面孔睡覺眼睛半開半關不知真睡假睡反正是不說話。來看他的飛孝挑着他愛聽的話說飛雪給他揀大個的果脯飛田則摸了個凳子坐着和他看對眼一旁幾個小孩子鬧騰着喊哥哥。
“睡着了?”飛田高興地笑邊說邊把手伸向飛雪揀出來的果脯但立刻引起一聲哎呀和一隻搶東西的手。
飛田沒有得手正鬱悶中聽飛鳥說“拿錢買!”
“妹妹也要買嗎?!”飛田甜着眼睛問。
“恩!你哥哥我賠了很多錢!”飛鳥動了動眼睛看了飛田一眼抽抽鼻子說“以後給我說話也要交錢飛孝!有沒有什麼東西問我?”
“本來是有的!不過嘛我也沒錢!”飛孝立刻閉口但還是忍不住回報說“昨天外面的人都排隊到賭場去取錢飛田剛領過!”
飛鎬拿了一個子錢玩拋面看飛鳥突然說話立刻把錢揣入口袋舉腳就想跑。
“死不瞑目!”飛鳥翻翻眼睛接着給飛田說“答應你吃一點點不過要替我——”等飛鳥安排一百多字後飛田很沒出息地拿着果脯吃起來嘴巴里說着“沒問題!吃果子出金子!”
“好!”飛鳥立刻爬起來哎叫着套件大棉衣服。他出去了一下他還覺得冷就回來摸了一個飛花蓋的小被子披着低着頭出去!
花流霜和狄南堂都把親戚好友打發到井中月準備擺場宴席這時正想叫上孩子們一塊過去便看到披着被子低着頭過來的飛鳥。兩人正看是哪一齣的時候飛鳥低着頭抽着鼻子說“阿爸阿媽!是我錯了!”
飛孝跟着他學說着一樣的話一樣袒誠。狄南堂和花流霜都怕他驚風發熱搖頭讓他回去。飛鳥也不說話轉了個彎邊走邊說“錢的教訓是什麼時候都買不到的我以後一定好好讀書不能再不聽話!”
狄南堂和花流霜覺得詭異忍不住轉着身看他卻真切地看到他披着一條像披風的被子。脖子不知道被什麼勒得緊緊的那被子也不掉走路忽閃忽閃着打在腿上。兩個人同時搖頭接着就看到他帶着飛孝一個門一個門地敲敲開後就說自己要重新做人的話。
“他不是發燒吧?!”花流霜問。
“我試試就知道了!”狄南堂說。
正在這時飛鳥轉了一大圈也不看路走到馬圈邊就敲飛孝實在忍不住了說“阿哥這是馬房!”
“我知道!我一樣要說!”飛鳥正說着聽到狄南堂叫他。
“井中月去不去?!吃的東西和喝的東西都有!”狄南堂看着花流霜使着眼色笑。
飛鳥的耳朵一下子樹了起來接着急轉過身子牽動傷口差點沒摔倒。他疼得叫了一聲接着略帶委屈地說“我失血過多去補補也無所謂!”
井中月比那時打了勝仗還熱鬧這並不是因爲過年來花錢吃年飯的人多起來而是花流霜動用權力把“井中月”整個佔下來了差不多足足擺了五十餘桌的酒席。一些鎮上關係不錯的人親戚包括段晚容的爺爺奶奶在內的老鄰居都來了大家把位置坐得滿滿的。
今天來訂飯的人到了門邊就被擋了回來他們紛紛打聽是誰出手這麼闊綽畢竟人人都知道井中月大小雅房下廳和上廳總共有多大。
“風月老師!”飛鳥換了大人的衣服腆着不敢亂動的肚子晃着杯子中酒走到趴在樓欄杆上的風月身邊示意他去看同時高興地說“怎麼樣我家的親戚多吧!”
飛孝也抱着一大壺酒過來說“這是一次盡吃盡喝的時候我哥要我少說點話啦。”
“噢!”風月很文雅地拿着酒杯抿了一口“有沒有出於少爺的意料之外?”
