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憶懷首先看了眼單單隻圍了一圈的帳篷,當她被告知如此簡單的軍營竟然就是身居武將最高位的純飛星的軍營時,面部表情明顯有着震驚,心內止不住地發話道,“好歹一個大帥,軍中冷清窮困是於情於理,可這種的簡直就是窮出了與他身份不相匹配的地步,我見着任何一個官位沒大帥高的武官軍營都比他大上幾分。”
燕木昭見着同其他軍營比起來就是滄海一粟的純府軍營,心底對純飛星燃起了生不逢時的嘆息聲,心道,“寧做驍國白丁,莫做權貴顯要。寧當千家走狗,莫行潔身自好。”
純覓清帶路,領着幾人向前走,衆人陪着他穿過了一頂頂帳篷,直到來到圈裡最大的一頂帳篷門前,純覓清走在最首,率先掀了門簾,二話不說就踏進了帳篷裡,後面幾人見狀,也跟着純覓清的腳步一個接一個的掀了門簾進入帳篷裡。
純覓清一走進帳篷裡,對上的便是坐在桌子前的金君滿不敢置信的目光,驚愕道,“純小將軍?!你……回來了?”
金君滿震驚過後,瞥眼又見着了被純覓清扛在肩上的樑問夜,一時語塞,隨即沒眼看的轉過了目光看向純覓清身後的驍呈哲和新秋,換地問道,“那一窩黎軍呢?”
純覓清放下樑問夜,樑問夜邊落地邊答道,“被我殺光了。”
金君滿不可思議道,“殺?殺光了?”
樑問夜嗯道,“血沾了我一身,不換都不行。”
樑問夜轉身,將自己血流成河的身上完完整整的展示給了滿眼充滿震驚的金君滿看,金君滿一瞧,登時挪開椅子起身,坐在他對面的純飛星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完完整整的將樑問夜那沾滿血的身上給看了無數遍,卻始終不能夠相信此等奇事。
純覓清注意到了攤平在金君滿和純飛星圍着的桌子上的一張黎軍陣營圖,見着圖上畫的黎軍陣營那麼大,讚歎道,“不錯不錯,金校尉的記憶力仍舊羨煞我也!那麼大個陣營圖,你都能一下子就全畫出來,只要有了充足的策劃時間,我們大獲全勝就不是個問題!”
純飛星嘆氣道,“二愣子,我們的軍糧都沒了,戰士都得餓着肚子,哪還有力氣打戰?”
純覓清大氣道,“爹!看好我身後的兩位大款,改改口罷!”
純飛星大喜過望,全神貫注的看着純覓清身後,驚喜道,“救星!”他將目光停留在雙燕的身上,神情感動,喜極而泣道,“弟兄們……又有吃飯的靠山了!”
燕木昭無奈扶額。燕憶懷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心道,“厚顏無恥!”
驍呈哲心涼了一大截,心內欲哭無淚道,“你倆就不能沉下性子嗎?當着人面就指着要靠山,你倆叫我以後怎麼跟大姐大單獨相處???”
純覓清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帳篷門口,一把取下放在門邊的號角,神情穩重的撞開門簾走到了外頭。只見他將手中號角塞到口中,朝天賣力吹了起來。隨即,一陣‘呼呼呼——’劇烈的號角聲便在主軍帳篷外炸開,號角發出的聲音很大,當純覓清吹到第二下時,原只炸在主軍帳篷外邊的號角聲已經蔓延到了四面八方。一時半會兒,整個軍營都充滿了‘呼呼呼——’綿延不絕的號角聲。
號角聲一出,原先毫無動靜的軍營瞬間就傳出了接二連三的‘噠噠噠——’腳步聲,聽到號角聲的純軍們火急火燎的掀簾而出,亂七八糟的向主軍營外匯聚而去。
聽着了綿長的號角聲,雙燕和驍呈哲、新秋、樑問夜也尋聲走出了軍營,站到了純覓清的身後,靜等他的下一步操作實行。
純覓清接着吹着號角,專心致志的注意着匯聚到他面前的純軍們,純軍速度極快,號角一出,不到四分鐘,整個軍營裡的人就都聚集在了一塊兒,整整齊齊的排好了隊伍,規規矩矩的站立着,靜候軍令。
純覓清放下號角,喊道,“報數!”
隊伍立時像起了霹靂,一道道聲如洪鐘的男音接二連三的徹響整個軍營:
“一!”
“二!”
……
“一百九十八!”
