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身影迅速出現在衆人視野之中,自從姑蘇一別,衆人已經有兩個多月未曾見到白子。這兩個月竟然有兩年多的感覺,也讓衆人心中升起幾分感慨。
白子化作白衣小蘿莉的模樣,瞧見雪陽和陸之謠,便立刻激動地跪下,拜道:
“主公、主母,白子…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大家了。”
雪陽急忙上前扶起她,笑道:
“回來就好。”
一番寒暄,離別後重逢的情緒淡去,話題漸漸轉向眼下的狀況。懷中抱着呼呼大睡的冰兒,陸之謠一邊輕輕拍着冰兒的後背,一邊問道:
“白子這麼長時間這是去了哪兒,現在又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此事說來話長,主公、主母,我們先移步到安全的地方再談,這裡靠近九霄天庭,實在太危險了。奴家來此的目的也是希望領主公主母先暫時退避,再商量營救一事。”白子說道。
衆人點頭,她們雖然悄悄摸到了敵方大本營的位置,可卻也沒打算魯莽地就闖進去,奈何她們對裡面掌握的情報實在太少了,一時之間有些一籌莫展。白子來得正好,真可謂是剛要睡覺就送來了枕頭。
一行人跟隨白子悄悄穿行在山野之間,這一片地域,若使用人界的地理座標來標記,應當位於終南山東麓,不遠處是藍田縣,距離大約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再往西北方向走便是西安市市區。只是這裡處於完全的郊區山野,遠處倒是能看到國道公路,但是一行人卻一直沿着山腳往西行,似乎是要上山。
這一附近靜謐非常,連冥界常見的一些精怪妖物,魑魅魍魎都見不到,只有彷彿黑白水墨畫一般的景色,如同毫無生氣的背景板,讓人內心壓抑不堪。
一連行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衆人的速度很快,白子帶路毫無猶豫,一路上也沒有人說話,一直到眼前視線中出現了一顆繁茂無比的大榕樹,衆人才終於停下了腳步。
“到了,就在樹洞之中。”白子說道,隨即帶着大家穿過榕樹那一樹成林的繁茂枝條,走向樹洞,率先鑽了進去。
隨後陸之謠等人一個接着一個進去,雪陽押後,觀察了片刻這四周的環境,等到大家都進去了,她才一閃身,消失在了樹洞之中。
剛入樹洞,就彷彿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裡山水環繞,鳥語花香,飛瀑深潭旁有人結廬而居。白鶴一到這裡,就顯得有些不對勁,直到草廬之中走出一個拄着柺杖的老頭子,白鶴忽的熱淚盈眶,當即跪倒在地,大聲拜道:
“師尊…徒兒,徒兒拜見師尊!”
衆人都愣住了,子鵬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急忙陪着妻子跪下,向着老者拜道:
“子鵬拜見南極仙翁。”
“起來,快起來,好孩子。”老者慈祥和藹,急忙上前扶起二妖。
而此刻一旁的陸之謠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位大腦門的老頭子,心裡奔騰着無數頭羊駝,這…這不是壽星老兒嗎?
南極仙翁,又稱南極真君,全名稱作南極長生大帝,傳說中乃是元始天尊的大弟子,超然物外,沒有參加當年的封神大戰,也沒有被封神,最後何去何從,無人知曉。但至少,南極仙翁作爲壽星公,被民間供奉的不算少。他是逍遙大仙,乃是展現神與仙之差別的最佳典範。可如今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來不及敘舊,南極仙翁見到雪陽和陸之謠之後,急忙笑道:
“雪狼上神,謠姬仙女,還有各位大妖,可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仙翁爲何會在這裡,雪陽都糊塗了。”她面露苦笑道。她與南極仙翁只有一面之緣,那是三千多年前,她在大周陣營裡見過一次南極仙翁。但是那次南極仙翁不過是來看看自家徒弟,也就是白鶴的,很快便離開了。而南極仙翁雖說沒有親自參加封神之戰,但白鶴作爲他的代表,也算是表明了他的立場。
“此事說來話長,諸位進屋再說吧。”南極仙翁撫了撫白鬍須,笑然道。
衆人進屋,一直詭異地昏迷不醒的宋雲和趙姜被並排放置在牀榻上,冰兒呼呼大睡,陸之謠一路過來一直抱着,此刻手都酸了,於是小傢伙也被放在了牀榻上。卯兔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可以在攙扶下行走,此刻正靠着巳蛇坐在了下首的位置,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好歹不再是大家的累贅。至於紅狐,她的狀態已經有所好轉,但尚未甦醒,紫睦寸步不離地抱着她,此刻進了屋中也不願放手。
“諸位別急,既然有幾位傷者,先讓老道看看如何?”南極仙翁說道。
“既如此,麻煩仙翁了。”雪陽說道。
南極仙翁先是看了看宋雲和趙姜,然後先指了指宋雲說道:
“這個姑娘應當就是玄司的替身,此刻昏迷不醒是因爲替身極爲靠近本尊的緣故,她已經完全受到了本尊靈魂的影響,此刻昏迷怕是因爲本尊的靈魂處在休眠之中,再不然就是本尊希望她一直昏迷。”
“仙翁竟然知道玄司?”陸之謠驚訝,按理說玄司在三千年多年前幾乎就沒有出現在封神之戰中,南極仙翁沒理由知道玄司的存在。
“自然是知道的,老道讓白子將大家引到這裡,爲的就是商討如何營救玄司,還有困在九霄天庭之內的人。”南極仙翁笑道。他紅光滿面,鶴髮童顏,大腦門看上去有些滑稽,身上卻又透着一股神聖的仙氣,讓人無端地覺得他親切祥和。
“至於這位小姑娘,”他指了指趙姜,皺着眉說道:“她的靈魂沉入深淵,只餘身體機能在緩慢運轉,具體原因老道也看不出來。只是這小姑娘,並非是誕生於自然,她是人爲創造出來的生命。”
“師尊,此話怎講?”白鶴問道。
“爲師追她壽元,卻看不清她的出生年月,成長軌跡,這代表着她並非自然降生。”
果然,這個趙姜和當年的趙姜屍首被盜一事有着必然關係。此刻,衆人在心中確定了這個猜測。
南極仙翁沉吟片刻,然後不再看宋雲和趙姜,轉身又去看紅狐和卯兔,這兩者是受了傷,南極仙翁給她們開了方子,這裡四處是仙草,他叮囑了白子幾句,白子便直接去了別屋煎藥。
最後,南極仙翁看了久睡不醒的小冰兒,陸之謠擔心地問:
“仙翁,這孩子究竟怎麼了?自從進了冥界,她就一直在睡覺。”
“嗯…容老道再看看。”他蹙起白眉,顯然冰兒的反常也讓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過了半晌,他忽然“咦”了一聲,伸出手來在冰兒的小腦袋上摸了摸,然後問道:
“這孩子,可是出生時先天不足?”
