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街上熙熙融融,比昨日熱鬧了許多。強子和鐵蛋、康兒信步走在街上,欣賞着街邊的各種東西,慢慢向縣城中間走去。
今天是集日,四里八鄉都來趕集,人比往日要多出很多,街上的東西也比平時多了好多。街上依然看不見鬼子,估計對集市不感興趣,或是上司不讓出來。可是皇協軍以及警察卻隨處可見,有的裝模作樣的執行公務,看誰不順眼就要檢查良民證,甚至要搜身。更多傢伙賊眉鼠眼,專盯男人的腰包和女人的屁股,隨時準備伸出骯髒的爪子。
強子三人儘量躲着僞軍警察,看見警察欺負老百姓也只能裝聾作啞。小不忍則亂大謀,在遊擊軍呆了這麼長時間,特別是經常外出偵察,什麼情況都遇到過,什麼事情都經歷過,這種事情強子知道怎麼應付,絕不會熱血沸騰,冒然出手。
快到縣城中間了,前面排起了幾路長隊,所有人都靜悄悄的,眼巴巴的看着前面,臉上充滿了期盼,更多的是焦急和無奈。他們前面有一排房子,比其他房子明顯高出一大截,房子正面上方裝裱着“王記大藥房”幾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這幾個字強子認得,估計來這的人都認得,即使不認得也都知道是什麼地方。
強子對鐵蛋暗暗打個手勢,鐵蛋立即領着康兒慢慢向人羣外面走去,邊走邊撓癢癢,活脫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鐵蛋本來就是流浪兒,扮演這個角色算是返璞歸真。康兒一直跟着爺爺,飢一頓飽一頓的,跟流浪兒也差不了多少。兩人在後面來回遊蕩着,只要沒有鬼子漢奸過來就不管,那些警察僞軍過來就往人羣裡擠一擠,爲強子打掩護。強子在前面排隊,不時跟其他人嘮叨幾句,看到別人都非常焦急,他也跟着瞎摻合,顯得比別人都着急。
等候的時光異常難熬,分分秒秒都顯得格外漫長。一個多小時後,強子終於擠進了屋子,眼睛掃視一圈,看清了整個屋子的情況。
屋裡非常寬闊,至少有六七間房子那麼大。長長的櫃檯把屋子隔爲兩半,櫃檯裡面是藥架,藥架上擺着各種藥物,絕大多數都是各種各樣的中草藥,只有靠西邊的幾個藥架上擺着西藥。西藥櫃檯前也有人排隊,但人數比中藥櫃檯前要少一些。
強子排的是中藥的隊伍,前面還有四五個人就到櫃檯了。他懊惱的拍拍腦袋,暗怪自己沒有問清楚,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可是責怪也沒有用處,他轉身走到西藥隊伍後面,老老實實再次排隊等候。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強子再次進了屋子,眼巴巴看着櫃檯裡面。櫃檯裡一個三十多歲油頭粉面的傢伙一隻手取藥,另一隻手用筆在藥盒上亂胡畫着,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着,好像這些買藥的人欠了他什麼似地。
前面一個人被罵的面紅耳赤,手忙腳亂的拿了藥就往外走。剛走幾步又返回來,走到櫃檯前面怯生生的問:“請問大……大夫,這藥咋……咋吃啊?一天吃幾頓?一頓吃幾片?”
“上面都給你寫清楚了,你不識字還是都瞎了眼?這個藥一天三次,一次兩片;這個藥一天兩次,一次三片;這個藥一天一次,一次一片……”油頭粉面非常不耐煩的指着幾包藥說着,問話的人云裡霧裡,越發糊塗了,可還得點頭哈腰,生怕油頭粉面不高興。
“大夫,要是藥吃光了病還沒好咋辦?”那個人硬着頭皮又問。
“咋辦?再來啊,這個藥不頂事就換別的藥,總有一種藥能頂事的。只要你有錢,藥多的是,保準有你吃的……”油頭粉面皮笑肉不笑的說着,聽得人脊背直髮涼。這哪裡是治病?分明是品嚐西藥,品嚐對了或許能治病,品嚐不對只能繼續品嚐。那個人沒辦法,搖搖頭走出了藥店。好賴是西藥,總比沒藥強,有病就得吃藥,吃藥就得來這裡,因爲別的地方別說西藥,連中藥都買不到多少。
“下一個,快點!”油頭粉面高聲喊着。
“哎!來了,來了……”強子忙不迭地走到櫃檯跟前。
“咋的了?買啥藥?買多少?”油頭粉面頭也不擡。