“有一點點!”飛鳥哈哈笑了一通說“只要阿爸一說我是他兒子那麼半個防風鎮都知道了。”
“只是知道你有什麼用?你應該讓他們個個敬畏你!”風月擡頭看着巨大的頂頭銅燈說“你就不想想賭狗的失敗?!”
“啊?!風月老師口氣大得很哪!”飛鳥吃吃笑笑說。
“你覺得呢?”風月看着他接着又趕快把眼睛移到一邊。
“我的酒杯空了飛孝給我倒些酒來!”飛鳥把酒杯往下放說“怕不怕我?倒酒!這個問題不是吃飯那麼容易吧人人都敬畏我幹什麼呢?”
“這壺酒是我的!”飛孝靠着欄杆不答應。
“我酒杯空着你卻一直不給我倒!怕不怕我?!”飛鳥憤慨地再次強調接着移步走了。
飛孝連忙跑在他後面走了。
“幹什麼?”風月喃喃地說“這個問題真無法回答。”
飛鳥在一個角落裡發現怯生生的雨蝶就奇怪地問“你不和大家一塊玩樂呢?”
“除了晚容姐姐我都不熟!”雨蝶的聲音幾乎和蚊子一樣。
飛鳥忍住疼痛帶着她去找段晚容一家的那一桌酒席。某某某來了外面有人大聲地通報狄南堂迎上他們接着帶他們往樓上走卻正好碰到下樓帶雨蝶找段晚容而又一走一疼的飛鳥。“失陪!失陪!”飛鳥很禮貌地見一個給人家點一下頭弄得人家愣愣的好像人人都要他陪一樣他邊走邊給雨蝶教訓說“要講禮儀你懂嗎?”
雨蝶覺得他怪怪的直到發現他回去拉了一個大塊的肉才覺得正常但接着發現這塊肉事實上是給她的。“母狼下了三個狼崽!”雨蝶怎麼都不好用手去抓這油乎乎的東西只是用講其它事來忽略快交到她手中的肉。
“恩!這是獎勵!”飛鳥還是把肉遞了過去雨蝶被着手怎麼也不願意接。
突然飛鳥想到什麼愣住了接着又看人上來又給人家說話。雨蝶怯生生地靠着樓梯慢慢地溜走。飛鳥閉上一隻眼睛抓着頭心虛地笑着問人家家裡可好是否人人身體健康最後說“先上有點內急!”
他回頭一看竟然發現雨蝶溜了這便一手提了塊肉一手扶着樓梯下來找。
雨蝶穿過人羣又一次往牆角退還打量着四周看段晚容在哪。突然一隻手從她身後抓住了她。雨蝶駭然轉過來才知道是飛鳥。
“怎麼跑了?”飛鳥問她。
“來的都是大人少爺不用幫我找晚容姐姐!”雨蝶低着頭小聲說。
“大人是人我雨蝶姐姐也是的。”飛鳥拉着一席一席地找走過人們身旁人們紛紛站起來拉他喝酒。“我顧不得喝!”飛鳥一邊這麼說一邊拿着提肉的手給人家擺接着繼續尋找。
飛鳥拉着雨蝶往前走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啜泣。他回頭一看才知道雨蝶在哭泣頓時嚇了一跳。他慌忙放掉自己的手問“雨蝶~雨蝶!是不是我抓疼你了?”
“不是少爺對我好我就忍不住哭了!”雨蝶用春蔥一樣的手指抹着眼淚說。
“關外是不興人哭泣的見飛雪和飛田哭過嗎?噢——對!哭過我舉錯例子了!”飛鳥又抓住她的手又往前走說。
終於找到段晚容了她正在給自己爺爺寫酒。周圍好多都是飛鳥小時侯認識的人段晚容的爺爺看到了飛鳥慌忙站起來去給飛鳥磕頭。飛鳥慌忙抓住往下跪的他說“啊!爺爺你這是不符合禮的!”
“就是幹嘛要給他跪下!”段晚容大聲地給爺爺說。
“你這不知道死活的丫頭。”段大路被飛鳥硬按回座位但口裡卻在罵段晚容說“要不是飛鳥少爺你會像現在這樣知書達禮?會像現在一樣有一身好武藝?你這不知道死活的妮子你父親從關內軍隊裡回來還不是老爺給他找了好差使現在家裡能天天有肉吃!”
