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可……”我依然震懾,“那時應該是十年代了,在現代化的今天,你們這手藝都還有生意?而且,殺了人,就不怕坐牢、槍斃?”
“的確,這門生意永遠不會絕跡,尤其是對國外的買家來說,因爲他們付得起高價。他們對中國獨有的這一門工藝讚不絕口,有一日本買家甚至願意出五千萬美金買走我何家的蠟殍手藝秘籍……”何五言辭間泛出一層苦澀的笑意,“何況,我何家制作的人幹又豈會被海關邊檢人員發現有異?那些外國買家常常以‘蠟像’爲口掩,將人幹運出國,從未出事。黃家讓我再製作三具人幹便答應將我放走,但這卻是兩老賊的託詞!從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十年間,我前前後後已經爲他們製作了十來具人幹!他們仍然沒放我走!”
“可你用來製作人乾的活人自哪來?”黃二黃三爺那可憎的面目此時讓我有些咬牙切齒。
“他黃家自會有辦法找到活人前來送死,或是乞丐,或是高價秘密買來的奴婢……”何五說到這裡聲音有些發顫,“無數次、無數次,我對自己說不能再殺人,雖然殺人制作人幹對我來說已經麻木,但當每一次見到那些被領養來送死的孩子,我實在下不了手……我知道我一定會遭受天譴,但我死不要緊,幸好我和我妻子生的是個女孩,蠟殍手藝只傳男不傳女,黃三爺爲穩固我的心思,還專門爲他的兒子黃浩和我的女兒指腹爲婚。當時我想,只要我們能出去,走出這黃家魔窟。就算我遭受天譴而死,我的後代再也不會從事這一傷天害理的手藝,他們將會快樂而長壽的生活在這個世上……”
“可是,你並沒有等到黃家人將你放走的那一天。”到此,我已感概唏噓萬千。
“殺人制作人幹對我來說已經麻木,只要黃家能放我一家出去。但就在1990年那一年,東窗事發,黃家高價買來的一位奴婢被我殺死製作了人幹。女子的父母最終發現了女兒的失蹤而報案。警察曾多番出入黃家大院,雖然這事最終被黃家擺平。但黃三爺也自這時起決定不再做這門生意,以防遲早出大事。我想,既然不做這生意了,則他們便能放我出去,果然,兩老賊答應將我一家放走,但是。兩老賊實際上是爲了防事變以導致他黃家基業傾塌,他們假意答應將我放走,實則已生殺了殺人滅口的歹心——他們多番顧慮,決定只有將我何家三人除去方能一保他黃家萬世基業昌盛!就這樣,我被他們以毒酒毒死於酒席上,我的妻子自也難以倖免。唯有我的愛女巧兒苟活,無奈自這時起,我的天劫命數疊了她的本命,巧兒自此瘋癲,黃三爺見其兒子黃浩也是瘋癲,一時間怪罪是我巧兒的‘傳染’,巧兒自此多番被他們蹂躪打罵甚至姦污!可憐我何家八代是爲他黃家殷勤賣命、爲他們積蓄了億萬家財。到頭來卻反遭如此報應!蒼天真是無眼啊!縱算我何五該死,但黃二黃三爺這等人面獸心之徒又豈能當逃過懲罰?方先生,何五竟有幸能託巧兒之身而再世,更有幸遇上你,何氏一族三百年來的一門冤孽已向你盡述,何五已代祖宗向天地認罪,但是,這黃家人罪責更大!我們製作人幹所賺來的錢財盡數被他們消耗,若無這‘君命’,我們這‘臣命’原不會犯下如此傷天害理的行徑!更何況,黃二黃三兩老賊毒殺我夫妻二人,又如此蹂躪摧殘我的愛女,這等禽獸之舉,縱算能逃過天地的法眼,又怎能逃過法律的懲罰?方先生,諸位領導,還請你們能爲何五伸張正義!”
旁邊的趙副縣長、胡鎮長、段書記、伍鄉長四人聽到此早已形神茫然之至,只聽那胡鎮長罵道:“他!莫非,這黃家人發家的根底果然是靠殺人制作人幹?聽你吹得神神顛顛的,如果真有其事,你放心,我老胡好歹也是這個鎮的鎮長——”
“老胡,別打包票了,如果一切都是真實的,咱們還是先想辦法逃出這魔窟再說吧!這何家幾輩子都沒從這院子裡逃出去,又何況是我們?”一邊的段書記插了進來。
我一看時間,當即站起身,也罷,趕快將
這幾個父母官給弄走了事,他們若出了啥事影響畢竟太大,而且,身邊有幾個累贅實在麻煩,當即,我起身就要走出房門,卻聽何五背後喊道:“方先生!”
