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縱算何五的天劫命數轉移到了其女何巧兒的身上,此時他仍然只是一個普通人,絕不同於被冤魂附身之後的人具有驚人的氣力和邪性。
我望向黃二爺道:“二爺,打神鞭是用來祛除鬼邪陰煞的,對人無用,而今這何巧兒本是人,由於她自身昏死不醒,本命自弱,而寄宿於她身的其父何老前輩的命數爲強,主命便是其父,人有命便是活人,你這對付鬼邪的鞭子自是無用。”
“啪!”黃二爺的鞭子頓時落在地上,他已驚懾入定,盯着我顫抖着嘴脣:“也就是說,這眼前的何巧兒並不是何巧兒,而是她父親?!”
“不錯!”我點點頭,“開始我問你們。這‘疊命眢’(yuan)之中何老前輩者的‘天劫命數’是如何轉移到何巧兒的身上的、又爲什麼會轉移過去因而釀成千古難得一見的‘疊名眢’,黃二爺,你可知道這其間的詳細?”
黃二爺緊緊盯着我,又望向一邊渾似在夢遊的何巧兒,鼓圓了血紅的眼睛:“不、不、我不知道、不知道……”
“二哥,你也是陰陽先生,快告訴我,莫非,真有什麼‘疊命眢’?!何五的命數真的寄附在何巧兒身上?何五真的沒死?!黃三爺上前一把抓住黃二爺。
“不、不……我不知道,老三,別問我,我不知道……”黃二爺推開黃三爺,又望向我,“方先生,你是高人,快爲我們祛除這何巧兒身上的孽障!你要什麼報酬、你想要什麼,我黃家絕不眨一下眉頭——”
我接了過去,喝道:“黃二爺黃三爺,告訴我,何五老前輩是怎麼死的?!你們以爲做了虧心事便能瞞天過海?殊不知,還有天知地知!何五生前本就因爲大行孽舉身犯‘雷火天劫’,他的命數本已屬於了上天,由天地施行懲罰。但是,何五並未受到雷劈火燒——就在天譴之前,他已無故而死!天留之命予天譴,無辜反被小人奪,既被小人線果了命。天地法眼自會保留其命數,扭轉寄附至其至親之人身上留待天劫之日的來臨。須知,天命不可違,天意不可改——上天要你三更死。不會容你到五更;上天定你十年之後亡,不容你十年之前便無故先死!這便是‘疊命眢’的釀成之因!那麼,二爺三爺,方隱問一句,何五是如何死的?他遲早會身受天譴而死,卻無故死在了天譴之前,這其間的因果,我想,你二老比誰都清楚吧?”
只見那懵懂夢遊的何巧兒一聲哀號:“小兄弟,何五之冤屈看來惟有你能爲我申張了!想我何氏家族千百年來承串‘蠟殍’(piao)一門手藝,卻犯盡了天罪倫常,往往被折壽雷劈,其間苦難非外人能料!我何家八代人爲這黃家鞠躬盡瘁、以蠟殍收益爲他黃家累計了億萬家財,到頭來卻被他黃家人荼毒殘害,黃二黃三這兩老賊實在是天理難容!不錯,我何五生前自知定會遭受天譴,可是,在天罪之前,我哦先被他二賊毒殺於黃家大院,我的愛妻也難逃一死,更可憐我這自幼和黃三爺之子黃浩定下娃娃親的愛女,因爲瘋癲精神錯亂,在被他們關押期間,被他二老賊多次姦淫,便是他黃家男性子孫,也多次蹂躪我的愛女……我的女兒本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他黃家人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老天哪!!你何苦如此待我何家,既要天譴,你降罪於我則罷,爲何還要連累我的妻兒?!”何巧兒仰天一陣哀號,雙眼縱然緊閉,豆大的汗珠也已滾如雨下,聽得我在一邊心神俱顫,熱血義憤衝頂……
禽獸?
什麼是禽獸?
堪堪這個世上,竟還有比禽獸還不如的人!
我的牙關“格格”作響,茫然搖頭,苦笑連連……方隱啊方隱,人世間便有再多的苦難,與爾又何干?你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你本也無心無力……可眼前,與你打交道的黃府之人他們是一幫什麼樣的人、竟容你三番五次爲他們改命催氣救人?
“我不管你是不是何五,你莫要在這裡血口噴人!!誰殺人了?誰姦淫誰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路,在這裡再犯精神病?何巧兒,你本就是十足的瘋子!”黃二爺掃了我一眼,衝何巧兒一陣破口大罵。
“幹你奶奶!”黃波站了出來,“爹,三叔,這臭婆娘看來關了這麼多年神經還是不對頭,打死弄去喂狗得了!自家人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壞我黃家名聲,按我黃家老祖宗定下的家法就應該打死喂狗!”