段晚容翻眼往上看着說“我沒說狄伯伯不好呀但龍生九子是有兒子專打地洞的。何況他叫我姐姐你卻去跪他這就是不合禮!”
飛鳥慌忙知趣地給段大路行禮把手裡的肉交給一不小心接上的段晚容接着拉來雨蝶給老段說“晚容姐姐認了個妹妹。現在她非要給你磕頭呢?”雨蝶慌忙跪下來給段大路磕頭。站起來後又接過飛鳥不知摸誰的酒遞給段大路說“祝爺爺福壽康安!”
段大路和他妻子樂開了花慌忙把雨蝶誇了個臉紅。他們家一直都有點單雖說是認了個孫女也高興。“這丫頭水靈得很比那醜妮子強多了。晚容怎麼不帶她早點讓奶奶看看!”段大路的妻子拉住雨蝶的手讓她坐在身邊接着又給一圈鄰舍說“看我這個孫女多漂亮!”
段晚容瞪了一邊洋洋得意的飛鳥一眼卻笑着說“雨蝶妹妹怕生我一直都沒帶她見你們!”周圍坐的都是些年紀大的人紛紛邊誇獎雨蝶邊誇獎飛鳥誇着誇着專誇飛鳥一人來了。“哎呀這老狄的孫子可是這麼大了這麼多年沒怎麼見了小時候就不一樣!”“看你說的那不是廢話?!將來一定了不起!”還有人問趙嬸現在身體好不好的。飛鳥窮於應付敬了幾杯酒慌忙跑了。
這一片都是飛鳥認識的剛走掉又有人拉住他然後再走掉再有人拉住他。都是和他父親的認識的叔伯的他也只好反覆敬着酒。“飛鳥!”牛六斤馬義善小虎等人在一邊叫他。飛鳥過去後馬義指着不遠處一個瘦瘦的小丫頭問“那是羅丫!你看她現在見我們也都不理睬了大概是因爲你褪了她的褲子她一次也沒給我們玩過!”
“有嗎?”飛鳥倒忘了。
“我怎麼不知道?”牛六斤也忘了。
“去!人家在記着呢?”馬義說“羅丫家現在家裡很窮她媽媽想把她給人家做小媳婦可沒有成。於是她媽媽經常打她說她小時候給人脫了衣服不值錢了!這還是我嬸嬸說的。”
“有這樣的事?”飛鳥震驚想了一下他倒真有了些印象。
善小虎算是有點生的人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把頭湊過來說“什麼不值錢了?”
“你不知道。”牛六斤說。
“那你們幫幫她!”飛鳥愧疚得不行。
“怎麼幫?讓我媽拿錢出來把她買去?我媽能願意?”馬義說“她都想把我賣了呢?經常給我講說我怎麼不生在別人家吃飯多天天亂竄不上進!”
“那是你媽媽嚇你的!”飛鳥說“那要買她要多少錢?”
“我看兩三個銀幣都要不了!”牛六斤說。
“那我買下她!”飛鳥咬咬牙說“可是我現在沒有錢都賠光了!”
善小虎還聽不明白了頭髮支棱一下問“什麼要這麼多錢太不值了!”
牛六斤又把他的頭推往一邊說“你不知道!”
“那好!讓她天天給你洗衣服疊被子!”馬義點頭說。
飛鳥叫他們繼續喝酒自己則走往羅丫那裡走了去。“你是羅丫的媽媽嗎?”飛鳥裝出更文明的樣子問羅丫身旁的中年婦女突然想起自己手上還有抓肉留下的油連忙回手在衣服上擦。
“少爺?你是!”中年婦女慌忙離來椅子想給飛鳥下跪而旁邊的羅丫顯然不認識飛鳥了怯怯地站在一邊陌生地看。一瞬間飛鳥對這個不稱職的媽媽的敵意全部消失了覺得是窮讓她們不得不這樣做的。
羅丫自小就沒有爸爸她叔叔爺爺還能養她。現在恐怕爺爺不在了叔叔們也大多成了家母女自然成了飄萍飛鳥想。他不知道怎麼對答好只是連忙讓羅丫的媽媽坐過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說“我是那個小時侯褪羅丫褲子的小孩——那個飛鳥呀!”
