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算晚,甄明珠回房間洗了一個澡。
六月中旬的安城,最高氣溫已經在三十度以上,傍晚的氣溫也在二十五度以上。城市裡車多人多,走在馬路上的時候,一陣風吹過都帶着熱氣。
一年時間,她的短髮已經成了披肩長髮,打理起來也比較麻煩。
上樓洗澡花了近半個小時,她只用吹風機將頭髮吹到半乾,便出了洗手間找衣服。
因爲只待十來天的緣故,她帶的衣服也不算多,款式還都相對比較清涼。這一天一直穿棉布裙子感覺有些煩悶,面對着衣服糾結了一會兒,她選了件印着字母的西瓜紅圓領短袖棉t,下面配了一條做舊的牛仔短褲。
換好衣服,仍舊揹着她的鏈條小包,坐電梯出門了。
薛飛和程硯寧在外面麥當勞裡坐了半個多小時,可樂喝了兩杯,廁所去了一次,正覺百無聊賴,擡眸間便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見了路邊站着的甄明珠。
許是沒看見他們,小姑娘低垂着雪白的頸,拿着手機發信息。
“嗡嗡——”
桌上程硯寧的手機正好響起。
“人來了。”
薛飛話音落地,起身就往出走。
程硯寧等人的時候十足耐心,聞言拿起手機,起身跟了出去。
這種天氣,安城穿短袖短褲的女生簡直不要太多,可甄明珠素面朝天地站在那,硬生生給人一種豔壓羣芳的感覺。
程硯寧的目光從她白嫩修長兩條腿上移開,走到她跟前的時候,薛飛已經在說:“啊,女生真是太麻煩了。洗個澡你花了快四十分鐘啊,擱我四分鐘就搞定了。”
甄明珠:“……”
四分鐘能衝個澡?
直男的世界果然無法理解。
她白淨明潤的臉龐上有微微尷尬神色,程硯寧便扯開話題道:“四院距離這邊不遠,我們坐出租車過去,到醫院門口再買點營養品和水果。”
“恩恩。”
甄明珠連忙點頭。
程硯寧便站到她一側,去攔公交車。
足有十多分鐘,一輛車都沒攔下。
薛飛有些崩潰地道:“算了算了,好像就十站路左右,搭公交吧。”
程硯寧回頭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連忙說:“我不要緊,怎麼方便怎麼來吧。”
“那行。”
下班高峰期,又在繁華地段,周圍好幾個學校不說,寫字樓也鱗次櫛比,的確很難打車。
三個人便站在路邊等公交。
安城的地鐵尚在修建中未開通,公交車和出租車一樣,乘坐艱難。三個人在路邊連續送走了兩輛爆滿的,等到第三輛順路的公交車過來的時候,薛飛二話不說跑到前車門,往裡擠。
空調車三個人六塊,他一次性投完,扭頭看着其他兩人上了車,才放心地又往後面擠。
不堪重負的公交車慢吞吞起步……
甄明珠一手護着身前一邊往裡擠,能感覺到身後那個散發着熱氣的胸膛。
程硯寧右手穩穩地抓着頭頂的扶杆,左手從她脖頸左側伸到她前面揮開兩行人,一句又一句道:“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
幾分鐘後,甄明珠被他護着擠到了後門的臺階裡側。
左側是座位,身後是一道四方四正的擋板,程硯寧就站在她右前方,一手扯着拉環,用一個半包圍的姿勢將她圈到了自己懷裡,給了她一個相對舒服的環境。
可惜,車內人多,兩個人距離實在太近了。
甄明珠幾乎都沒辦法擡頭。
一擡頭感覺就會碰到男生的下巴,因而她一手抓着左側的座位靠背,抿脣只往車外看。
頭頂的空調出風口輸送着縷縷冷氣,她卻完全不覺得涼爽。
男生肌肉緊繃的胳膊高舉在她頭頂,結實溫熱的胸膛就在她身側,甚至,他呼出的氣息都似有若無地噴在她臉側,讓她覺得臉頰熱熱癢癢的,就想擡手去抓。
不過,她拼命控制了所有想要進行的小動作。
也因此,那張白淨細膩的面頰顯得緊繃繃,不自在。
程硯寧靠的極近,不由自主地,細細打量她,目光久久地停在她緋紅的耳朵上。
也是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甄明珠,別有一番柔弱到讓人心顫的風情。
司機到站急剎車的時候,他正出神,跟滿車乘客一起慣性閃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朝她撞了過去,甄明珠也跟着輕呼一聲,下意識擡手,抵在了他胸膛上。
“怎麼開車的啊!”
