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還能感到那時的陽光呢,然而那時,我遲鈍到忽略了陽光溫暖背後的冰冷,那隱約的殺氣。不過,沒有同樣的機會了,也不用再擔心會被老班吼。現在想想,老班的吼簡直就是仙樂呢!
我的意識似乎還清晰着,但我似乎已經失去了痛覺,否則我的思維怎麼可以遊移得更遠?是了,一切矛盾也許都源於同他的相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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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開除了,我竟被開除了!只因我多殺了一個人麼?我不只多殺了一個人麼?就這樣被開除了?那對雙胞胎兄弟,太康和仲康,長得實在太像了,我又不是他們的媽,我怎麼可能分清誰是誰!況且,當我問他們誰是仲康,他們都說對方是仲康。我不過是把兩個人都殺了而已麼!——殺兩個多保險啊!
怎麼說也是突破吧?“歲幣”一年只能殺一個人,而我,在同時殺了兩個人,不晉升爲“月幣”也就罷了,竟把我從“錢”中除名!老大糊塗了麼?才50歲就腦癱了?
我心中不平,坐在學校操場的角落裡擺弄着硬幣。這兒是我上學的地方,歸門附中。我上學的費用是由“錢”支付的,雖然被開除出了“錢”,但鑑於我剛上初二,老大許諾繼續供我上學,直到我成年。我纔不希罕嘞!我要用自己的能力掙學費!我要證明我的實力給“錢”看!——可是,該怎麼辦呢?我畢竟只是個初二的學生,而已。
一不留神,硬幣劃傷了手指。硬幣上沾了淡淡的血跡。“錢”殺人是從來不讓硬幣沾血的,不論硬幣有多鈍或多鋒利。這是我第二次讓硬幣沾到血了。
不知是驚詫還是什麼,我竟呆呆地注視着被硬幣劃開的傷口,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喏,把這個貼上。”一隻陌生的手遞過來一個未開封的創可貼。
我擡頭去看手的主人,果然像手一樣陌生。我說:“我不認識你。”
“我叫於倫驍,是高一、14班的。”他倒是不見外,坐到我身邊,“把這個貼上吧。”
“謝謝。不需要。”我的清靜被這傢伙打擾了。小子,不識相點兒的話,小心我不客氣,我手中的硬幣可不是鬧着玩的。
他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一邊把創可貼開封,一邊自顧自地說:“不用客氣的。我一般都隨身帶着的,免得傷口不能及時處理。你知道嗎?傷口不及時處理會很麻煩的,它可能感染到一些細菌,然後發炎,擴大,惡化,也許最終不得不截肢才能保住性命。也許截肢也沒有用,比如通過血液傳染感染的SARS、AIDS什麼的,截肢是完全沒用的。所以啊,即使是這樣一個小傷口也不能小覷的。你還不想死吧?”
我聽得快要吐血了。這傢伙的話怎麼這麼多!是不是有話癆?
“如果你不會包紮的話,我來幫你。”他把我受傷的手指弄到他面前,然後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盯着那傷口看。
看來這傢伙怕不只有話癆,還有什麼精神疾病吧?我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
他什麼話也沒說,突然張開嘴向我的傷口咬去,接着是吮吸!
“你是吸血鬼麼!”我驚叫起來,把手用力向外拔。
他吐出吸的血,一臉委屈地說:“我是怕傷口感染,纔想把髒血吸出去的。你難道不知道錢上的髒東西有多少嗎?這些髒東西足夠引發多種疾病……”
“閉嘴!不許說‘錢’的壞話!”我憤然起身,“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我說的是事實啊!”
“你還說!”我手中的硬幣隨我手的移動而出發直奔他的咽喉,但隨即我又疾速出手,把即將奪他命的硬幣硬生生地攥回手裡。我忘了,我已不再是“錢”的成員,我幹什麼要維護“錢”!“對不起,”我低下頭,忍住疼,“隨你怎麼說吧。”
“把手伸出來。”他倒是泰然。
我伸出受傷的手,任他輕輕地包紮。他話不多時的認真樣子還是蠻可愛的。
“另一隻手。”他說。
他這一說我纔想起“另一隻手”。剛剛出力太猛,一定也受傷了。手在隱隱作痛,我竟是沒有去在意。但既然“想起來了”,就不得不去在意了——恐怕傷得不輕。
“伸出來。”他“命令”道。
我遲疑地伸出手去。
“伸開啊。”他好像特無奈,“不然我怎麼看這傷啊?”
我慢慢張開手指,但剛張開一條縫便疼得我再用不上力氣。“沒用!”我心中暗罵,同時努力把手指伸開。
不行……疼……用力……好疼……
我又氣又惱地用另一隻手把這手指掰開。那一時間的疼痛使我的淚水齊上涌,但終是沒有流下來。手中的硬幣掉落在地。
“唔,傷得不輕,也不重。拿着。”他遞給我一塊手帕,接着很專業似的包紮起來。從兜裡掏出一瓶不知什麼東西,用紗布蘸了就往傷口上塗。
這是什麼?疼啊——
這回,我的眼淚“刷”地一下全奔涌出來了。我總算知道他遞給我手帕的用意了。
“疼吧?這是過氧化氫溶液。它雖然會讓你很疼,但具有殺菌……”他又滔滔不絕地講起來。這人的話未免太多了吧?
“還好是傷了左手,”他邊包紮邊說,“你不是‘左撇子’吧?”
“……是。”這人怎麼這樣?我都哭成這樣了他還要我說話!
“那你至少要有一個禮拜不能殺人了。”
“什麼?!”
包紮完畢,他俯身拾起那枚帶血的硬幣:“你是‘錢’的人吧?能用硬幣傷人的也就是‘錢’了。”
“你知道的不少,”我防備起來,“但猜錯了,我不是‘錢’的成員。”
“可是你的身手真的不錯。”他露出了特崇拜的表情,“你收我做小弟好不好?老大,以後我阿驍就跟你混了!”
我暈!
他把沾了血的硬幣遞過來:“我們就叫‘血幣’好不好?”
我剛想伸手去抓那硬幣,他卻把那東西捧在手心裡,一副憐惜外加奉若神明的表情:“這上沾了老大的血,我一定得好好保管纔是!”
我狂暈!
“‘血幣二人組’,哈哈,多好聽的名字啊!”他好像特陶醉。
“‘血幣二人組’?‘血幣’?”我心頭一亮。是了,我可以以此來證明給“錢”看,他們把我開出“錢”是多麼大的錯誤!我是個多麼優秀的殺手!但是,有個問題,“我怎麼相信你?”
“老大,你剛纔也看到了,我根本手無縛雞之力,你剛纔不是差點兒要了我的命?”他又換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高年級的學生都這樣善變麼?
“你難道不怕?殺人的營生你也不怕?”
他拍拍胸脯:“那有什麼可怕的!老大,要是你怕的話,我來保護你!”
我沒法不暈!
“老大,我叫於倫驍,你可以叫我阿驍。不知老大的芳名?”
“尹茗。”我答,“我是初二、7班的。”
“初……二?!”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小……小妹妹啊?!……啊不——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