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前院。
兩排金甲士兵,從府門朝裡八字排開,手握長矛與霍府的守兵相對,後排弓箭手,箭在弦上,蓄勢待發,雙方對峙的中心站這一位頭帶貫平禮帽,身穿一身紅絲綢宦官服的中年男子,一手背後,一手正梳理着半的鬢髮,此人正是魏正賢。
霍戰軒拐過花園牆壁,來到了前院。兩方相對處,躺着一具屍體,頸脖處還有些許的血液流出,傷口一看,便知出自名流之手。
魏正賢不急不慢,道:“喲,霍將軍,你終於出來啊!咱家還以爲你畏罪潛逃了呢?嘿嘿……”
霍府守兵和家丁聽聞看去,見得當家的來了,心中像是有了着落一般,輕鬆了一口氣,卻依然膽顫緊張的讓開一條道。
霍戰軒瞧了一眼院子裡的那具屍體,大怒道:“魏正賢,你特孃的什麼意思,三更半夜帶兵直闖我府上,殺我家丁,難不成你想造反?”
魏正賢卻是陰陽怪氣的笑道:“呦呦呦,咱家可沒將軍您這膽量敢去造反吶!”
霍戰軒叫道:“那你他孃的什麼意思,今晚你若不說清楚,老子我就拔了你個老妖怪的皮!”
聽到“老妖怪”魏正賢不由的眯了眯眼說道:“哼,霍戰軒你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咱家今天就讓你知道,有些人你得罪不起!”說着,那隻一直放在背後的手高舉,道:“霍戰軒接旨。”
是聖旨。
霍戰軒一時錯愕,盯着他手中聖旨,站立不動。
帶着聖旨闖府殺人,難道這是……
不可能。
霍戰軒當即否認自己的想法。
自大梁開國以來,霍家三代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經久之名,皇權不威,聖上沒理由下這樣的聖旨。可是魏正賢這樣鬧,唱的又是哪一齣.....?
只聽魏正賢又道:“霍戰軒,還不快接旨,難道你真想造反不成?”
瞧着那副讓人氣惱的嘴臉,霍戰軒別無選擇,緩緩跪下請旨。這就是作爲一個臣子的本分,尊君從上。
然而,霍戰軒越是怒眼相瞪,魏正賢便越是痛快,他不屑一笑,打開手中的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刑部查實,霍戰軒私通南漢明王,致朱貴將軍在仙凌一戰,全軍覆沒,讓大梁損失慘重,罪不可赦,特命魏正賢,帶三千御林軍,以通敵叛國之罪,抄!家!滅!族!”最後四個字,幾乎齜牙念出,看得出來他很爽。
這通敵叛國,可不是什麼小罪!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霍府上下,別說是人,哪怕是隻雞,是隻鴨恐怕都難逃一死。
他的話音剛落,霍府的人剎時驚愣惶恐。
霍戰軒也是如此,不過他並未惶恐,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家族世代效忠的皇帝,會下這樣的一道旨意來誣陷忠臣。
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片刻過去。
魏正賢見他遲遲未有反應,倒也不是很着急的慢悠悠道:“霍將軍,還不快領旨謝恩?”笑的一絲詭異,霍戰軒見後當即明白,這定是他的讒言誣陷,矇蔽了聖上。
這時,有一下人驚嚇的跪在魏正賢身前,叫道:“大人,明察啊!我家老爺一生精忠報國,世代忠良,又是開國功臣之後,怎麼可能通敵叛國,我家老爺定是被小人誣陷,一定是,求大人明察啊!”一人帶頭,全員皆動,紛紛下跪求情澄清,這不光是爲了主子能夠活命,更是爲了自己能夠活命。
聽到“小人”這詞,魏正賢當即撩開衣裙,踹開身前的那名下人,對天拱手,說道:“哼,你這是在污衊聖上的抉擇,對聖上的大不敬,來人,把他給我殺了。”話音剛落,他身後,一領頭的將領,大步踏上,腰間的刀,一瞬而出,封喉無聲,手法之快,當屬一流,顯然張福的死也是他所爲。
衆人見得不禁啞口,瑟瑟發抖。
霍戰軒起身,怒道:“魏正賢你別太放肆了。”
魏正賢卻是一樂,道:“喲,霍將軍,您這是想抗旨不遵吶?”他巴不得霍戰軒忍不了一時之氣,大打出手,這樣一來,便坐實了他罪狀。連皇上的旨意都不接,不是造反那是什麼?