“能不能慢點。”
“到了到了,快下吧!”
後門口一片抱怨聲,程硯寧如夢初醒。
他的下巴抵在了女孩潮溼柔軟的頭髮上,洗髮水幽幽的馨香一個勁兒往他鼻子裡面竄。
抵在他胸膛上的那隻手,力道慢慢收斂,好像羽毛掠過。
他再低頭,看見了骨骼纖細一雙腳。
甄明珠出門穿了白色鬆糕底涼鞋,攏在鞋子裡的那雙腳,白皙精巧。粉潤可愛的腳趾蜷成整齊的兩小排,好像有靈性一般,羞澀得不好意思見人。
莫名地,身體那一處繃緊了。
“你站好。”
細小惱怒的一聲,突然拉回他遊走的思緒。
程硯寧這才發現,自己一條腿欺到了她光裸的腿側。
“沒事吧。”
他站好身子,嗓音低啞地問。
“沒事。”
甄明珠低聲說。
還是不擡頭看他。
不曉得爲何,剛纔某一瞬心臟怦怦直跳,每分鐘好像能超過一百二。
無論如何,這人對她都有一股子致命的吸引力。
短短十來站的路程,分明坐了空調車,她攥着座椅背部的那隻手,手心裡滿是薄汗,洗過的澡感覺也跟白洗了似的,下車的時候身上又黏黏的難受。
薛飛剛被擠到了老後面,因而也沒發現兩個人之間涌動的曖昧,跳下車伸伸胳膊踢踢腿,如釋重負地問:“買點什麼?”
“去店裡面看看。”
醫院門口就有專門的鮮花水果店,地方不大,專賣看病人的禮品。
程硯寧擡步進去,選了一個果籃遞給甄明珠,又拿了店家推薦的純奶、燕麥和黑芝麻糊,結完賬之後,三個人一起往住院部婦產科走。
醫院裡已經下班,科室管理的沒有上午那麼嚴格,馬平川出來接了一下,三個人一起進了病房。
馮娟住了個vip單間,寶寶就放在房間的嬰兒牀上,馬招娣在照顧。
甄明珠看見馬招娣還意外了一下,先同程硯寧兩個一起問候了病牀上的馮娟。
馮娟的氣色看起來不錯,瞧見他們三個過來也高興,柔聲細語地說:“感覺挺好的。就是孩子比預產期早了幾天,弄得人有點措手不及。孩子也挺健康,醫生已經讓明天出院了。”
聞言,程硯寧和薛飛恭喜了兩句,便扭頭去看孩子了。
甄明珠抿脣看着馮娟,心裡倒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感覺起來,似乎當了母親的女人都非常溫柔。家裡的李嬌是一個,眼前的馮娟又是一個。
她和馮娟不太熟,也就說了兩句話,又和馬平川寒暄了兩句,轉身去逗孩子。
小小一個人兒,穿着一件單薄的連體衣,懶洋洋地躺在嬰兒牀裡,湊近了便能聞到一股酸酸的奶味兒。
“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呀?”
因爲孩子在睡覺,眼睛都閉着,甄明珠分辨不來,好奇地問馬招娣。
馬招娣笑得一臉慈愛,“是個小子。哭起來聲音響亮的很,眼睛也大,黑溜溜跟葡萄似的。”
甄明珠湊近了去看,忍不住擡手碰了碰那透明的小拳頭。
小寶寶拳頭小小一隻,也就核桃大小。
她碰上去,忍不住笑了。
不過因爲怕影響母子倆休息,三個人統共也就待了沒幾分鐘,便主動告辭。
馬平川將他們三個送到了科室門口,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我也走不開身,就不帶你們下去吃飯了。”
“不用不用,您快回去看着馮老師。”
三個人連連擺手,讓他趕緊回去。
馬平川性子一貫爽快大度,也沒跟他們客氣,轉身回了病房。
*
晚上七點多。
街道上車輛川流不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四院地處安城中心商業街區,夏天這個點兒,人流量正好處於一天裡最高峰。
先前擠公交的經歷還讓三個人心有餘悸,薛飛在路邊站了一會兒,頗爲無奈地說:“都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幾年不在,我怎麼覺得安城人多了一倍不止?”