陸之謠愣怔,將視線投向雪陽,當年神界發生的事情,陸之謠沒有記憶,她也不知道這孩子出生時的情況。
雪陽點了點頭,道:
“謠兒在生她之前,遭到了襲擊,被人擄走。我一路追尋,後來親眼目睹謠兒死在一場毀天滅地的風暴之中,我自己也遭到了嚴重的波及,若不是有炎帝神格,差一點就死了。後來還是玄司在一片廢墟中發現了這孩子,她當時幾乎已經死了,後來是奇蹟般地存活了下來,這一千多年下來了,一直都是三歲孩童的模樣,身體和心智的成長異常緩慢。”
陸之謠還是第一次聽雪陽如此詳細地提及當年的神界浩劫,內心發堵,情緒有些低落。她看着昏睡不醒的孩子,心裡有些痛恨自己爲什麼什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的孩子如何出生的她都不記得,也沒有看到孩子成長的過程,她這個母親,做得還有什麼意思?
“這孩子與冥界似乎格外親和,她呼呼大睡不是壞事,而是好事。此刻她正在源源不斷地吸收冥界的能量,迅速地彌補自己的先天不足。恐怕在這裡呆多久,她就會睡多久,直到她吸收足夠再度醒來,到那個時候,她怕是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南極仙翁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繼續道:“按照她的壽元,換算成人類的比例,此刻的她也該相當於人類十五六歲的年華,如果她能吸收完全再度甦醒,你們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怕是這小傢伙會直接變成大姑娘。”
衆人都嚇了一跳,目光在陸之謠和雪陽之間逡巡片刻後,開始努力幻想十五六歲的冰兒是個啥模樣。陸之謠似乎也沒有在意冰兒變成十五六歲的模樣,她一直很在意一點,那就是冰兒爲何會與冥界親和?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詢問了南極仙翁之後,仙翁也被難住了,他思考了一下慎重說道:
“這孩子怕是在出生時受到了冥界本源力量的影響,所以對冥界格外親和,除此之外,老道也想不到別的原因了。”
陸之謠心中好像瞬間閃過什麼,但她什麼也沒抓到,於是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
“師尊,您快說說,爲什麼您會在這裡,爲什麼白子會和您在一起,這到底怎麼回事?”憋了好久的白鶴終於忍不住了,問了出來。
“呵呵呵,老道知道你好奇,”他尋了個空位坐下,聲音隨意又平和:“這麼多年發生了很多事,你大約一直很想知道,爲師這三千多年究竟去了哪兒,怎麼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尋不到蹤跡。實際上爲師是故意爲之,這是一步棋,爲師必須得這麼走,纔有獲勝的可能。”
“棋?和誰下棋?”陸之謠問道。
“非是老道對弈,老道亦只是棋子,執子者另有其人。敵方執子者是創造神話組織以及如今局面的可怕敵人,他是一個擁有極爲冷靜頭腦的瘋子。而我方的執子者,如今就在九霄天庭之中,老道與他裡應外合,應當有辦法打破目前的局面。”
“師尊,您是說您和那位己方執子者,從三千多年前就在思考如何對付敵方那人了嗎?”白鶴吃驚道。
“沒錯。”南極仙翁點了點頭,道:“老道知道你們好奇他是誰,但老道不能說他的身份,他現在還不能暴露身份,否則我們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失敗了。等到我們救出玄司,他的身份自然明瞭。”
“既如此,事不宜遲,仙翁是怎麼考慮的,請儘快和我們說說。”雪陽沒有糾纏這個問題,乾脆利落地問道。
南極仙翁點了點頭,道:
“在說計劃之前,有一點必須讓你們知曉。九霄天庭是一個特殊之處。如今的冥界,已經魔化,並不斷吞噬着人界,也就是說現在的冥界和人界是一種互相滲透的狀態。而九霄天庭之內的範圍,實際上人界的吞噬已經結束,以至於神界的吞噬都已完成。那裡是那個人的絕對領域,在那裡面,做什麼事情都會被他知曉,即便一個念頭都瞞不了他,在那裡,他就是絕對的神。而他的目標,就是把這樣一個絕對主宰的範圍擴大到全世界。玄司,還有被擄走的所有人,就在那樣一個絕對主宰的範圍內囚禁着。我們想要救他們,難度可想而知。”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衆人,見衆人面上顏色愈發嚴肅,他不由得笑道:
“但是我們經營這麼多年,破解的手段還是有的。太上老君兜率宮,那裡是唯一的盲區,他的手眼還摸不進那裡,這就是我們埋下的火種,等火種燃燒而起,便是燎原之時。”