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家時,我有點兒癡呆,至少現在看是這樣的。忽略了一切疑點,只默默地回味着亡青大師的“無心”。大概天快亮時才睡着,早晨被阿驍的叫門聲吵醒,精神特萎靡,阿驍卻是興奮有餘。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恍惚——那時我是這麼認爲的——阿驍在近一年內沒有再接任何生意。我不得不慢慢地調整心態。我畢竟只有“歲幣”的水平。
而現在,我卻瞭解了真相,殘酷的真相。就像剛纔那一場廝殺,不,比那廝殺更甚,因爲,我感覺心在滴血。那種疼痛,不是硬幣劃在身上可比的。
——這種痛,似曾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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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大,”阿驍在廚房做早點,“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我一邊收拾書包一邊答,“我還奇怪呢,今兒怎麼心血來潮一大早來我這兒給我做早點。今兒是什麼日子啊?”
阿驍關掉排風扇,端着早點出來,有點兒不滿意地說:“真不記得啦?老大,去年的今天我們認識的啊!”
“是嗎?”我問,“沒什麼特別的吧?難道要記住和每個人相識的日子嗎?”
阿驍似乎有些失望,卻只笑了笑:“是沒那麼必要。來吃早點吧。時間不早了。”
“哦。”我坐到桌旁,夾起荷包蛋,正想咬,想起件事,“阿驍,我覺得我差不多恢復了。”接下去便是一大口。
阿驍瞪大眼睛:“就是說可以接新的生意了?”
“嗯。”我吃得津津有味,“好吃!阿驍,你的手藝真是不錯!”
“嘻嘻,雕蟲小技啦!能給老大做早點,又能得到老大的表揚,我實在是受寵若驚呢!”他邊說邊掏出張照片,接着說,“佴奈,27歲,銀元集團董事長方天澤的秘書……”
我差點兒沒噎到:“你倒是敬業!”
2、
稍微休整一下,轉天晚上我便行動了。
佴奈的公寓有點兒偏僻,我騎着車子繞啊繞啊,總算是找到了。看來以後要先弄張地圖才行。
佴奈還沒回家。
我大大方方地往沙發上一坐,邊觀察這兒的環境,邊等佴奈。好像過了沒多久,鑰匙開門聲便傳來。是佴奈回來了。
美女啊!比照片上還要漂亮!
她看見我,似乎不很驚訝:“你就是那死鬼的新情人麼?這回這隻怎麼這麼小?小傢伙,你成年了嗎?那死鬼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就這樣毀你自己?你除了年輕,還有什麼?早晚還不會像我這樣?那死鬼一另結新歡,舊愛就成了障礙……”
我聽得稀裡糊塗,好一會兒才理出頭緒,敢情她是把我當情敵了。她所說的“死鬼”,不會就是委託人吧?
“小傢伙,”她還在說,“我勸你早些離開他,免得後悔。”
我不想廢話。趁她似乎是說渴了迴轉身去斟水時,一枚血幣疾速發出。令我驚奇的是,她敏捷地一彎腰,閃過了暗器。地上只落了她的少許髮絲。
血幣撞到牆上,又彈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佴奈忽然跌坐在就近的沙發上,手裡的水杯也落了地,碎了。
“你是‘錢’派來的……”她的目光突然變得頹然而迷茫,“我沒有背叛,爲什麼要背叛我?”
“我不是‘錢’的人,我是‘血幣’。”這是迄今爲止我第三次重申我的身份。真煩。
“我沒有背叛……”她仍在控訴一般地自言自語,“我只不過是愛上了他,懷了他的孩子而已。我沒有背叛……”她是怎麼了?心理防線全崩潰了麼?我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啊!
“我沒有背叛……爲什麼……要背叛我……”她重複着這句話。
我倒不知所措了。這大姐要是清醒的話,我還能正常地下手;而現在面對這個“精神錯亂”了的女人,我卻下不了手了。
她以爲我是“錢”的人,然後她就這樣了。爲什麼?她一再說自己“沒有背叛”,難道她自己就是“錢”的一員?
這過程未免太突然和不可理解。我才上初三而已,這世界真是複雜,複雜得可怕。
“我沒有背叛……”佴奈還在說着,突然從沙發上躍起,“撲通”就跪下了,“老大,我求求你,讓我和他在一起吧。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錢’的事,我發誓以後也不會有的。我是‘歲幣’,今年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保證每年按時完成任務。老大,讓我和他在一起吧,”她抓住我的手,“求求你!求求你……”
我的頭一陣發矇。我現在的反應速度一定比ENIAC還慢。
“求求你!求求你,老大……”她依舊抓着我的手不放。
看她的樣子,多半是精神失常了。殺一個這樣的人,我下不了手。但是留她這樣子也不是辦法啊,她就快當媽媽了吧?
……就這麼辦了。
我掙脫開她的糾纏,躍起,跳離。在距她兩米的地方,我發出了第二枚血幣。
似一顆流星劃出絢爛的弧度。
如果那真是流星,佴奈的願望就會實現的。那是流星嗎?不是,所以恐怕她的願望……但只要那個男人是真心愛她並願意繼續愛一個新生一般的她,那麼她的願望會實現的。
血幣順利到達目的地。我的工作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