“大夫,我爺爺一個月前上山砍柴不小心摔斷了腿,看了好幾家中醫都不見好轉,只好來縣城買點西藥試試。請問大夫吃啥西藥比較合適?我想多買點,多吃幾種藥興許好得快。”
“哎!這就對了,總算有腦瓜子靈便的人了。有病就得吃藥,小病吃少點,大病就得多吃,還要天天吃,吃的時間越長病就好的越快。我這裡啥藥都有,啥病也能治,只要還能出氣,就沒有治不好的病,就看你銀子多少了……對了,你帶了多少錢?有錢就買點好藥,錢少只能買普通的藥……”不知是看強子順眼,還是心情高興,油頭粉面臉上堆起了笑容,眼睛滴溜溜盯着強子口袋。
“大夫,我家裡窮,沒啥錢!爲了給爺爺治病,我把家裡唯一的牲口在集上賣了,湊了點錢。請大夫給點好藥,多給點,只要能治好我爺爺的病,我們全家人都給您磕頭……”強子抖抖索索摸出一把大洋,戰戰兢兢放在櫃檯上,怯生生的看着油頭粉面。
“嗯!不錯,能把家裡的牲口賣了治病,說明你很有孝心嘛!我最喜歡有孝心的人了,看見有孝心的人就想幫一把。這點錢按說買不了啥藥,看在你盡孝的份上,我就豁出去了,給你弄點好藥。”油頭粉面數了數大洋,又放在耳邊聽了聽,轉身進了櫃檯後邊一個小門。
不大一會,油頭粉面拿了幾盒藥出來:“年輕人,這都是好藥,可值錢了,外面根本買不到。哎!你識字嗎?家裡有識字人嗎?”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我不大識字,我弟弟多少認得幾個字。”
“那好,我在藥盒上寫清楚服藥方法,回去就按寫的方法吃藥。另外,我給你個袋子,別人看見這個袋子就不查你了。”油頭粉面拿出一個紙袋子,袋子上面寫着“王記藥鋪”幾個大字。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強子把藥裝在袋子裡,點頭哈腰的出了屋子。那個油頭粉面目送強子出了屋子,一臉的奸笑。
此處香麪館裡,強子和三河、連三、胡進錢坐在一張小桌子上吃着哨子面,邊吃邊小聲說話。鐵蛋、賈全、小東和康兒坐在旁邊的小桌上,桌上擺了幾個菜,幾個人邊吃邊大聲說笑。其他人只聽見鐵蛋幾人的吵雜,根本聽不見強子他們在說什麼。
“媽的,那麼多大洋就買這麼點藥?這也太……”胡進錢嘀咕着。
“是啊!這還是那個油頭粉面的傢伙看面子給的,別人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就是不知道這是啥藥,咱也沒人懂這玩意。”強子說。
“回頭找個人瞅瞅,要真是好藥罷了,要是哄咱們……”
“哄了還能咋的?莫非去找茬?別忘了咱們出來時幹嘛的,就算上當受騙也得忍着。哎!三哥,你們弄到藥了嗎?”
“沒有,一點藥都沒弄到。那幾個診所根本沒有西藥,連中藥都不多。生意都不好,誰也不敢囤積太多的中藥,再說也沒那麼大的本錢。何記藥鋪藥品稍多一些,但也都是中藥,沒有一顆西藥。我跟夥計聊了幾句,夥計說現在日本人查的非常嚴,所有診所藥鋪都不許賣西藥,連治療槍傷的中藥都不許賣。他還說那個王記藥鋪老闆跟憲兵隊長是好朋友,和聯隊長關係也不錯,還跟日本人洋行合夥做生意,只有他們敢賣西藥,但也只是普通的西藥,像那個啥盤啥西林之類的西藥就不敢公開賣。”三河小聲說。
“我估計那個王記藥鋪肯定跟鬼子有來往,要不然咋敢公開賣西藥?聽康兒說這個王記藥鋪就是那個王官爺後*的,那個王官爺不是好東西,看來後代也沒幾個好玩意。連三,鬼子醫院能不能進去?”
“我和*在鬼子醫院附近貓了半天,發現出進醫院的全是鬼子,連傷員也都是鬼子,沒有一個漢奸。醫院門口站着雙崗,四周都用高高的院牆圍着,院牆上面還拉着鐵絲網,聽說一到晚上鐵絲網就通上電。我裝作不知道往醫院跟前走了幾步,哨兵立即端起步槍,嘰裡咕嚕朝我大喊,槍栓拉的直響,嚇得我一溜煙跑了。”連三小聲說。
“看來還得在那個王記藥鋪想辦法,別的地方都行不通。三哥,何記藥鋪那個夥計人咋樣?知道王記藥鋪的事情多嗎?”
“他就是個年輕夥計,似乎知道的不多,就給我說的那些也都是聽說的,自己並沒有看見。倒是普濟堂那個老中醫挺神秘的,似乎啥都知道,可就是不說,估計也不敢說。”
“走,咱們去普濟堂!”強子抹了一把嘴,擡腳出了麪館。其他人也三三兩兩走出麪館,從不同方向朝普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