霍戰軒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沒有理會,朝天拱手道:“哼,我沒興趣在這和你鬧,我要見皇上。”
這纔是萬全之策。
可惜,魏正賢又怎麼會給他機會?這本就是他策劃已久的陰謀,用了五年的時間精力和物力,打通三司六部,僞造證據,借用天時地利人和,假借皇親國戚朱貴將軍之死,聯名上書,讓還在氣惱的聖上一時矇蔽,這才氣憤的寫了聖旨。
機會是人創造的也是靠自己掌握的。
剛擬好聖旨,他便連夜帶人直奔霍府,生怕皇帝在下一刻,平靜了心中氣憤,及時反應而撤旨,那樣豈不是白白錯過一次殺死對手的大好機會了。
此時若給霍戰軒機會,那不是給他自己背後捅一刀子嗎?沒那麼傻的人。
魏正賢眯着他那雙小眼睛說道:“聖上豈是你這種亂臣賊子想見就能見的?霍戰軒,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接旨謝恩,別到時候落下個抗旨不遵的罪行,讓你霍家先祖的顏面丟盡。”
霍戰軒道:“我沒做過的事,怎麼接指?我必須要見聖上,要與他老人家當面澄清!”
魏正賢不耐煩道:“哼,聖上根本就不想見你,你的罪狀,早已經過大理寺,明鏡司,刑部三堂查實,證據確鑿,就算讓你見到了聖上又能怎麼樣,聖上還不是當面賜死你死罪,讓你死個明白罷了!”
霍戰軒驚愣,三堂查證,如同三人成虎,不禁怒道:“魏正賢,你特孃的別以爲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你這般的陷害我,究竟什麼企圖?”
魏正賢見他發怒,不由的再次樂了起來,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旁,貼近道:“我能圖什麼?呵呵,我當然是圖你去死呀!誰讓你得罪了咱家呢!”一陣陰笑,很是享受這種折磨對手的感覺。
霍戰軒瞬時惱怒,一個“你”字,腳跟不穩的晃了晃身子。
魏正賢更是刺激道:“不怕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咱家搞的鬼,你又能拿我怎樣?恩?可惜聖上已經不再相信你了,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說不定咱家還會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你個全屍呢...嘿嘿…….當然,你若想垂死掙扎,門外的三千御林軍任你挑選陪葬,我倒想看看,大梁的第一武士,能不能將三千御林軍給盡數滅光。”
霍戰軒楞道:“你什麼意思?”
魏正賢看着自己蘭花指笑道:“能讓三千御林軍的性命去坐實霍將軍您的罪狀,讓聖上更爲惱怒,這樣的犧牲....您說,值不值得?嘿嘿。”
霍戰軒道:“呵,你還真是夠狠的!”
魏正賢道:“無毒不丈夫,霍將軍,這旨你接還是不接自己看着辦吧!”回身而走,來到御林軍陣地,眉枝笑開,瞧看着霍戰軒面臨艱難的選擇。
接,無疑是承認了莫須有的罪狀,全家陪死。
不接,更是罪加一等,死不足惜。
無論霍戰軒接還是不接,今晚都是必死,因爲三千御林軍外加一位當世高手,這絕不是他有能力對抗的。
蒼白的月,殺意濃重。
反抗?
逃得了嗎?
怕是霍府外圍滿了御林軍。
何況還有魏正賢在……
霍戰軒深深地皺起眉頭。
今晚他怕是難逃一死了,要想見皇帝的當面澄清,沒那個機會,只是他想到自己那剛剛出生的孩兒,還未體驗到天倫之樂,就要面臨着生死兩難的抉擇,這種心情,讓他短短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霍家三代人在殺場上換來的榮譽,絕不能背上污名。
他就是這麼固執,不願意做霍家的罪人,或是說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他顫吸了口氣,像是虛脫一般,跪在了地面,仰天說道:“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萬萬不能接這個旨,有愧對天恩,臣唯有一死,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還請聖上,看在我霍家三代人爲大梁戰死殺場的情面上,對臣的家人網開一面!”
這話多數是說給魏正賢聽的。他不願意去求自己的敵人,也知道此舉毫無意義,但即便如此,他也變向的告訴魏正賢,我霍家能戰之人都已死盡,剩下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人,對你構不成威脅,你若還有點人性,就放了他們。
當然,他對此並未抱有太多希望,真正能保全家人的希望,是他的師兄,林逍。
“噗!”
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原是他自斷了筋脈。
月空中,他彷彿看到了兩個身影,一個老人和一個年輕人,那個年青的身影正在爲老人敲背……
這是霍戰軒最後的念想。他別無選擇,唯有死在魏正賢的身前,才能爲林逍爭取更多的時間救出的他妻子和那剛剛出世的孩兒。
“老爺。”
“將軍。”
隨着霍戰軒的倒地,在場的霍府下人,守兵,頓時感到恐懼,哀嚎。
魏正賢輕輕一笑,揮手道:“給我殺,一個活口也不留。”
話音剛落,只見飛箭四射,霍府守兵和下人們驚慌逃竄。手持利刃的金甲御林軍四處追趕,追到就殺,淨白的月亮似乎也被染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