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火箭助推器的研究,畢竟不是高超音速武器項目當中的重點。
因此,在把後續任務分配給林成剛和慄亞波之後,常浩南還是很快投入到了對於乘波體飛行器本身的研發當中。
就在幾人送走林成剛的時候,JF14風洞也恰好完成了上一次氣動之後的檢查維修和準備階段,可以開始下一輪測試了。
實際上,儘管大型超高速風洞的操作頗爲繁瑣,但正常情況下的兩次啓動之間,充其量也就需要幾個小時而已。
而這次之所以耗費了幾乎一整個白天,則是因爲常浩南要進行一項新的多物理場複合研究。
因此除了正常的準備工作以外,還需要對風洞模型和模型支撐架進行一系列改造。
也多虧JF14算是爲了高超音速武器項目而專門建造,所以提前就預留了相關的硬件設備。
否則這種功能性的改造,往往需要一週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完成。
當常浩南三人重新回到風洞控制室的時候,正好撞上身穿一身藍灰色工裝的陳宏:
“常院士,老薑,我正準備去計算中心找你們來着。”
後者當即停下腳步:
“三號風洞模型已經安裝到位,電離發生裝置也都準備就緒,流場、溫度場和電磁場傳感器測試正常,隨時可以進行啓動。”
常浩南點點頭,快步來到操作檯正中央的一臺電腦前面。
一般來說,爲了讓操作人員便於直接觀察到風洞內部的工作情況,常規風洞都會在模型周圍安裝一系列攝像頭。
但超高速風洞因爲過於誇張的工作壓力和氣流總溫,勢必沒有安裝光學觀測設備的條件,只能通過冷冰冰的傳感器數據和模擬示意圖來確認工作腔的狀態。
實際上,本次測試所用的三號模型在總體輪廓上和一二號之間並無本質區別,都是標準乘波體外形的原理模型,並非任何一種高超音速飛行體的具體設計。
但在模型內部卻是與前面兩個完全不同的中空結構,並通過下方的模型支撐架引入了一條液體管路。
同時,在乘波體頭部的最頂端設置了一系列小孔,用於將事先準備好的離子液體霧化噴出。
而此時,屏幕上的每一個設備點旁邊,都顯示着一個綠色的小圓點,表示全套設備一切正常。
“準備開始吧。”
JF14風洞從最初落地至今已經進行了近百次啓動,早就渡過了最初的不穩定階段,所以設備本身的運行情況並不需要常浩南過分關注。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就緒的工作人員分別就位,由陳宏本人擰動鑰匙,打開了爆轟驅動段的點火開關。
氫氧混合氣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之內被電火花引燃,爆轟波經過激波反射腔和輔助爆轟段的多重疊加增強之後,形成高溫高壓的工作氣流,沿着拉瓦爾噴口涌入裝載着被測試模型的工作腔。
在爆轟波產生的幾乎同時,飛行器前體的噴嘴開始向前噴射經過高壓電離之後的逆向離子霧,在與高達12馬赫速度和8000K總溫的氣流遭遇後,將原先緊挨鈍體的強弓形激波推離物面,在中間位置依次形成接觸面、射流層和馬赫盤,並在噴嘴出口附近產生大範圍迴流區,將足以融化一切金屬材料的高溫氣流阻隔在了風洞模型的表面之外……
……
儘管JF14已經屬於“超長實驗時間”的先進風洞,但每次啓動所對應的有效測試周期也只有100毫秒左右而已。
因此,整個過程對於控制室裡面的人們來說,也就只能聽到“噗”的一個微弱點火聲,然後在電腦屏幕上瞬間看到一大堆的傳感器數據而已。
很快,本次測試所需要的一系列測試結果便被從另外一個專門的傳感器數據處理工位送了過來。
“相比於使用半球形支桿進行防護的二號模型,三號模型在初始時刻的峰值熱流密度下降至477.74W/cm^2,降幅達到57.4%,而且整體的壁面熱流密度均控制在260W/cm^2以下……”
姜宗霖手裡拿着一份熱流密度圖,向常浩南匯報道:
“從溫度場的分佈情況能夠看出,飛行體頭部迴流區內的低溫低壓流體覆蓋在鈍體表面,起到了良好的熱防護效果,另一方面,迴流區依附在鈍體頭部使其等效外形更加細長,因此產生的弓形激波強度減弱,波後的壓力和溫度升高都相當有限。”
“另外,流場監測結果顯示,受來流氣動加熱的影響,整個飛行前體表面的壓力分佈也相應發生了變化,氣動圓頂在前沿部分形成了局部高壓區,使得來流滯止點的壓力系數達到Cp=1.87,整體氣熱耦合效應使阻力系數減小了大約4.4%……”
看着眼前並非最佳,但絕對算是已經步入正軌的結果,常浩南總算鬆了口氣:
“說明我們針對大氣層內高超音速飛行所做出的多物理場耦合策略是正確的……至少在方向上是這樣,後面只要繼續對那些無量綱參數進行調整,就能進一步提高模擬計算的精確程度……”
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
先利用一個標準乘波體獲得足夠可靠的高超聲速流場計算方式,雖然會額外耗費一定時間,但卻給後面真正的設計流程省去了很多麻煩。
“表面的電磁屏蔽情況呢?”
常浩南再次問道。
“目前的傳感器還無法直接測試模型表面等離子體鞘套的厚度,但通過安裝在飛行體內部的電磁波發射器可以得出,頭部在8-10Ghz範圍內的透射率,以及側壁部分在27-35Ghz範圍內的透射率均有所提高,這些都和之前計算的情況類似,但是……”
說到這裡,姜宗霖的語氣出現了些許遲疑。
不過,還是很快繼續道:
“但是提高的幅度都還不太夠,尤其是頭部的透射率,相比一號和二號模型的結果分別只提高了115%和87%,仍然很難讓X波段雷達發揮預期當中的探測作用……”
這倒是不奇怪。
常浩南卻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沮喪:
“乘波體頭部的鞘套是一個緊貼在外壁上的薄層,在垂直方向上,電子密度和電子碰撞頻率這些相關參數會出現很大梯度的變化,從而形成一個類似間斷面的結構,導致反射效應大大增加,而我們這個離子流噴射技術主要是削弱黑障的吸收效應,所以在頭部的效果確實會偏弱一些。”
對於一枚正常佈局的導彈來說,頭部是制導雷達所在的位置,而側上方則安裝有衛星通信天線,分別對應兩種最關鍵的制導手段,缺一不可。
尤其是末端的雷達成像制導,對於命中精度有着決定性的影響。
“那……後面是要在飛行體前端運用其它技術?”
姜宗霖只是負責風洞測試的,實際並不清楚常浩南對於整個高超音速導彈的總體設計規劃。
在他看來,乘波體或類乘波體飛行器的內部容積本身就比較侷限,目前更是已經被安排的滿滿當當,實在很難再插入一個完整的新系統進去了。
“這倒不必。”
常浩南從對方手中接過電磁波信號傳輸特性的測試結果,在其中幾個數字上做了標記:
“我選擇大力出奇跡。”
“哈?”
姜宗霖滿腦袋問號。
常浩南則直接大手一揮:
“把用於削弱等離子體鞘套的離子流強度提高一個數量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