“一百九十九!”
“二百!”
二百聲男音過後,第一排爲首的將士挺立着前胸,嘶吼道,“報告將軍!人數已齊!”
燕憶懷心道,“就這麼點人數,怪不得黎軍第一個找上的就是純軍軍營。”
純覓清正容亢色道,“衆將士聽令!從今往後,燕相國子女便是你們的上司,你們稱之燕少爺爲‘軍師’,稱之燕小姐爲‘副軍師’,如若有令,不得違抗!”
將士們齊聲道,“是!屬下見過軍師與副軍師,請受我們一拜!”
燕木昭一本正經地道,“這聲軍師,燕某受下了。”
燕憶懷掃視了一眼純覓清,道,“問都不問一下,直接拉了我倆給你們當軍師,待遇不好可說不過去。”
純覓清保證道,“我以我純氏滿門顏面擔保,如若你們受到了半分不滿,都願降爲二位軍師下屬,全聽軍師們指揮。”
燕憶懷心道,“滿門將士淪爲我倆下屬,這可真風光無限。”
燕憶懷答應道,“質量纔是我最注重的,要是你軍戰鬥力無論如何也提升不了,我就要退款。”
純軍激動道,“純氏軍隊!無可挑剔!”
燕木昭說明道,“純軍戰力早已名聲在外,我一屆文人也有所耳聞,單憑傳到我耳中的大帥戰功一舉,燕某就足以對純軍滿懷信心,我決計不會懷疑你們的戰力。純軍軍糧被燒一事,可否說明?”
樑問夜鄭重其事道,“千軍帶了火藥,從空中襲擊,我們沒能防住空中,已被定爲我軍污點。”
燕木昭問道,“黎軍得知純軍陣營,可是爲何?”
純覓清悔不當初道,“爆出我軍陣營的人穿着千軍軍服,以千將軍鏟亂的名義混在千軍之中,趁機摸清了我軍陣營,大部分都怪我無心記下每日鏟亂的人臉。”
鏟亂是太后專爲保護千家勢力所設定的辦法,每當官場上有家族勢力翹首以盼,千家都會時不時暗中觀察,文官爲暗中觀察,以千太師與另家家主互送書信爲探索。武官則爲替查,定時讓千軍到另家軍營裡檢查。如果有家有希望與千家肩並肩,都會受到朝廷的擠壓,更嚴重的甚至是滅門。燕家翁家之所以能長久,正是因爲燕軍敖一直舔着千家的腳,翁太師以禮相待千家,尊稱千太師爲前輩,兩家才獲得了太后的支持與器重,在朝堂上蒸蒸日上,避免了被千家剷除的風險。久而久之,惴惴不安的大家族們將千家斬草除根的操作稱之爲鏟亂,但凡經歷過鏟亂的人家,都險些把千家當成皇帝供着,而驍歡這個真天子卻成了可有可無的人物。
樑問夜否認道,“無名小卒的臉不值得你記!怨不得你!”
回憶着在路上時燕木昭與樑問夜的對話,現在又得知了鏟亂的作用後,燕憶懷算是大概瞭解了驍國的局勢,心內恍然大悟道,“實權在太后手中,千家完全能替代皇上的存在,這正是一個妥妥的外戚專政的局勢。”
燕木昭宣佈道,“日後不會再出現混入臥底一事了。”
純覓清搶先道,“我軍將士無需再記,就這寥寥二百人,弟兄們又是常年擠在一個窩的,誰的臉熟誰的臉生都記得一清二楚,皇上大概率也不會再給我軍塞人了。”
燕木昭道,“我目前不太瞭解你們的生活作風和行事態度,我當任軍師的這幾日,將會對你們進行一一的調查,得出結論,這樣才能從你們的身上分析出缺點,再想方設法一一改正,希望諸位不要放鬆懈怠,使我誤會。”
純覓清大氣道,“放鬆罷!我軍屢立戰功不是白來的!”接着,他又向燕木昭問道,“可還有什麼需要對將士們進行詢問的?”
燕木昭道,“無需。”
樑問夜下令道,“解散!”
此言一出,原先密密麻麻的隊伍一瞬間向四面八方分散開來,伴着陣陣‘噠噠噠——’略微沉重的腳步聲,一個接一個的往各自的帳篷裡鑽去,直至將主軍營外給騰空。
燕憶懷注意到純軍走路時都會發出沉重的聲音,忍不住問道,“你軍的腳上也佩戴了鐵器嗎?”