我趕忙轉身,只聽他道:“你是玄門告人,還請你幫我測測八字。誠如你所說,我命該有‘雷火天劫’,卻因爲事先遭受黃家的毒殺而避過了這一天譴。天便留我命於我愛女巧兒之身以待天劫之日來臨。但我這天劫之命若不消亡則我愛女巧兒的神智不會清醒,仍舊瘋癲……雖然我也想借巧兒之身眼睜睜看着黃家一家人被天地懲罰,但這卻終究連累了巧兒,只願巧兒能清醒過來親眼目睹那兩老賊的下場,然後能在我們的墳頭上告慰我們的在天之靈……還請方先生爲我算算,我命裡該哪一天遭受那‘雷火天劫’?”
對了!
若他這縷餘孽之命不去,因爲“孽鸞媒煞”的連環,便是那黃浩也將馬上死去。縱算黃二爺黃三爺該死上一千次一萬次,他們的後人卻總是無辜的。當即我急道:“快把你的八字告訴我。”
何五便將他的生辰八字如實告訴了我。卻讓我心驚的是,以子平四柱一測,我頃刻便測出了他命中的這一天劫之數——正是明日辰時!
這何五好不容易趕上了千古難逢的“孽鸞媒煞”和“疊命眢”兩大玄理,從而有機會能借他人之身而寄命苟活,但他命數卻實在太短,短過曇花一現——今夜復活,明早他便要消亡——明日辰時,雷火天劫便要正式降臨到他的命數上。他這縷餘孽之命將永世消亡。
但算到這裡,我卻不忍說破。我相信,以何五與黃家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就在大仇未報之前他這縷不容易重生的餘名便如此匆匆的消亡,這對他來說實在難以忍受……他何家在這黃家大院裡苟且偷生了數百年,爲黃家鞠躬盡瘁,到頭卻反受如此罹難,我實在無法估量何五此時這縷餘命的存在意義。
何五見我面有難色。倏地一笑道:“就算明日我便消亡。我也毫無懼色。天地始終有正氣,何五相信。方先生你們一行人便是傷天的安排,上天安排你們在此刻與我這縷命數風雲際會。只要你們能平安逃出這黃家大院,他黃家自會得到報應!這便是上天對他黃家的懲罰!”
我點點頭,卻沒言語,掉頭走向四處風聲鶴唳的這第五層大院。其事,周遭的理氣氣場反轉已愈加明顯,毫無星星的夜空下。這五層大院彷彿是一口巨大的枯井,而我們這幾個人恰如井下的青蛙,只能坐井官田,等待未卜的前程。
我這才發現,我的視野竟如那一晚在鷂子溝身陷“八卦陣”一般幾近摺疊,原來這氣場頓改所呈現的效果也差不多一般。這黃家羅盤大院果然玄奧精密!僅僅藉助羅盤狀的建築排布便能擾亂理氣流動、更改氣場,從而殺人!遠比那等依靠八卦冥咒牌符的理氣對衝來製造這等效果玄奇百倍,指導修建這大院的天衝道長果然不是凡人!
但這磚瓦牆又豈能擋住我的“九轉招魂令?”
我走向一面牆下,迅急念出一陣咒語:“天地玄黃,四海未央,八卦乾坤,九轉太蒼。撕星摧月,破壁無疆!……十萬火急令,來!”
周圍卻無任何聲響!一切風平浪靜。
我瞬間一陣機靈,再吟念一遍,仍無動向!那陣天地邪氣始終召喚不出!
“砰砰砰砰!”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再吟念數遍,依舊毫無效果!
完了!
難道,連鬼都怕這裡氣場的驟改?豈不荒謬?!
“爲什麼?!何老前輩,爲什麼在這羅盤大院裡,我召喚不出陰邪之氣?”我急忙轉頭衝堂屋內喊道。趙副縣長四人被我這一聲嚇得不淺。
“你要召喚‘陰邪’?”何五瞬時一嘆,“方先生,沒用!這羅盤大院中央天池的磁針一反,引發每一層理氣反逆導致氣場驟改從而能殺人,針對活人,這叫‘生禁’,但它還有另一個稱謂:死禁!便是針對死人和陰邪之物!”
我愈加急躁,喝
道:“爲什麼?爲什麼這既是‘生禁’又是‘死禁’?這大院針對活人也罷,又豈會針對死人?!”
召喚不出天地邪氣,我便只能老老實實的找出口從這第五層穿梭到中央天池!
“這便是幾百年前天衝道長讓黃家修下這幢羅盤陽宅的真正目的——死禁——抵禦兇變。”何五一聲長嘆,“我何家在這院落的隱密之地製作人幹,乃是以人屍爲之,若掏去內臟便也無妨,關鍵是,人乾製作決不能掏去內臟,這等蠟殍人幹長時不腐,若一逢地理氣數有異,最是容易屍變!到時,這滿院殭屍橫行可如何對付?唯有這羅盤陽宅能反轉陰陽氣場,技能生殺活人,也能抵禦陰邪諸如活屍不能走出第二層來傷人……”
“也就是說,這大院裡面兩層的人幹隨時都有屍變的可能?”我頃刻一顫。
“對……”
“那麼,現在那裡面還有剩餘的蠟殍人幹麼?”我後背一陣發涼。
“有,應該還有六、七十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