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娜向四周看了看。
卡利姆多聯軍的營地連成了一片,防線從北側的塞納里奧要塞,一直延伸到了南方的南豐村——千年前的流沙之戰中,範達爾·鹿盔的兒子瓦拉斯坦戰死的地方,這位大德魯伊永遠的傷心之處,也是暗夜精靈軍隊潰敗的起始地點。
月初,曾在屠魔山谷一戰中,被安格瑪·晨星救下的戰歌氏族酋長格羅姆·地獄咆哮傷勢痊癒,率領戰歌氏族勢如破竹地突破了其拉蟲人的外圍防線。
那是一位無比強大的戰士,縱使在見多識廣的吉安娜看來,她也找不到任何能與地獄咆哮並肩的戰士了。不論是庫爾提拉斯最精銳的皇家侍衛,還是人類七國的騎士、戰士,全都不行。
那震天的戰吼聲,簡直完美詮釋了“地獄咆哮”的含義,明明非常瘦削,卻有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屢屢在數倍於己的敵人中掀起腥風血雨。
不……
還有一個。
昨天夜裡,其拉蟲人突襲了聯軍營地的輜重營。吉安娜親眼見到,一名手持木頭製成的古怪戰斧的老獸人,孤身一人突入敵陣,殺死了上百個蟲人,並將那個領頭的蟲人統領當場斬殺,化解了這次危機。
後來她聽說,那名頭髮花白稀疏的老獸人,叫布洛克斯·薩魯法爾,是瓦羅克·薩魯法爾同父異母的兄弟,一直是大酋長薩爾的貼身侍衛。此前一段時間,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最近纔剛剛歸來。
第一二次戰爭時,吉安娜還小。但她卻忍不住想,如果當時舊聯盟的將士們,面對的都是這樣的敵人,那一定是可怕無比的。
總之,月初那場大捷之後,聯軍營地便遷移到了這裡。雖然補給線會不可避免地拉長,但也能借助地勢,更好地遏制其拉蟲人的勢力範圍。
而爲了照顧整體軍力最爲弱小的塞拉摩方面,聯軍便將地勢最佳的南風村廢墟,讓給了吉安娜的部隊。整整一白天,吉安娜都在帶着人安撫廢墟里遊蕩的怨靈,忙的焦頭爛額。
在塞拉摩方面軍營地的旁邊,是暗夜精靈哨兵部隊的營地,再往西北則是新部落的營地。而戰力最強的巨龍軍團地面部隊,以及那些令人驚訝的泰坦造物部隊,則被打散以小隊的形式存在與每個營地之中。
說起來,吉安娜此番真的是開了眼界。對她……不,對所有人類,哪怕是眼界超然的達拉然法師而言,巨龍和守護巨龍都是不可觸及的神秘存在。
唯一一次直面守護巨龍,還是在近十年前。死亡之翼現身於達拉然,被她的老師和一種同僚合力擊殺——雖然後來的事情證實,那只是死亡之翼詐死而已。
再後來,羅寧深入托爾巴拉德,拯救了紅龍女王,並送回了目睹五大守護巨龍間那場曠世之戰的報告。
這便是吉安娜已知的全部。
但就在這段時間的聯軍會議上,她不僅經常見到巨龍軍團的高層人物,甚至還與化身爲人形的守護巨龍們面對面地談過話!最讓她印象深刻的,無疑便是主宰着艾澤拉斯魔法力量的魔法守護者,藍龍王瑪裡苟斯。
另外,吉安娜同樣不敢相信,那些泰坦造物的存在。
有着獅子的頭部、人類的上半身,和雄師的下半身的托維爾;體型龐碩,最矮的也有五六米高,宛若由岩石和鋼鐵打造而成的魔古人——他們似乎更願意別人稱自己爲“新魔古人”,以和叛逆的古老同胞區分開來,吉安娜不明白這是爲什麼——還有和矮人形貌相仿的土靈,以及機械侏儒……
泰坦造物軍隊,擁有遠超凡人無數倍的強大作戰能力,所掌握的奧術魔法,更是與藍龍一族並駕齊驅,還帶來了大量即使以擅長工程學著稱的侏儒也無法媲美的攻城器械……
這簡直太神奇了。
對於關乎泰坦的秘辛,由於老師的緣故,吉安娜多少了解一些。學徒時期,她甚至研究過人類起源問題,從古代傳說和史詩故事中,整理出了關於“提爾”和“古代維庫人”的部分史料記載,只可惜卻無從證實。
造物者與泰坦造物,永遠是凡人不曾瞭解的古老存在,或許早已在歷史的長河中,被時光的流沙掩埋,再也無人能管窺最初的真實。
但包括吉安娜在內,所有人都知道,泰坦造物早已不再現身人前許多年了。爲了滿足好奇心,或者說是一名合格法師的天性使然,吉安娜這幾天常常去找營地裡駐紮的藍龍,向他們瞭解關於泰坦造物的過往。
得知就在此地東南的奧丹姆地區,就是泰坦造物的大本營後,她簡直驚訝得不能自已。
當然,最讓她驚訝的,莫過於……
心念至此,吉安娜擡頭望去。
一座宏偉的城市懸浮在半空中。
縱然角度受限,吉安娜也能看到那些散發着魔法光輝的林立尖塔,每一個都有數百米高。離的這麼遠,她也能清晰感受到從城市裡傳來的磅礴魔法波動,能級之高,堪稱前所未見,就和奎爾薩拉斯的太陽井相差無幾!