純覓清答道,“正確!他們的腿上都帶着鐵護腕,我軍將士每人都有一匹馬,每次打戰時都能騎在馬上打戰,只要將士們把自己的全身遮掩的密不透風,通通塞上能抵禦劍尖的石頭、鐵之類的硬物,這樣無論敵軍的武器尖銳的有多麼直擊人要害,都會在自信滿滿的將劍刺入要害時感到劍上一硬,要是猶豫半響,都會被我軍將士尋到時機,讓敵軍一劍喪命,受傷的可能性大大減小,獲勝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這,便是我軍能一次性斬下無數敵軍的訣竅!”
說着說着,純覓清忽然走到了燕憶懷身前,附耳道,“這是我軍獲勝的訣竅,也是秘密,除軍內人一律不準外傳。”
同燕憶懷說完後,純覓清又同樣走到了燕木昭的身前,附耳與他說了這件事。
燕憶懷道,“這麼說,你軍將士們基本上都力大無窮了?”
樑問夜道,“正是因爲這點,所以自願來我軍當兵的人少之又少,分明是這麼好的一個保命法子,他們爲何不要?”
燕憶懷道,“你可別看大了世上的所有人,不是人人都有能承擔得起重物的能力,相反,硬撐搞不好還會適得其反。”
樑問夜思考道,“副軍師說的也在理,可我還是覺得,只要堅持就沒什麼不能夠承擔的。”
燕憶懷道,“換條思路罷,要打勝戰,不一定要身強力壯,腦子聰慧照樣是把好劍。”
驍呈哲心內吐槽道,“師嫂你不是都把這種堅持就能勝利的道理給背的滾瓜爛熟了嗎?那請問你的文化怎麼還是稀爛的一批?堅持的心思全被武一門給吞了嗎?”
燕木昭道,“不過,我認爲,當下軍中最要緊的應當是糧食。”
新秋道,“我方纔去問了大帥,他說純夫人去借糧了,憑着她的人緣,應當借得到一些糧。”
驍呈哲道,“那不得更需要準備了?”
新秋不解道,“夫人不是都去借了嗎?幹嘛這麼不放心?”
驍呈哲道,“你沒看過附近,那全是千軍軍營!”
新秋失望道,“到底是我孤陋寡聞了,我們可真是走了黴運!被災星給纏上了!”
燕木昭請求道,“勞煩來人遞我書信,我要寫信送去京城,告知爹爹我們的所在地。”
這回衆人可以不再希望燕木昭能讓燕軍敖給他們送錢糧過來了,畢竟燕軍敖對千家的舔可都名揚整個朝廷了,純家與千家一直都是朝廷上公認的政敵關係,燕軍敖要是送了東西支助純家,那豈不就是明面與千家爲敵嗎?燕木昭送信而去,絕不可能告知燕軍敖他要幫助純家,絕對是謊報幫助的人的名字。純家都意識到了這點,他們也會通情達理的不讓外人傳出營中二位軍師的名字,導致一場家庭大戰就此引發。
接過書信,燕木昭藉着金君滿的名義在紙上寫上:受邀而來,我和小憶將會幫助金校尉,爲金校尉出謀劃策,希望儘早剿滅黎軍,木昭期間絕不會向父親請求什麼東西,也會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望父親批准,敵軍一滅,孩兒必定滿載而歸。
寫完了書信,金君滿站在燕木昭身後看完了他在紙上寫下的一字一句,抱拳感謝道,“能借用本官的名義爲大帥辦事,本官感激不盡。”
純飛星笑道,“此戰一過,皇上必定會嘉獎你倆,到時,你們可就是真的光宗耀祖了。”
金君滿承諾道,“到時,大帥一族的功勞也是功不可沒,皇上就是再怎麼不敢,也必須要嘉獎!”
純飛星無所謂道,“嘉獎也好,忽略不計也罷。我早已習慣一貧如洗,可校尉和燕少爺小姐,你們的功勞和獎賞一定要有,我將我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們的身上,只要你們加官進爵,我做夢都能笑醒。”
金君滿絲毫不讓步,他抓住純飛星的胳膊,堅定地道,“大帥必須要有嘉獎,不然,身外之物,我一個都不要,全讓給那些白丁可好。”
“想白乾啊?”純飛星無奈的笑着看着金君滿那張認真的臉,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自豪道,“怪乎是我救下的,口口聲聲都要知恩圖報,品性優良的好官啊!隨了我!說出去都是面上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