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腦子轉着“懷孕”二字的安格瑪駐足停步,觀望了起來。
眼前可是艾澤拉斯早期設定中最著名的反派人物,後期真相揭露(設定更改)後的“光與暗之子”。
雖然此時的伊利丹,還沒有吸收古爾丹之顱裡的邪能,成爲半惡魔的存在,可也是無比強大的傳奇強者,不僅精通各種上古月亮守衛的法術,還旁通精湛的近戰技巧,是艾澤拉斯英雄裡第一梯隊的頂尖強者。
這位暗夜精靈一族的魔法天才,對任何法術都趨之若鶩。年輕時於月亮守衛羣體中任職時,被穿越而來的上古三人組裡的羅寧與克拉蘇斯那一手精湛的施法能力,震撼得驚爲天人,還曾向羅寧請教過一些實際上出自後世的魔法理論。
至於羅寧的學識究竟傳授給了伊利丹多少,又給後者帶來了怎樣的改變,安格瑪就不得而知了。
“時隔一萬年之久,我終於再一次見到了您。”
伊利丹擡起頭來,已和早先與哥哥瑪法里奧進行言語交鋒時截然不同,變得無比恭敬,甚至有些……
虔誠?
安格瑪找不到更恰當的詞彙來描述自己的感覺了。
不過既然已經知曉自己必將在上古之戰中留下濃重一筆,且那時的實力恐怕已經達到某種不爲人知的層次,有瑪法里奧在前,伊利丹此時的表現對安格瑪來說,倒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只是一時間有些沒能接受罷了。
安格瑪甚至在想,伊利丹會不會也同樣向自己請教過什麼魔法知識?
魔法學識固然與實力相關,因爲不達到一定層次,就無法觸及到那一層次的知識,更遑論實踐。但安格瑪腦海中的學識,可是盡皆來自於高等精靈近萬載以來,無數才望俱隆的先輩對上古時期的奧術知識不斷進行去蕪存菁,推陳出新,總結深化出來的寶貴知識。或許在某幾個有限的方面,弱於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中的上古暗夜精靈奧術傳承,但總的來說,仍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
對於伊利丹這樣的魔法天才而言,哪怕只是這寶貴知識的隻言片語,也足以給他開啓一條嶄新的道路了。
“伊利丹,我警告你,先知有自己的使命。如今的先知,只是一名平平無奇的血精靈魔導師,不要讓任何人知曉先知的身份,更不要……影響先知的‘工作’。”瑪法里奧突然警告道。
平平無奇?
安格瑪不由一怔,旋即苦笑起來。
其實這麼說也沒錯,對身兼暗夜精靈領袖與塞納里奧議會大德魯伊重任的瑪法里奧來說,安格瑪現在正“扮演”的三席魔導師角色,確實是平平無奇的。
不過瑪法里奧的話語,也讓他明白過來,原來伊利丹對於“先知”身份的由來,也是非常瞭解的。
但接下來的話,卻讓安格瑪心裡一緊。
瑪法里奧注視着伊利丹,板着面孔寒聲說道:“如果你再一次讓先知進退兩難,我絕對會剝奪你的自由。”
安格瑪心裡一緊,“又一次”是什麼意思?“進退兩難”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伊利丹還給上古時期的我製造過什麼麻煩?
這種信息不對稱的感覺非常不好,在場其他人誰都知道他都做過什麼,唯獨他自己不知道。
“放心,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伊利丹歉然道,只是誰都能聽出來,他語氣里根本就沒有多少歉意,似乎並不在意自己曾犯下的“錯誤”。
這反倒讓安格瑪越發狐疑起來,以伊利丹特立獨行的行事風格來看,恐怕還不是什麼小錯……
就在他念頭飛轉時,伊利丹也在不露聲色地觀察着他的表情,突然微微皺了下眉毛,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有些疑惑。回過神來的安格瑪發現伊利丹正緊盯着自己,心中猛地升起了強烈的警覺。
他馬上意識到,這一前一後的念頭雖然沒表露在臉上,但縱使自己兩世爲人的閱歷加起來,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十多年而已。論城府,又怎能逃得過眼前這等活了一萬年,洞察力早已細緻入微的老怪物?