城市交通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
程硯寧隨口接話:“九月後地鐵一開通,應該能好很多。”
“誒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啊,昨天在帖子上看見的。”
薛飛話一出口自己就笑了起來,“南郊那邊一個網友說他晚上坐600路。前門擠不上去,司機在那喊,投了幣從後門上。結果他投了錢還沒走到後門呢,車給開跑了,哈哈哈——”
甄明珠+程硯寧:“……”
“額,不好笑啊?”
程硯寧懶得理他,話鋒一轉道:“先吃飯吧。”
“誒?”
甄明珠微微愣一下。
程硯寧朝她說:“都已經七點多了,你坐車回去得超過八點,不如先吃了飯。”
“對啊,這附近吃的不要太多。你們想吃什麼?燒烤火鍋自助餐?”
甄明珠想了想,道:“我都行。”
“自助餐怎麼樣?”
薛飛又說:“反正自助餐裡各樣都有,想吃什麼都行。”
“行吧。”
甄明珠點點頭。
三個人意見達成一致,擡步往不遠處一家自助餐廳走。
買了票進去以後,服務員給三人指定了位置,甄明珠和薛飛先一步去拿東西。
展櫃邊,薛飛拿了一摞小盤子裝好的培根肉卷,突然問:“你是因爲趙嫣然,所以不想跟阿寧在一起了?”
這問題讓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朝他看過去。
薛飛又道:“其實趙嫣然就是單相思而已。”
“不是。”
甄明珠收回目光,擡手拿了一盤圓生菜,又重複:“和她沒關係。”
“那到底爲啥啊?”
薛飛一着急,方言都飈了出來。
“就感覺不合適。”
甄明珠不想和他多說,拿了菜擡步去另一邊拿水果。
那一晚的事,她已經儘量避免去回想,喝醉酒的男人有什麼理智呢。
也許就像李嬌說的,酒後亂性身不由己,只是就此徹底斬斷了她所有念想而已,不用再糾結遲疑,不用再因爲感情患得患失,眼前這樣子勉強當個朋友就挺好的。
她下意識地忽略了方菲出現之時,她險些崩潰的心情。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薛飛嘆着氣回了位子。
程硯寧拿了果啤和飲料剛放好,便聽見他說:“沒戲,根本談都不談。”
“嗯?”
“就,”薛飛乾笑一聲,“幫你側擊了一下,她什麼都不說,心事都壓着呢。”
“……”
程硯寧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薛飛也曉得自己好像有點衝動,鬱悶地說,“我不摻和行嗎?不過你倒是拿出個解決問題的辦法誒,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等你覺得能行的時候,人家姑娘指不定心思早飛了。”
“不會。”
“什麼?”
程硯寧沒有再回他,甄明珠過來了。
餐廳裡熱鬧異常,三個人便在這種熱鬧喧囂裡開始吃飯。
吃飯的時候還是薛飛話比較多,甄明珠偶爾應和他兩句,程硯寧話最少。
先前是他想岔了,相信這丫頭能重新開始。眼下再回想,覺得自己當真是十分可惡,會因爲她寥寥幾句,便動了放手的念頭,還自以爲情深似海,能看着她幸福。
那些分明都是他給的傷害,他卻想着由別人去治癒溫暖她。
一而再再而三,錯的越來越離譜。
可即便這樣,這傻丫頭還會因爲他捱了一拳那種小傷流露擔心,還會在他靠近的時候面紅耳赤,她心裡那個位置一直放着他,不曾動搖。
他發現的太晚了……
因爲已經晚了,所以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一頓飯慢慢地到了尾聲。
臨近九點的時候,三個人出了餐廳,慢悠悠地在路上走。
天色暗了,路燈亮了,繁華街區流光溢彩,霓虹燈映出一張張笑臉。
溫熱的晚風吹在臉上,甄明珠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側頭道:“我回去了,明天還得早起。”
“嗯,我們送你過去。”
“不用……”
甄明珠話音未落,程硯寧已經擡手去攔車了。
這個時間出租車總算能攔下了,程硯寧攔了一輛車,讓甄明珠上去,等她坐上去,他又朝薛飛說了一句:“你坐前面。”
薛飛“啊”一聲,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
程硯寧便坐了後面,不等甄明珠開口,又道:“老軍區。”
司機師傅說了聲“好嘞”,很快將車子駛上正路。
程硯寧靠在座椅上,這纔開口:“先送你過去,再送我們回去,繞不了多少路。”
甄明珠“哦”了一聲,爾後閉上眼睛小憩。
心裡很糾結……
總歸,牽扯到程硯寧,看見他,和他在一起,她一顆心總會飽受煎熬,這種心情無法排遣,讓她最近時常覺得,報考雲京大學,好像一場錯誤。
由她開始的愛情,由她結束的愛情,由於她的志願,再一次繼續的糾葛。
一切都是心甘情願,一切也是咎由自取。
這一路上,她都沒說話。
二十分鐘不到,出租車停在了老軍區門口,她便揹着包下了車。
目送她過了馬路,程硯寧收回了目光。
最終,出租車將他們送到住處的時候,晚上十點了。
兩個人回到房間,程硯寧先去洗澡,薛飛正躺在牀上看電視的時候,收到一條微信。
趙嫣然問他:“你們在哪兒,回來了嗎?”