黃三爺眼珠骨碌一轉,衝我道:“方先生,這瘋女陰陽怪氣的話你別相信,我黃家人在這裡爲人坦蕩,光明磊落,遠近皆知,否則,我黃家人會有這麼多的子孫在省市裡當官?還請方先生告知,若何五之命真是寄附在這何巧兒身上,依方先生的意思,只要何五一死,我的浩兒便能得救,那麼,眼下,我是否應該將這何巧兒處死?”
我渾身一個機靈,這老狐狸果然已生殺人之心!但我相信,縱算不出於救人的考慮,黃家人今天也絕不會容這何巧兒活下去。
我冷笑道:“何巧兒若死,死的是她的身體;而寄附於她身何五的命數猶自存在,你們捕捉不到,除非能滅何五的命數,不然,就是你們殺了何巧兒也無濟於事,黃浩同樣不能活命!”
“那怎麼辦?!”黃三爺一急,“還請方先生想法救救我兒,黃家不吝重金相酬——”
“原來你們在這裡?”、“給老子,出了啥事了?!”
猛聽一羣人的呼聲自堂外傳了進來,霎時,就見四位大腹便便、紅光滿面的漢子闖了進來,個個酒氣沖天,“黃三爺,給老子,到底出了啥事?我們一醒來咋就見這大院裡空空如也、鬼都沒一個了呢?不是在結婚麼?怎麼一個客人都不見了?”
“我的媽呀!”就見黃二爺一跺腳,一拍手,望向黃三爺,“老三,我們開始驅散所有賓客的時候,忘了這趙副縣長、胡鎮長、段書記、伍鄉長等人了!他們中午喝醉了酒,在房裡睡覺,咱誰都忘了……”
原來全是一夥當官的,中午喝醉了酒此刻方纔醒過來。
黃三爺一看時間,一絲恐怖的陰色從他面上倏地劃過,稍稍向這夥當官的一鞠,剛要說話,便聽這何巧兒高聲道:“既是人民的父母官在此,何五也可一陳實情了!各位縣長、鎮長、鄉長,這黃二爺黃三爺害我命,荼殺我家人,還請你們爲何五做主!”
滿堂之人誰也沒想到會生出這一波來,衆人盡數以爲道賀千餘賓客早已被黃二爺驅走,哪會料到,在這風口浪尖之際,鑽出來一夥肥頭大腦的父母官。
“閉上你丫的臭嘴!誰殺人了?當着這麼多領導的面,你個臭雜種在亂說啥?”黃波走上前一拳便要擊打向何巧兒,說時遲,那時快,我稍一動心神,輕哼一聲,只聽“颼颼”一聲劃過,黃波還未近何巧兒之身便已跌了個狗
吃屎。
我當即假意上前將黃波扶起道:“何巧兒身體孱(can)弱之極,被你這一拳打上說不定便要一命嗚呼,你看,這老天爺都要讓她活命,不讓你打人。”
幾位父母官當即一陣詫異,只聽那趙副縣長望着何巧兒驚道:“姑娘,有話好好說!殺人乃是觸犯刑法的,人命關天,口說無憑哪!你看你一位姑娘家的,說話時眼睛閉着,我看你是在睡覺吧?咋這般陰陽怪氣?一個姑娘家怎麼滿口男子嗓音?”
“各位領導!這黃家人害我何家家破人亡,人贓俱在,你們可去墳墓裡驗證我的屍骨,的確是中毒而亡——”何巧兒說到這裡,便見這些人民領導盡數譁然退卻:“啥、啥?你在說啥?到你墳墓裡驗證你自己的屍骨?黃二爺三爺,這是哪家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病人?”
“老天!你們咋就這麼不開眼呢?蠟殍傳人何家爲這黃家賣命數百年,他黃家豪富發達,而我何家卻落得個這般下場,你真是不開法眼枉做天!”何五見這些領導根本不信其事,無奈一聲哀號。
“不行、老三,這樣實在不行,後果太……”黃二爺環視着我和衆位領導,面色驚懼不堪,他和黃三爺在一邊悄聲爭執多時。
“二哥,你忘了我黃家祖宗鐵訓了麼?我黃家發家的根底絕不能暴露於第三人,你忘了麼?否則,我黃家有傾覆之虞!這何巧兒滿口胡言已經向這些人吐露了我黃家的絕密,這還得了?不這樣做,只怕我黃家的基運在數年內便會大勢盡去、風流雲三!我黃家後人也會遭受天譴!”黃三爺緊緊盯着黃二爺,面色猙獰。
“可、可……他們都是縣鎮鄉的領導啊!”二人只管悄聲爭論,彷彿旁若無人。
他二人在一邊極爲小聲,以爲當堂之人聽不出,卻不知一位玄門中人眼耳口鼻舌盡數機敏,他們這番話早已飄進了我的耳朵!
我一掐指,他們這一對話讓我駭然,莫非,這兩兄弟要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