安格瑪尚未洞悉時間的奧秘,但凡涉及到時間線的事情都必須考慮到最壞的可能,與這些曾和自己有過過往的歷史人物相處時,總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伊利丹和他的哥哥瑪法里奧可不一樣,行事不拘泥於一格,甚至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的。若是被他知道如今的自己,還沒有成爲一萬年前那個強大的先知,指不定還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甚至有可能影響到未來必將穿越回一萬年前的自己,進而在上古之戰的時間節點上產生蝴蝶效應,改變這一萬年來的所有歷史進程。順着這層邏輯去想的話,安格瑪如今賴以存身的時間線,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自己更是會消失得一乾二淨……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想必時間線早在伊利丹起心動念的一剎就會予以迴應了。既然最壞的結果並未發生,安格瑪現在還好好的,是否就意味着……這顧慮是沒有必要的?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思考方向十有八九是錯誤的,但有限的腦容量還是被佔得滿滿當當的,險些死機。
“就我這邏輯思維能力和智力水平,真不知道是怎麼洞察時間線的奧秘的……恐怕連成爲法師都是運氣使然。”
已然安下心來的安格瑪在心裡自我吐槽了一句,
清空腦海裡的雜念後,他徹底放鬆下來,開口說道:“沒錯,我只是一名帶領族人,前來搜尋神器的血精靈魔導師,僅此而已。走出這座監牢以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做任何超出自身角色能力範圍的事。同時我也不希望因自己的出現,影響到你們的任何決定……做你該做的,伊利丹。”
這話其實找不到半點漏洞,因爲……
安格瑪說的是實話。
他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謹遵您的教誨。”伊利丹收回目光,頷首說道。另外兩人也分別做了迴應。
安格瑪想了想,因爲擔心自己的“預言”會影響到不久後伊利丹的決定,他還是沒有把對方不久後,就會得到自己需要的古爾丹之顱的事情說出來。
就在泰蘭德打開牢門,喚來看守者,帶着伊利丹前去拿取自己被嚴密看管的個人物品時,瑪法里奧來到安格瑪身邊,又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先知,我尊重您釋放伊利丹的決定,但我還是顧慮重重。我有種預感,恐怕伊利丹會辜負我的……”瑪法里奧看着伊利丹的背影,表情有些掙扎,搖頭嘆息道:“信任。”
大德魯伊,你的直覺很敏銳。
安格瑪心想。
縱使你們的兄弟之情,早在一萬年前伊利丹創造了又一個永恆之井時,就已形同陌路,但這一次的分歧,將導致你們的徹底決裂。
“或許用‘信任’這個詞太勉強了吧。”最後瑪法里奧又補充了一句。
安格瑪擡起頭來,看向偉岸的大德魯伊。
“我有件事想問你,大德魯伊。”
安格瑪算是族人中比較高的,如果換算成上一世的長度單位,比男性血精靈的平均身高一米八要高上一些。但即便是這樣,在瑪法里奧面前,還是宛若姚明面前的小矮人。
作爲最高的人型種族之一,暗夜精靈男性普遍有着兩米五的身高,瑪法里奧更是其中高人一頭的,如果再算上頭頂因常年沉眠翡翠夢境,形體上發生變異而生長出來的那一對長長的鹿角,都能趕上一個半的安格瑪了。
還沉浸在憂慮中的瑪法里奧回過神來,恭敬答道:“嗯?我一定知無不答。”
“瑪維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麼?”
安格瑪認真問道。
哪怕隨着這幾天的相處嗎,他發現瑪法里奧對自己百般信任,沒有半點歹心。但出於自我保護,他還是不願暴露自己的任何秘密。
既然瑪法里奧也一副知曉瑪維對自己怨念頗深的樣子,以這種方式詢問,無疑是最保險的方法。
瑪法里奧還以爲問題是關於伊利丹的,卻沒想到是關於感情。因爲安格瑪的語氣倍感意外,雖然維持着恭謹的表情,一副唯恐失敬的樣子,但還是忍耐不住笑意,含笑道:“隱瞞?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您的問題。”
“只需要如實作答就好,沒關係。”。
“請您原諒我的不敬——您知道的,我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此生只有,也只會有泰蘭德一個伴侶。”
瑪法里奧上來先解釋了一通,隨後停頓了一下,仔細斟酌着用詞,緩緩說道:“但如果我走到哪裡都招人喜歡的話,唔,我是指女性,恐怕泰蘭德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會多有不滿的吧。”
這信息量有點大啊……面對不太敢說真話的瑪法里奧,安格瑪循循善誘道:“你是說……瑪維在爲了別人爭風吃醋?”
瑪法里奧肯定的點了點頭,“尤其是……‘別人’還不止一個。”
不止一個?聽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安格瑪撓了撓臉,不可避免地產生了遐思,可緊接着他就心裡一寒,沒由來地想到了蘭娜瑟爾面色鐵青的樣子,一下子清醒過來,心想這事最好還是不要讓她知道。
“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常常在翡翠夢境中一沉睡便是上千年的時間,我想這對泰蘭德而言,也是非常不公平的吧。難得的是,她能理解並接受這一點。”瑪法里奧的表情端正起來,顯然深感於伴侶的諒解。
安格瑪知道,對方是想以自身的經歷,旁敲側擊地提醒自己,“自己”這一萬年來不常陪伴瑪維的事實。可他連與瑪維產生感情的起因經過都不知道,至今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態,想得到的答案自然不是這個。
他剛要繼續發問,卻發現瑪法里奧沒了下文。
“就這麼多?”
瑪法里奧點了點頭,就像在說對啊,就這麼多呀。
敢情饒了一個大圈子,要說的只有這麼一丁點。
“那我與瑪維是……”橫豎都繞不過最核心的問題,安格瑪索性直說:“瑪維剛剛告訴了我,她懷孕的事情。”
說完他緊盯瑪法里奧的雙眼,觀察着對方的反應。他說的既不是“她懷孕了”,也不是“告訴我了”,沒有涉及任何具體的時間,別人再怎麼細思他都不會有暴露的風險,反而會因爲前面的鋪墊,被引向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
“懷孕?”瑪法里奧吃驚道,“我沒聽錯吧?艾露恩在上,這簡直是我族的榮幸——先知的孩子竟然流淌着我族的血脈!我馬上把這好消息告訴泰蘭德,要她從月神殿中調派最有經驗的接生者……不不不,先知,您的孩子幾個月了?唔,現在需要的是安胎,月光林地自然之力濃郁,是個比較適合安養的地方,我馬上命人準備沿途所需的……先知,在孩子降生以後,請您一定,一定允許我將自然之道傳授給他。對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看着喜不勝收,語無倫次的瑪法里奧,安格瑪痛苦地捂住了臉。
“大德魯伊……”
“嗯?”
“忘了這次對話吧……我有點喘不上氣,讓我們先離開這裡吧,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