先前,薛飛對趙嫣然也沒什麼看法,就當成一個程硯寧的追求者而已。可眼下知道了那件事,想起她怎麼都覺得不舒服,便隨手回覆了一條,“回來了,正預備睡。”
“你問了嗎?他最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薛飛定定地看着微信消息,一時間煩不勝煩,沒好氣地回:“不就感情那點事?”
趙嫣然被他堵了一下,半晌沒回復。
薛飛卻還覺得不滿意,隨後來了一句詩:“爲伊消得人憔悴,不懂?”
“甄明珠?”
“除了那個還能有誰啊!我說真的,你真的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就他那性子,認準了那不可能變的。你在他身上耗那不等於浪費青春麼!”
一時間激動起來,他差點要提起那一晚的事了,連忙止了話茬。
程硯寧衝個澡出來就看見他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一邊拿毛巾擦頭髮一邊問:“怎麼了?”
“不就趙嫣然,各種打探你……”
無語地說了一句,薛飛抓起大短褲,進去洗手間洗澡。
程硯寧目送他進去,垂眸瞥了一眼他扔在牀上的手機,倒沒理會,拿起自己手機看過時間後,給甄明珠發了一條微信:“睡了嗎?”
十點多,甄明珠正預備休息,回覆他,“要睡了。”
程硯寧沒話找話,“在安城待多久?”
“軍區大院裡只有十幾天的戲份,之後我回雲京考試,七月中旬繼續拍,應該在這邊十三中。”
“那正好,小孩滿月宴就在下個月。”
“嗯。”
“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
看見這句話,甄明珠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程硯寧這幾天找她的頻率明顯比以往頻繁很多,還都是因爲有事。
其實哪怕他沒事,自己好像也沒辦法直接將他無視。
胡亂地想了想,甄明珠躺上牀。
晚上有點悶,她睡了一會沒睡着,起身開了空調,重新上牀,裹了被子,安穩睡去。
*
忙碌緊張的日子一晃十多天。
六月二十九日這天下午,劇組在軍區大院的戲份宣告結束。
美工組留下處理後續,演員們則先行回了酒店。
甄明珠洗完澡出來,手機在牀頭櫃上“嗡嗡嗡——”一直震動。
她兩手高舉用毛巾將頭髮全部包了起來,擡步過去,拿了手機瀏覽微信。
劇組裡平時有什麼事基本上都在微信羣裡說,這些日子以來,她也習慣了每天看看羣消息,大多時間窺屏,不得不說話的時候纔會發言。
就她洗個澡的工夫,羣裡熱鬧得不行——
導演孫啓元:“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晚上在鼎盛王朝定了包廂,八點集合,先吃飯後唱歌。”
化妝小美:“[玫瑰][玫瑰][玫瑰]謝謝導演。”
一壺清茶:“吃飯還行,唱歌的話我這老年人怕是不行。”
生活製片吳峰:“@一壺清茶孫老師可以和孫導一起去洗個腳。”
一壺清茶:“辛苦吳老師了。”
生活製片吳峰:“安排如下,八點吃飯,九點開始年輕人可以唱歌,訂了好幾個至尊豪華包廂,據說服務設施和雲景會所不相上下。不想唱歌的老師可以跟孫導一起去洗腳推拿,放鬆放鬆。”
美工阿麗:“撒花!”
周越:“何時回京?”
生活製片吳峰:“@周越稟陛下,明日一早回京。”
一壺清茶:“[憨笑][憨笑]。”
越哥助理孫小樂:“哈哈。”
顧景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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