他們說,這座城市名叫蘇拉瑪城,上古之戰前便存在了,是彼時如日中天的卡多雷帝國,遠近聞名的魔法之都!在上古之戰後,由於板塊運動的緣故,這座城市裡的暗夜精靈都被隔絕到了破碎羣島。
他們服從一位名叫“艾利桑德”的大魔導師的統治,據說並不喜歡生活在大洋彼岸的主流暗影精靈同胞,因爲後者對魔法的看法太過刻板教條。
其實吉安娜也這麼覺得,或者說,所有了解過暗夜精靈——唔,現在應該加一個主流暗夜精靈加以區分了——文化背景的人類法師,都抱有同樣的觀感。
在接觸過幾名蘇拉瑪暗夜精靈後,吉安娜對魔法的自豪感,被無情擊碎了。
她曾以爲,人類師從高等精靈,卻青出於藍。雲集人類最具才華的法師的達拉然,便是艾澤拉斯最爲璀璨的魔法之都,便是掌握着艾澤拉斯最深奧的魔法奧秘的所在……
可當她見過在戰鬥中施法的蘇拉瑪暗夜精靈後,卻苦澀地發現,相較於對方,達拉然所謂的“魔法”,就和小孩子過家家沒什麼兩樣。落後、弱小、原始而又粗淺。
吉安娜甚至結識了一位在蘇拉瑪城中地位超然的奧術師,她名叫瓦爾託伊,寥寥幾語就點破了困擾吉安娜已久的瓶頸問題,讓她對塑能系魔法的理解又高深了好幾個層次。
“王女殿下。”
這時,身後傳來了呼喚聲,緊接着便是軍靴踩踏在瞭望塔木質樓梯上時,發出的富有節奏的吱呀吱呀的聲音。
“怎麼了?”
吉安娜回頭望去,這個聲音她早已無比熟悉。是自打西渡開始,便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洛蕾娜上校,一位出身以男性爲絕對主導的庫爾提拉斯海軍,卻在這樣的環境中證明了自身能力的女性職業軍人。
“藍龍希望幫助我們在營地裡搭建傳送法陣。”洛蕾娜說道。
“可以,讓他們搭建吧。”吉安娜點頭。
“好,那我這就命人清空營區……”
就在說話間,兩人突然被一團陰影籠罩。剛開始吉安娜還以爲是雲團遮蔽了毒辣的陽光,可擡頭一望,卻發現頭頂那座浮空城,正朝着南邊緩緩移動而去。
來到希利蘇斯以來,這還是她一次看到蘇拉瑪城移動!但她知道,這樣一座被魔法武裝到了牙齒的浮空要塞,哪怕是最微小的角度調整,都勢必出於戰略目的。
“聯軍最近有什麼行動計劃嗎?”吉安娜不禁疑惑地問道。
洛蕾娜上校皺了皺眉,“似乎沒有。不過看蘇拉瑪城的移動方向,似乎是……亞戈蟲巢?”
蘇拉瑪城的移動速度並不慢,甚至可以說是太快了,在一陣魔法光輝中速度越來越快,在身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湛藍色尾跡,沒過多久,便飛到了位於南風村正南方向,距此地足有上百公里遠的亞戈蟲巢上空,再經過完全不符合物理定理的瞬間減速後,直接停住。
吉安娜急忙發動了奧術視覺,以便觀察清楚。
只見這座浮空要塞底部分裂開來,伸出了一根碩大無朋的……可以說是某種純白色的柱狀物體,直指那個困擾了卡利姆多聯軍整整一個月之久的蟲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