“……”羅丫的媽媽不說話而羅丫開始抽鼻子起來。突然羅丫的媽媽也哭了邊哭邊哭訴自己命苦什麼羅丫的爸爸死得早丟下她母女兩個怎麼活。
“我把羅丫買去好嗎?”飛鳥連忙說“不過我現在沒錢以後給你錢好不?”
旁桌的大嬸大媽們紛紛說“這就是飛鳥少爺呀!你家來了福了還不趕快謝謝人家!”
飛鳥有些不知道怎麼好了就他知道跟着自己阿媽是比什麼都享福的否則吃好的穿好的都不是味道何況還要給人洗衣疊被的。隱隱中他開始有些失望覺得這個阿媽一點都不稱職。
“好!要五個銀幣不一個!現在要沒錢的話就一個金幣!”羅丫的媽媽眼中閃爍着狡秸。
“好的!”飛鳥一點猶豫也沒有當即答應接着他就看到了羅丫的媽媽眼中的後悔。但他還是有些呆傻自己每個月的零用都一個金幣多而別人卻因爲一個金幣買女兒可自己呢?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好好用過錢。
“媽!”羅丫一下子大哭起來。無論生活如何這也叫拋棄當然或者羅丫的媽媽會覺得羅丫賣掉後能吃飽但羅丫卻一定不這麼想飛鳥愣愣地想。
“一個金幣!她就再不是我女兒了!”羅丫的媽媽一咬牙肯定地說。
飛鳥不好受或者她是衡量自己家的錢財會不會虧待她女兒的吧或者她把自己的女兒純純等價與貨物。“好吧!”飛鳥說。他突然害怕這後者的原因害怕許多像她一樣的女人將來找着自己賣孩子。
“阿媽!你真不要我了嗎?”羅丫扯着自己媽媽的衣服哭問。旁邊人紛紛勸她又人說飛鳥家有錢得很有人說飛鳥不會待她不好的有人則給她說蘋果多甜羊肉多鮮等等。也許每個人都是從這時給灌輸成日後的模樣的趨炎附勢見利眼開無情無義不過這不是不能被另一種人抓在手中作爲利器的。天下事無所謂對錯此等利用更不能被稱爲壞。飛鳥想到這裡感覺到自己一瞬間長大了。
“刺客!刺客!”突然樓上有人大喊一個侍應從一個空着的廂房裡一個跟頭栽了出來剛纔的喊聲應該是他喊出來的。
人羣騷亂成年男人們爭着向樓上去或許是武人的血性或者是爲了討好吧。
“大家不要慌!”餘山漢大聲喊“男人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
狄南堂處亂不驚反手把正在和他說話的人推到一邊說“走!”
正是那人讓開五六步的時候一隻弩箭從人縫裡射向了狄南堂狄南堂已經沒有時間去把弩箭擋開了花流霜失了機樣渾身不聽使喚眼睜睜在一邊看着這一幕。箭枝被狄南堂抓在手裡但接着又釘在胸膛上他笑笑扶住身邊的桌子說“我不礙事!”
“不!”飛鳥大叫一聲眼前都是晃飛的人影他連滾帶爬地向樓上衝去舊瘡復開血浸透了自己的繃帶“爸!”
“南堂!南堂!你不礙事吧。”花流霜癱軟在他身邊摟起他先撕開他的衣服接着撕開一塊布堵住不斷出血的傷口。
對面的餘山漢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下。幾個孩子拼命叫着大伯女眷們只是在一邊哭。男人們圍捕着那放冷箭的人狄南良異常地冷靜突然反省說“前日不是賭錢的人射的箭!”
“這是關內的箭!”反應來的花流霜只是看可一眼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立刻就斷定了“快去找些傷藥和雪這種箭要立刻拔出來才行!”
“沒聽到嗎?快去!”花流霜回頭衝幾個不知所措的使女帶着哭腔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